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媛 北京报道
家住北京市丰台区的王颖最近拿到了《心理健康辅导员专业技能证书》，作为一名六年级孩子的家长，她亲眼目睹过孩子班里的自闭症儿童难融入班级的情况，“老师每天都要花很大精力解决特殊孩子的问题，比如在正常上课时，这个孩子会突然袭击老师，最后只能由家长陪读。不仅仅是自闭症，如今越来越多的孩子会碰到心理问题，这促使我开始自学儿童心理学等课程。”王颖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
伴随着2022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的正式施行，“家庭教育指导师”这个职业有成为职业培训“黑马”的趋势。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资本也开始向心理健康培训赛道伸出橄榄枝，其中有针对成人的，但更多的是针对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培训。
“目前社会上有各种心理培训证书，心理辅导工作室也不少，有针对青少年亲子关系的，也有针对企业的培训机构。心理健康培训赛道是非常广阔的，很多资本也是看中了机会，但市场如何划分？未来的方向乃至国家对心理培训赛道如何规范？这些都应该好好探讨。”《成长大家谈》专栏评论员周圆对记者说。
心理健康培训需求存缺口
促使王颖考资格证书去做义工的动力来自于周围的孩子，“亲眼见过高三年级的孩子拿到卷子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经心理咨询诊断为压力大，2度焦虑，轻度抑郁。越来越觉得国家出台‘双减’政策的必要性。”
事实上，自“双减”政策出台后，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就备受关注，在文件的方案细则中两次提及“心理健康”。紧接着，教育部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强学生心理健康管理工作的通知》；陕西省教育厅等四部门出台了《加强学校心理健康教育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
简单心理发布的《2020大众心理健康洞察报告》显示，在简单心理与腾讯企鹅辅导本次共同调研的青少年中，50%的受访者表示，总体而言，自己有一些压力；37.23%的受访者表示，压力程度在中等以上；超过33.33%的受访青少年表示，除了学业压力外，父母的管教、期望及沟通也是压力来源之一。如何维护孩子的心理健康，将会是父母在教育中更需要关注的主要问题。
“中小学生的心理健康日益受到全社会关注。要促进学生身心健康发展，需要学校高度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明确指出，‘加强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培养学生坚韧不拔的意志、艰苦奋斗的精神，增强青少年适应社会生活的能力。’”教育专家熊丙奇表示，《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2012年修订)》明确指出，要从教师队伍建设等关键入手指导中小学校开展心理健康教育。该指导纲要要求，每所学校至少配备一名专职或兼职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并逐步增大专职人员配比。
2021年7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学生心理健康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每所中小学至少要配备一名专职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县级教研机构要配备心理教研员。“对应每校一名专职心理健康教育教师的要求，不少学校并没有真正落实。心理健康教育开展程度如何与心理健康教师的配备密切相关。如果一校只有一名专职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对学生的心理教育最多只能开公共课、讲座，进行面上的心理常识教育，谈不上对学生进行个性化的心理咨询、辅导。”熊丙奇表示。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心理健康教育的缺口很大，从培训的范围来看，主要分为咨询、测量（量表制定、修正和制作工具等）、整体学校解决方案、心理疾病治疗培训几大范畴。
记者注意到，“双减”政策出台之后，教育市场受到影响，部分资本开始转移到心理健康行业。 2020年下半年开始，心理健康培训赛道的节奏有了明显的加快。开始得到连续融资的企业逐步增多，比如积极心理学社交软件爱练科技完成数百万人民币的天使轮；精神心理数字诊疗平台昭阳医生完成数亿元B轮融资；好心情完成2亿元人民币融资；2021年12月，数字化医疗+心理服务平台壹点灵宣布获得 2 亿元 B+轮战略投资。据天眼查不完全统计，心理咨询相关企业2021年融资事件达到38起，融资金额超25.65亿元。简单心理、壹点灵等也相继获得融资。据天眼查不完全统计，心理培训相关企业2021年融资事件达到38起，融资金额超25.65亿元。
