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貌貌狼（微信公众号：财经郎眼Daily）
王牧笛：最近A股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叫“警察很忙，股民很惨”。这两天已经上演了多起警匪大片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刺激，影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财务造假就不说了，还有董事长涉嫌非法持有枪支的、涉嫌诈骗的，最过分的就是这次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性侵女童，全国舆论哗然，市值蒸发了几百个亿。A股到底怎么了？
郎咸平：我这有份资料，整个2018年有500多家上市公司共610个董事长全部离职，平均一天离职两个。很多情况下，只要董事长一离职，公司股价就大跌。你看这次新城控股，连续大跌，股民就踩上这个地雷了。
王牧笛：现在股民很愤怒，董事长造的孽，股民躺着也中枪。以前我们常说要警惕股市“黑天鹅”，后来我们发现，原来董事长就是黑天鹅本鹅。
郎咸平：董事长是“黑天鹅”，他旁边还有一群“灰犀牛”。最近我找到了一篇研究报告，叫中国公司治理的分类报告，其中有一项特别有意思，就是财务管理的及格率。所有上市公司中，有444家是及格的，比例是16.72%。当然这也不是说大家都在造假，所谓及格是什么意思？它有一个标准，比如如何摊销商誉、折旧，它都有一套规范。调整之后如果跟实际情况有比较大的出入，就叫做不及格。这一点至少可以说明，我们的上市公司在财务管理方面还需要更多专业化的训练。
王牧笛：就是如果说性侵门什么的还算是“黑天鹅”的话，财务造假似乎是有点“灰犀牛”的意思了。
王福重：我想这个是很好理解的，因为我们的公司要想上市，主要走行政程序。审批制下，上市是稀缺资源，但是有很多公司很难满足上市的条件，比如说连续5年盈利，这个很难的，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要求，那上市公司要想争夺稀缺资源怎么办呢？可能就会造假。
郎咸平：而且它们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被证监会点名以后，处罚是非常轻的。比如财务造假，证监会顶格罚款就是60万，这对上市公司来讲简直就是皮毛。市场监管处罚的基本精神，就是一旦发生问题，就要给予想象不到的重大处罚，让你下次不敢再犯。举个例子，安然造假案，安然本身被罚了5亿美金，之后投资人通过诉讼，从这家公司里面拿回了71个亿，还有另外三家投行：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和花旗银行，这三家投行也被提起诉讼，赔给投资人50亿美金。还有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被勒令破产，这是以前所说的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现在就只剩四大了。
你像美国的股票市场，它就有个基本理念，就是“人性本恶”，你只要参与股票交易出了问题，法律上都会做有罪推定，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无罪。你看现在美股市场黑天鹅很少是吧？可是在一百多年以前，内幕交易、操纵股价、财务造假，这都是司空见惯的，直到1929年股票市场崩盘。美国证监会才痛定思痛，出台了严格的法律措施来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王牧笛：要说财务造假是“灰犀牛”的话，上市公司受到公众监督，受到证监会问询，你说做账不规范、调整利润甚至财务造假我们都能理解，问题是你这造的到底是什么假呀？康得新账本上122亿现金，一查银行账户全没了，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忽悠投资人。
王福重：这就是规矩坏掉了，变成了一种说谎者的游戏，要知道上市一旦成为稀缺资源，上市公司为了达到目的也是要进行造假竞赛的。
郎咸平：这就是逆淘汰，如果是注册制的话，大家都可以上市，让市场来做选择就好了。
王福重：而且即使是现在我们所说的很多上市公司面临的道德风险，比如董事长性侵这种，它也是由于市场信息的不对称造成的，在这种条件下，很多投资者是没有办法直接参与到监督中来的。另外在财务造假这个问题上，有些公司需要依靠新的造假来掩盖过去的问题，直到这件事情再也瞒不下去。
归根到底我们还是缺乏惩罚机制，比如我们说很多情况下公司应该退市，但是你看这么些年真正退市的有几个？
郎咸平：所以说我们还是没有真的想去吸收一些国外的经验，你看退市这个事情，遇到这么多困难，走到今天很多公司还是退不了。我大概2000年左右来到大陆，我一直在讲严刑峻法，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罚的钱和现在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60万。
王福重：其实我觉得证券监管部门还是不能太理想化，不要对上市公司提过高的业绩和其他方面的要求，我觉得只要企业符合公司法规范，都可以上市，监管部门其实主抓信息披露就可以了，只要不违反这一点就可以参与到股市中来，让市场自己去做选择。这样监管者也就把自己从这个漩涡中解救出来了。
郎咸平：但实际上你所说的信息披露也并不那么容易，很多会计科目实际上是可以调整的，在一定范围内会计可以操纵，而且不能构成对上市公司的指控。
王福重：实际上，如果仅仅是会计科目调整导致的报表数据差异，我觉得大体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王牧笛：你再怎么用会计准则变动来解释，也解释不了为什么那122亿现金会凭空消失，也解释不了扇贝为什么会自己跑走。但是扇贝能跑走，股民可跑不走，无论是退市还是造假，谁来对股民负责呢？
王福重：我早就说过热爱生命，远离股市。实际上你在入市之前，监管机构提示你说“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很多人都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个风险不仅仅指投资标的存在业绩上的风险、行情波动的风险，也包括像“扇贝跑路”或者“董事长性侵被捕”这种风险。
郎咸平：说到股民，我觉得有些股民的心态也确实需要调整，很多股民的想法也还不是要持有一家好的公司，而是想赌一把。从这点来讲，投资者也需要长期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