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雪波 卢志坤 成都报道“还是没想到它会这么早退市，挺遗憾的。”6月5日晚，一位在蓝光发展工作超过10年但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露了对“前东家”的深深遗憾。
6月6日，蓝光发展正式退市，成为第一家A股退市的房地产企业。这一天是芒种，本该是一个播种希望的日子，距离2015年4月16日蓝光发展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刚刚超过8年时间。
退市前一晚，记者探访蓝光发展在成都的经典项目“蓝光COCO金沙”时，小区楼下依旧人来车往，生活气息十分浓厚。这个项目曾以高得房率、建面约56平方米幻变套三的设计赢得刚需市场，是这家公司发展前期的扛鼎之作，也是为成都人所知的老牌小区。
遗憾离场
5月31日，蓝光发展发布《关于股票终止上市暨摘牌的公告》，宣布公司股票将于2023年6月6日终止上市暨摘牌，且公司股票不进入退市整理期交易。退市的直接原因，是公司股票连续20个交易日的每日收盘价均低于人民币1元。根据《股票上市规则》规定，经上交所上市审核委员会审议，上交所决定终止公司股票上市。此时，距离蓝光发展首次曝出信托、公开债等违约正好过去两年时间。
其实早在2020年6月末，蓝光发展的有息负债规模就已经达到745.93亿元，公司的短债占比达到46.89%。同时，当年试行的地产行业“三道红线”监管规则中，蓝光发展全部踩中红线。
2020年10月开始，蓝光发展多次出售资产：迪康药业被以9亿元转手，上市不到两年的蓝光嘉宝64.62%股份被以48.46亿元的价格转让给碧桂园，多个蓝光黑钻项目也被卖给了万科。但这些自救措施依然难挽颓势。
回忆起蓝光发展面临危机的这段时间，这位蓝光发展老员工遗憾满满。虽然她已经离开公司甚至离开了地产行业，但她依然觉得蓝光发展本可以不这么早退市。回顾在蓝光发展的十多年时间，公司给她的感觉是管理规范、绩效考核合理、员工福利好。她之前计划的是在蓝光发展工作一直到退休，即使后来公司遇到了债务问题，她依然考虑过和公司共渡难关。但最终迫于家庭生活压力，她也另寻出路。
从员工反馈来看，蓝光发展的管理并非外界传言的“军事化管理”那般严苛。另一位几年前在蓝光发展有过短暂实习经历的员工也告诉记者，他的印象里，蓝光发展的工作是人尽其事、恰当合理的，并没有现在职场常见的“卷”，他实习期的不少同事在蓝光发展工作至今。
关键2019年
时间回到2015年，那一年的成都楼市还波澜不惊。蓝光发展在这一年借壳上市，当时公司的销售额还不及200亿元。从第二年起，成都楼市的潮水开始涌动，蓝光发展显然成为了这一波楼市的弄潮儿。又借着全国扩张的势头，仅用4年时间，蓝光发展的销售额突破千亿元。
2019年9月20日，蓝光发展创始人、时任蓝光发展董事长的杨铿在上海第二总部的入驻庆典仪式上，为醒狮点睛。当时杨铿身着蓝色西服，满脸笑意，风光无两。那一天，蓝光正式开启了“成都+上海”双总部发展格局。
一个月后的10月18日，蓝光发展又分拆旗下物业板块蓝光嘉宝服务赴香港上市，正式构建起A+H股双资本平台。
蓝光发展的业务涉猎依旧相当广泛。除了物业管理外，蓝光发展还一度涉足3D生物打印、文旅、数字建造、光伏这些与地产行业没有直接关系或弱相关的产业。公司甚至一度提出“地产+医药”双轮驱动战略，但大都无疾而终。比如，蓝光发展曾表示将打造一个以干细胞技术为核心，包括医疗影像云平台、生物墨汁、3D生物打印机和打印后处理系统的一系列3D打印技术体系。但在发布了“3D打印血管动物在体实验成功”消息后，便没有了下文。