一位投资人士告诉记者，关于行业人才缺口，虽然没有确切的数据，但很多宣传招生培训的公众号都宣称人才缺口上百万人。
“2019年发布的《中国青年发展报告》显示，我国17 岁以下儿童青少年中，约3000 万人受到各种情绪障碍和行为问题的困扰。这需要我国基础教育学校扭转应试办学导向，把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放在首位。”熊丙奇说。
尚未形成头部机构
王颖的《心理健康辅导员专业技能证书》是由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和中国少年儿童发展服务中心颁发的。“当时考证书时感觉各种培训机构比较乱，发证机关也很多，不知道该考哪个，后来觉得自己没有在正规大专院校进行系统的心理学学习，所以定位在义工和志愿者服务领域，而且想做与青少年心理服务相关的工作，经过同学家长介绍，才通过网上自学考取了证书。”王颖说。
事实上，心理健康培训的领域比较广泛且涉及的各类证书有很多，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发证机关有50多个，一般的考证者刚刚进入时都会有王颖这样的迷茫与困惑。
阳光易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教育事业部总经理宫静告诉记者，目前心理方面的培训证书主要分为三个类型：一是职业资格证书；二是职业等级证书；三是专项能力证书。“事实上，人社部早在2017年就暂停了心理资格证书，目前市面上的都是专项能力证书，比如心理咨询师、心理社工、家庭教育指导师，由第三方发证的证书，含金量有待考证”。
周圆表示，现在市场上大量培训机构推出所谓的“资格证书”，其实都只是培训证书。也就是说，这些证书只能证明某人在某个机构培训过（机构靠不靠谱不保证），不代表某人得到国家承认的执业资格。
而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王颖所拿到的证书是心理健康辅导员项目，该项目是于2004年由共青团中央批准设立的，培训对象为：各级共青团、少先队干部、少先队辅导员及青少年工作者。但如果想凭借这个证书进入教育系统从事心理辅导相关的工作，是不可能的。
而很多培训机构在宣传中将培训对象扩大为：师范类在校大学生，大中小学教师，共青团、少先队干部，儿童青少年工作者，社会工作者，志愿者，心理学爱好者，甚至学生家长。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冷耀伟表示，很多培训的对象是非专业出身的心理学爱好者，有些是希望解决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困难，比如工作、家庭、情感等，通过考证的课程来提升自己。
“这就造成了这个行业比较混乱，很多学员搞不清楚自己的学习目的及学习后能够从事怎样的工作。目前在心理健康教育培训赛道，虽然融资有所增加，但还没有真正的头部企业，国家政策要求的非常严格。”周圆说。
“2021年11月23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公布了《国家职业资格目录（2021年版）》。目录共计包括72项职业资格，其中，专业技术人员职业资格59项，含准入类33项，水平评价类26项；技能人员职业资格13项。心理咨询师国家职业资格自2017年被取消后，未出现在新的目录中。”冷耀伟说，“如今国家对发证机构、证书取得及流程等都有新的政策，所以这个赛道很难有头部机构，政策要求也是越来越严格。”
而在青少年心理培训领域，熊丙奇指出，当前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教师有两类兼职。一类是学科教师、班主任，经过一定的培训［有的甚至没拿到专业的从事专职心理咨询（辅导）教师资格证］，兼职担任心理健康教育教师；另一类是专职心理健康教育教师，要兼职其他学校事务。
“要重视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不仅不应该让专职心理教育教师变为兼职，还应该形成全员关注学生心理健康的教育生态。1999年发布的《教育部关于加强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的若干意见》提出，学校要逐步建立在校长的领导下，以思想品德课和思想政治课教师、班主任和团、队（专职共青团、少先队）干部为主体、专兼职心理辅导教师为骨干，全体教师共同参与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体制。这仍是各地各中小学应该努力实现的目标。”周圆认为，如何解决目前心理健康教育辅导缺口与人才配备不匹配是主要问题。
教育专家储朝晖提到，大家要对社会上一些做心理健康培训的商业机构细分清楚，有很多是不专业的，不专业反倒会事倍功半。“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学生标准考量，增加更多自主活动的时间和空间，不以分数论，校园里更加活跃，那么很多青少年心理问题就会少很多。”储朝晖认为，问题的根本不单单是心理咨询，而是在“双减”之后把学校教育回归到常态教育，那么心理问题发生概率就会降低很多，因为等到要靠心理教师解决时，已经晚了，预防方式和机制的建立更加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