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倪兆中 北京报道
从ChatGPT的智能问答，到AI开发游戏和计算系统，再到AI绘画，人工智能的触手一直未停歇，最近它又迈向了音乐圈。在诸多播放平台上，AI歌手近来大受追捧，专辑频频上新，大量老歌被翻唱，成为平台新一轮的流量密码。
这些经严格训练后的AI，能够模仿某些真人歌手的独特音色与唱腔，一般人很难分辨它们的差别。AI歌手演唱了多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掀起了网友的新鲜感和回忆杀。目前爆火的“AI孙燕姿”，多个相关视频收获上百万播放量，“AI陈奕迅”“AI王菲”“AI周杰伦”等也紧随其后。
AI歌手虽然大火，但面临的法律问题不容忽视。多位专家在面对《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AI歌手翻唱歌曲的行为，已经侵犯歌手的姓名权、肖像权以及作词作曲者享有的著作权和表演者享有的权利。
AI歌手酷似真人
随着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人们过往对科技领域的一些说法正在发生改变。“AI最不可能取代的就是艺术”的结论正在被打破，“AI技术出来后第一个失业的将是歌手”的预言正在成为现实，音乐圈对这一改变的体会极为真切。
在B站上，一大批AI歌手争相推出作品，“AI王菲”“AI周杰伦”“AI邓紫棋”等纷纷上阵，其中最火的则是“AI孙燕姿”。目前B站上“AI孙燕姿”翻唱的作品中，播放量高的达百万级，弹幕评论上千条，几万个点赞。在短视频平台抖音上，“AI孙燕姿”话题也超1600万播放量。
这些AI歌手通过模仿真人歌手，用几乎一模一样的音色和腔调来演唱歌曲，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对大部分普通听众来讲，AI歌手与真人演唱的音色并无二致，连换气声都能清晰地听到，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是歌手本人还是AI。而且有些创作者还会配上歌手的AI画像，能眨眼、能挥手等，感觉更为逼真。
AI歌手受到追捧，除了演唱跟真人相似，反差是其另一大特点。这些AI歌手基本都不唱本人的歌曲，而是翻唱其他歌手的经典曲目。比如“AI孙燕姿”翻唱了大量周杰伦的歌曲，其中演唱的《发如雪》是同类视频中点击最高的。
为了制造更具吸引力的效果，AI歌手们还会翻唱风格迥异的歌曲。如“AI周杰伦”演唱《只因你太美》，日本动漫角色阿妮亚演唱《上海滩》等，相对温婉的“AI孙燕姿”则演唱高亢豪迈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由于技术的加持，AI歌手们几乎无所不能，从语言上看，粤语、日语、英语、俄语等各种语言均能轻松驾驭；从曲目风格上，无论是摇滚还是民谣，AI歌手演唱起来也丝毫不在话下。更为关键的是，这些“歌手”还能不知疲倦、一直不停地演唱下去，并且做到“叫他唱什么就唱什么”。
从制作层面看，打造一位AI歌手并不困难，使用专业软件，再收集大量歌手原声数据加以训练合成即可。这些数据可以通过公开渠道获得，比如去除伴奏或者提取对话的方式。质量越高、数量越多越好，随后再进行“去除呼吸声”等细节处理，进入一系列复杂的“训练”，最后得到一个仿真模型，再通过模型进行推理，最终实现声音替换。
收集的原始素材不同，最终训练出来的效果也各不一样。“AI孙燕姿”创作者之一曾公开表示，其团队半年时间做了上百组实验，采集了孙燕姿的四张专辑共计约100首歌曲作为训练数据，团队也曾尝试过其他歌手的音色转换，比如周杰伦、林俊杰、王菲等，但是效果都不如孙燕姿好。
侵犯他人多项权利
面对这一新兴现象，不同歌手对其态度也不尽相同。一名歌手面对采访时称，看到AI版的自己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也有歌手无法容忍这一现象，比如有AI模仿北美歌手Drake的声音，演唱别人的歌曲《蒙奇》，Drake本人公开对此表达了不满，很快这首歌就因为涉嫌侵权被下架。
尽管歌手本人对AI版的自己看法不一，但AI歌手火速出圈的同时，其所面临的法律底线和监管规范也在远远超出行业本身。有人直截了当地指出，训练AI歌手中使用的大量歌曲，未经授权是否侵犯著作权？在平台上传这些作品，边界在哪里，需要何种规范？
北京知识产权法研究会商标法委员会秘书长、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余俊向记者表示，这是明显的侵权行为，侵犯孙燕姿等人的声音权、人格权以及作词作曲者享有的著作权和表演者享有的权利。
余俊说，在他看来，这种侵权程度还是挺严重的，而且这种侵权行为是否构成，与那些创作者是否因此盈利没有直接关系。他认为，首先要在认识上应该将新技术作为创造的工具，而不是侵权的手段。其次对于这种新技术引发的侵权行为，要旗帜鲜明地予以严格规制。
长期关注知识产权的北京市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飞向记者表示，对歌手而言，AI歌手未经歌手授权擅自使用歌手姓名和肖像，涉嫌侵害歌手姓名权和肖像权。AI歌手将歌手原始声音提取，作为素材数据进行训练，生成歌手音色的模型，该行为涉嫌侵害《民法典》所保护的声音权益。未经歌手许可，通过AI歌手以歌手姓名、肖像、音色演唱歌曲进行传播，使用含有歌手原始声音的数据进行歌手音色的模型训练，将导致相关公众混淆误认、损害歌手竞争权益，涉嫌构成不正当竞争。
王飞说，对于被翻唱歌曲权利人而言，AI歌手未经被翻唱歌曲词曲权利人许可擅自翻唱歌曲、未经原伴奏录音制作者许可擅自使用原伴奏，涉嫌侵害词曲著作权和录音制作者权。
而AI歌手演唱歌曲进行网络传播，已经超出个人学习欣赏、科学研究等必要范围，较难适用《民法典》规定的可不经权利人同意合理实施的例外行为和《著作权法》规定的合理使用的例外情形。
从国家层面看，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发展与管理，我国也即将有规范可依。今年4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对AI产品的制作传播提出明确要求。这份《征求意见稿》已经于5月10日结束公开征求意见。
在平台层面，一些视频平台也更新规范，要求在应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时，发布者应对人工智能生成内容进行显著标识，帮助其他用户区分虚拟与现实，同时禁止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创作、发布侵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肖像权、知识产权等。一经发现，平台将严格处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