多元业务之下，蓝光发展的地产扩张也不可谓不激进。彼时，蓝光发展奉行“3461”高周转模式，即拿地后三个月内开工，四个月开盘，开盘当日销售率达到60%，1年内实现项目正现金流。不过，这样的模式目标很难达成，多数项目达到60%的去化需要1年的时间。
但销售速度并没有影响蓝光发展攻城略地的劲头。直到2021年，蓝光发展还在南阳、信阳、石家庄等地频繁高溢价拿地，并伴随多笔利率超过10%的美元债。
转折同样发生在2019年。根据中指研究院数据，蓝光发展在成都大本营销售额迅速下滑是在2019年，这一年其销售额仅43.35亿元。到了2020年，蓝光发展在成都市场的销售额继续下滑至39.35亿元。
高周转下的风险很快凸显。2020年10月，蓝光发展在与平安旗下公司合作的广东佛山里水项目中，未能将15亿元的债务按约定时间还给平安，推迟了10多天。此举引发了平安的强烈不满，导致其内部对于蓝光发展的融资做出了限制。至此，蓝光发展的债务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块。
2020年4月，记者曾实地探访蓝光发展22亿元高价接盘的成都近郊中航城项目。蓝光发展方面介绍称，该地块将延续成都长岛国际的打造路线，坚持做改善型产品，在长岛国际产品基础上进行升级，打造区域标杆大盘。但这个项目在2022年4月未能如期交付。
诗人杨铿
曾在蓝光发展实习的这位员工对公司的很多细节都淡忘了，但每周一下午的全公司例会上，杨铿上台为员工鼓舞士气的场景给他留下的印象依然很深。即使是站在距离主席台很远的位置，这位实习员工照样能感受到杨铿对公司发展的澎湃激情。
在公司大会上，常常与杨铿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首他亲自写的诗《向前方》。这是一首听着让人备受鼓舞的现代诗。其中的部分诗句是这样的：“踏平坎坷横扫迷茫，山高水远云天翱翔。行者匆匆，青丝染霜。我心依然，壮志激昂。”
杨铿对公司发展的激情来自他几十年创业的积淀，他是一位颇为传奇的企业家。上个世纪，杨铿曾在体制内工作，后于1989年创办了成都市西城区兰光汽车零配件厂。在考察过沿海城市的房地产市场后，他毅然回到成都辞职创办了“兰光房屋开发公司”（后“兰光”改为了“蓝光”） 。
2002年，成都取消土地协议出让方式，首次采用土地拍卖的方式。彼时的蓝光自信满满地成为成都土地拍卖第一家吃螃蟹的公司。在随后的十多年里，蓝光发展在成都留下了很多经典作品，比如标杆项目春熙路蓝光大厦、蓝色加勒比、香槟广场。在赵雷唱《成都》之前，玉林路的尽头最有名的不是小酒馆，而是“小资情调”的蓝光玉林广场。
即使在蓝光发展高歌猛进时期，杨铿也曾对房地产行业的潜在风险作出过浪漫比喻：“如果说以前房地产是行进在高速路上，那么今天的房地产市场，就是在川藏路上行驶，充满了危险，但是沿途又有很多美丽的风景。”
从房地产开发的细节中也可以看到诗人杨铿的浪漫一面。蓝光地产产品系列名称为：芙蓉系、雍锦系、未来系、长岛系、黑钻系和商办系。不过时至今日，在蓝光发展官网上，产品系的介绍只剩下了芙蓉系、黑钻系、未来系三个。
收缩的不止产品系列，蓝光发展的业务条线也在大幅收缩。蓝光发展在其2022年财报的公司发展战略中提到，公司在坚持“三保”的前提下，将逐步由传统的拿地开发模式，逐步转变为以轻资产经营为主的资源共享、合作共赢业务模式。
杨铿的诗《向前方》里还有几句是这样写的：“华丽的诗篇总是把成就颂扬，真实的生活其实充满了感伤……勇敢地面对才能激情豪放，历尽艰辛最能谱写华章。”
蓝光COCO金沙小区附近片区已经是一个纯熟的生活区。本报资料室/图（编辑：卢志坤 校对：翟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