本报记者郑炳巽梁锶明颜世龙广州报道
“难！”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国内从防控到封城，从逐步复工再到慢慢解封，中国这场战“疫”不可不谓惊心动魄，而同样深感跌宕起伏的中国外贸一线——中国广东，更精准地说是中国广东的外贸企业老板们，随着疫情的情势演变，心情如同坐上了过山车。
历经中国强力战“疫”的外贸老板们，刚见曙光，不承想海外市场却又逢二次冲击。一前一后，一内一外的夹击，无不击中物流、原材料、用工等企业“命门”。而最重要的则是，随着海外疫情蔓延，外贸企业深受二次冲击，直接损失只是其一，其二则是随着各类海外展会渠道的取消，未来的订单及市场何以拓展，直接关系到企业的信心。
不过，《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历经多年市场经济洗礼的广东政府并未选择袖手旁观，抑或是“市长”插手“市场”，而是金融战线企业站到了外贸企业的身旁，为企业“输血”成为大家渡过难关的有效手段。
成品变废品
复工时间推迟，物流受限，发货基本陷于停滞，此为“杨杰”们的第一道“命门”。
“当下真的是一个难关！”杨杰（化名）是广东揭阳的一家外贸企业老板，公司平日里主要承接一些不锈钢餐具的制造和出口业务，而再谈到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感受，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虑。
杨杰说，疫情暴发后，他的订单交货严重延期，给资金周转带来较大的压力，而原因则是原本需要在年前交货的订单，因为物流停滞，导致无法按时交货，并由此引发大量尾款难以收回。
在杨杰的订单中，有一部分是客户的定制产品，因为物流受限，客户已然把订单取消了。“这些卖不出去的定制产品，只能当废品回收。”杨杰说，“本来我们的产品技术含量就不高，原材料大概占了总成本的七至八成，如果当废品回收，价格只是原材料的五至六成。”
如同众多的广东外贸老板一样，疫情暴发初期，国内复工时间推迟，物流受限，发货基本陷于停滞，此为“杨杰”们的第一道“命门”。而至2月10日，广东已经开始复工，但问题依然难以立刻解决，其原因是工人与原材料短缺，第二道“命门”又被戳中。
“由于我们原材料供应商的很多师傅都是外地人，他们没回来，生产就无法进行。即便复工后我们的订单会增加，但是拿不到材料，我们的产能依然不稳定，还是会出现有单子做不出来的现象。”杨杰说。
在深圳拥有一家出口工业、医疗电子半成品公司的朗豪（化名），欧洲与北美是其主要市场，每年的外贸额在8000万上下。他向记者说：“年前接的单，本来是在2月初发货的，因为物流还没上班，这个交付就延期了。不过好在数量不多，这部分的损失不是最大的问题，最致命的是生产没有及时恢复。”
“我们生产线很多员工都是省外的，其中就包括湖北籍员工，虽然复工了，但因为产能和效率都非常低。我的生产线需要500人到位才能生产，但目前实际可能只有200人到岗，设备就无法开工，产品也无法交付。”朗豪说。
“很明显这就会给资金造成压力，原本我们2月初发货，3月初就拿到回款了，资金一直在滚动中。但现在发货延迟，回款就跟着延迟了。”朗豪直言，“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企业的财力了，目前这块我们的流动资金还能支撑。”
不过，他也透露了公司订单流失的窘境，“我们会被客户催得很辛苦，一些特别急的订单，我们只能建议对方去当地采购，虽然成本高一些，但因为整个行业的供货环境差不多，客户也会给予一定理解。”
“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前段时间是我们的货出不去，现在是国外自己疫情蔓延，今年上半年，难啊！”
进入3月，广东多数企业迎来曙光。
杨杰说，目前疫情不太严重地区的工人，已经渐渐返回岗位上班了，原材料供应也开始慢慢恢复，但外贸行业因为海外疫情蔓延开来，市场受到疫情的直接冲击显而易见。这为第三道“命门”。
3月11日晚，杨杰收到了客户的一则坏消息，因为客户所在的国家出现多个确诊患者，他的订单因此被取消了。这样一来，这一单算是告吹。但他还是酝酿了片刻，拿出手机给电话那头的客户发去了一条既是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的微信：“没事，做买卖心态要放好，关键时刻共渡难关。”
“这笔订单原本金额是50万元，订金都已经收了。”他的损失就摆在眼前。“前段时间是我们的货出不去，现在是国外自己疫情蔓延，今年上半年，难啊！”杨杰道。
中小企业似乎在这时与大企业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根据已有的数据，我们今年1~2月份销售比去年下降了45%，预计一季度下降幅度在35%～40%。”一家广东巨头家电企业事业部总经理向记者透露，而他所在的公司自2002年进军海外市场以来，已经与北美、南美、中东等130多个国家建立业务往来。“保守估计，该企业今年第一季度业绩下降近5000万元。”
