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美术学院图像与历史高等研究院院长尹吉男:当代书法正试图超越语义

广州美术学院图像与历史高等研究院院长尹吉男:当代书法正试图超越语义
2024年11月17日 00:00 新快报

■林天行《汉字系列——石》

■齐白石《月圆人寿》

■冯以力《已了/了已》

■孙晓云《刘方平·夜月》

■邱振中《新诗系列·保证》

书法发展到今天,真的很难从笔法、章法、行笔等方面进行创新了吗?类似清代书法“以碑入书”的改变突破了千余年“二王”局限、迸发出新的书写字体的繁荣,在当代乃至未来,还会出现吗?这样的疑问是不少书法爱好者的共鸣。广州美术学院图像与历史高等研究院院长尹吉男认为,清代的“以碑入书”也不能认为是创新,而更多的只是碑学复兴。

苏东坡的字在“二王”的标准下

可能也会被认为是“丑书”

但值得一提的是,在当代,书法要改变,经常是从形式上,甚至以观念的介入,但往往一旦以观念主导,呈现的作品几乎不能再被主流书法圈所接受,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丑书”的例子。所以,书法到了今天,难道真的变化到头了?

对此,尹吉男接受新快报收藏周刊采访时举例剖析,如果说“二王”的典雅优美就是美的标准,那么,苏东坡的字在“二王”的标准下,可能也会被认为是“丑书”,因为他也没有以“典雅优美”作为书写标准,包括宋徽宗的“瘦金体”,也突破了“二王”系统。回顾书法的发展脉络,几乎每一个时代的“创新”,都是原来标准的突破。但尹吉男同时强调,“以图像表达为目的的书写与凸显‘抒写性’的传统书法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也没有先后取代的关系,只是到了当代社会,图像表达变得更加多元,艺术的想象更加开放。”

当代“丑书”的出现被追溯到明末清初傅山的“四宁四毋”,其中,“宁丑毋媚”成为了不少人高举的旗帜,书法行内之所以那么多人热衷“丑书”,在知名书法家李志东看来,丑书使学习书法变得简捷,他说,“这是由于丑书取法的源头主要是历史上的民间书法,而民间书法的特征在于不成熟,天真烂漫,不受拘束,特别是官方书法审美标准的约束,审美上追求粗犷和原始原创趣味,改造发挥的余地大。以此作参照,不需写好字也不需一步步循序渐进的学习传统,只要写出个人面目即为成功。丑书令书法的学习和创作变得容易上手和出成绩,极大地缩短了学书的时间和创立面目的历程,与急功近利的浮躁的心态吻合。”

那么,问题又来了。书法在当下,真的很难从笔法、章法、行笔等方面进行创新了吗?类似清代书法“以碑入书”的改变突破了千余年“二王”局限、迸发出新的书写字体的繁荣,在当代乃至未来,还会出现吗?

“实际上回顾清代的‘以碑入书’,更多的是被动的,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墨迹稿都集中在皇宫里。”尹吉男认为,清代的“以碑入书”也不能认为是创新,而更多的只是碑学复兴,“因为碑的书写早就存在了,并不是清代的人新创,只是当时的书法家从其中吸取了养分,对书法进行了改造,审美上摆脱了‘二王’的影响,追求了汉碑、魏碑等的金石趣味。”

在尹吉男看来,“书法变革需要依赖一个比较大的条件,而并非某一个体就能改变。”他认为,当代书法难以创新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今天的经典书法字帖获取太容易,使得大量学习书法的人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都有“趋同性”,因为学习方法一样、学习的对象也一样。“但我认为,好的书法家尽管说不上创新,但时代风格是会有的。”尹吉男说。

书法的功能性逐渐减弱

随之向视觉图像演化

近日,“荣宝斋与艺术家——书写的意义”作了一些呈现的尝试(目前正在深圳展出),展览以书写为契机,从图像视觉艺术的多元生态与文化特征的角度,讨论了“书写”的变迁。在展出吴昌硕、齐白石、林散之、张大千、于右任、沈尹默、郭沫若、沙孟海、启功、饶宗颐等传统经典的书法作品的同时,再以当代的书法家陈初生、王镛、孙晓云、陈志平、朱天曙、彭双龙、舒鸣等具有个人的时代书写风格的作品为过渡,并同时呈现邱振中、徐冰、林天行、阳江组、周晨、黄文斌、鲁大东、马越君等以观念为先导的图像艺术创作。

这一场展览,几乎涵盖了目前有关书法革新的所有代表手段或探索维度,与其说本次展览将现代的书法变革和当代的图像创新并置在一个完整的展示空间里,是一场传统与当代的“对话”,不如说是二者共同营造出的以汉字为基础来创作的多种可能性的集体呈现。

策展人丛涛认为,“如果承认书法观念、风格与社会文化、思想观念之间的内在联系,也意味着书法传统不会停滞,事实上,当代书法的各种新现象和争论也说明了这一点。”

尹吉男表示,书法在当代基本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古代书法具有实用功能,如甲骨文的占卜功能,碑刻与金文的纪念性,书信的信息传播功能等。书法发展经历了手抄本时代、印刷时代和机械复制时代三个时期,每个时期对于书法的要求不同。随着书法的功能性逐渐减弱,书法也随之向视觉图像演化。当代书法正试图超越语义。他认为,本次展览非常多元化地对文字和书法艺术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解读,将传统和当代的作品并置,营造出一种“重影”,展现了文字或者书法的多种可能性,具有很强的张力。

丛涛也提醒,可以尝试换一个视角,当我们从文字以及文字的书写和制作的角度考察当代的艺术创作,会发现另外一个丰富且具有活力的景观。这个创作群体有书法家,也有绘画和观念艺术家。他们的作品有着不同的表达形式,包括架上、影像、装置和行为。创作意图,有的是针对文词意义体指涉的当代文化现象;有的从视觉形式角度在书法甚至文字的传统中发现新的资源,提炼新的审美,与现代主义或者当代审美融汇;也有通过新的表现形式表达对于书法、文字的书写,甚至是文明的特质的反思与解构。

外国人看书法

“类似古典音乐里非常细腻的演奏”

一方面,不少人认为书法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艺术形式,要真正传播到国际领域,则需要从形式上改变,融入当代艺术的观念方法,但另一方面,也有人认为,书法只有维持特有的,最根本的艺术形式,才能足够吸引外国人的眼光。

对此,作为意大利知名汉学家,毕罗专注于中国传统书法研究。他坦言,通过书法作品可以与书写者进行某种对话和共鸣。“中国书法是值得向世界推广的艺术瑰宝,在当代社会环境下,对中国书法艺术和书法文化的继承会对整个世界文明作出很大的贡献。”在他看来,书法讲究手的动作,书写者的心境,这与当代生活的快节奏存在距离,是一种很独特的书写体验。“书法练习者可以通过书写的方式与古人进行精神交流。”毕罗将书法与西方古典音乐作比较,认为书法具备很强的时间感、节奏感,类似古典音乐里非常细腻的演奏。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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