“本来行程计划好了，国外的客户过来谈一个项目，而我也要去欧洲出差，谈另一个大的项目，现在只能全部往后推了。乐观的情况是推迟后可以继续谈，但不排除最终黄掉。”朗豪告诉记者，“这两个订单加起来超过1000万了。现在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这笔生意不是本来就谈成了的，只是有可能增加的订单而已，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直接的损失还在继续，而更为严重的是海外各类展会已经接连被取消。其影响虽不如订单直接告吹来的震撼，但这却掐断了老板们未来进一步拓展海外市场的渠道。有时候信心比什么都重要，而这为其第四“命门”。
“我们原本要参加西班牙冷通展、意大利厨卫展、俄罗斯暖通展等展会的计划也已经取消。其中，意大利的展会是一个龙头展会，对于参展的企业品牌知名度的提高有直接的帮助，而西班牙展会，更是企业获得高转化率的渠道。”上述中山家电企业海外负责人无奈道。
而佛山一头部家电品牌海外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些展会的取消，给企业带来的是长期的影响，可能不会在今年造成直观的损失，但是会拖慢企业布局的节奏，需要企业后期花更大力度追赶回来。”
当前，中国也已经开始提出要防范输入性病例引发的二次冲击，这也让广东的外贸老板们对预计在4月15日举办的第127届广交会产生了担忧，由此希望政府尽早出台相对应的措施。
而关于今年广交会举办计划，最新的说法是2月21日商务部外贸司司长李兴乾表示，“2020年第127届广交会各项筹备工作正按计划有序进行。”但是，具体的实施方案，目前仍未出炉。
降息“输血”
“今年以来申请贷款的企业多了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受疫情影响而过来的，从过年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加班，基本没有休息过。”
受到疫情影响，外贸企业情势难以短期扭转，市场不济，此时的政府自然难以袖手旁观，但如何“救市”摆在广东面前。在历经多年的市场经济洗礼后，广东在外界看来，依旧秉持“市场的归市场，市长的归市长”。
在3月6日广东省政府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人民银行广州分行副行长苏 介绍，通过对电子设备制造业等广东外贸支柱行业的344家企业开展问卷调查，超五成企业反映在手订单面临履约风险，近五成企业反映生产成本上升，融资需求增加。
记者从海关总署广东分署也了解到，2020年前两月，广东外贸进出口额8427.5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同期下降15.2%。其中，出口4903.7亿元，下降17.5%；进口3523.8亿元，下降11.8%。
数据之外，在深圳经营一家灯具外贸公司的老板陈杰（化名）更有切身体会，“自疫情发生以来，客户订单量不断下降，甚至有取消的现象。员工工资以及租金给公司带来很大的压力，短期内资金流通很困难。”陈杰说。
“今年以来申请贷款的企业多了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受疫情影响而过来的，从过年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加班，基本没有休息过。”广州农商银行佛山分行业务员苏清（化名）告诉记者。
也正是为此，广东出手了，多项扶持外贸企业的抗疫政策陆续出台，正在发酵。
据记者了解，这些扶持外贸企业抗疫政策涵盖“支持生产型外贸企业稳定发展、积极开拓多元化国际市场”等在内的6个指导性意见。广东省商务厅厅长郑建荣表示，今年将在25个国家和地区举办41场广东商品展，对于上半年受疫情影响，准备参展而无法参展、已缴纳相关费用的企业，给予一定补偿。广东还鼓励进出口银行广东省分行提供不少于100亿元的防疫专项信贷额度，其中至少26.56亿元已经发放。
此外，人民银行广州分行推进贸易外汇收支便利化试点，企业无需向银行逐笔提供纸质的合同、发票、报关单等材料，单笔付汇业务处理时间由原来的半小时以上缩短至10分钟。
建设银行广州黄埔分行业务员李明（化名）向记者透露：“我们从2月底就开始实施优惠政策了，推出了针对生产防疫物资的企业的战‘疫’贷，贷款利率一年期3.35%，三年期3.75%，比往常大概降低了0.5%，如果是重点企业则可以降到3.15%的平均水平。”
李明还说：“除了抗疫企业和重点企业，通过贷款审核的中小外贸企业也能享受比以往更优惠的条件，像中间的结算费用会减免，如果是抵押贷款，公寓的抵押率由40%上升到70%，写字楼由50%上升到60%。”抵押率指银行根据抵押物的估值进行放款的额度。
李明说：“银行还会根据企业的性质等多个细节进行评估，不同的企业贷款条件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疫情期间能获得的东西比平时多很多，这个政策在疫情结束前都会继续下去。”
杭州银行深圳福田分行一业务员也向记者坦言：“降息已是大环境，这时候申请贷款的中小企业，都会比往常享受更多的优惠，因为当地政府也给银行补贴了。”
苏清则向记者表示：“环境不好，银行降息也是迫于生存的压力，要不利率太高没有企业过来贷款怎么办？我们有针对抗疫企业推出的专项贷款，年利率3字头，这个真的非常低了，买理财也要4字头的年利率。如果是其他企业，申请抵押贷款，年利率大概5%起步。”
实习生董柴玲对本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