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观察】重返白宫 Trump 2.0 的施政倾向

当地时间11月5日，美国总统选举投票结束。根据美国媒体测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已获得当选总统所需的270张选举人票。6日凌晨，特朗普宣布赢得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并在佛罗里达州棕榈滩会议中心向支持者发表胜选讲话。随后不久，本次选举结果获得其竞选对手——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卡玛拉•哈里斯的承认，哈里斯宣布败选，现任美国总统拜登也向特朗普致电表示祝贺。这意味着白宫即将进入特朗普2.0时代。

作为在第一个任期频频“退群”、修墙、发起贸易战的胜选者，时隔四年之后，特朗普在第二个任期可能有哪些施政倾向？对华政策可能有哪些变化？

Trump 2.0的政策倾向

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其竞选承诺在大方向上兑现度颇高，诸如包括大规模减税、重振制造业、打击非法移民、重新谈判贸易协定以及增加军费等承诺都不同程度的得到实施。

特朗普第二个任期的施政重点，可以通过其在竞选期间提出的竞选承诺预判其政策倾向。根据特朗普竞选网站发布的47号议程（Agenda47），该议程是特朗普竞选团队在初选季（2022年12月至2023年12月）提出并发布的竞选承诺。特朗普认为他能取得2024年大选，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因此命名为Agenda47。议程列出了20项模糊的优先事项，并通过十个章节对这些优先事项进行了具体的阐释。

从Agenda47的内容看，包括以下几个主要方面：

在经济上：特朗普承诺减税和减少联邦监管，承诺对外国商品征收基本关税，停止外包，以刺激美国制造业，让美国成为制造业超级大国，而对那些“有不公平贸易行为”的国家，美国将提高关税。同时，美国将提高能源产量，让美国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主要的能源生产国，降低能源成本，降低通胀，降低物价，让美国物价再次回归到民众负担得起的水平。此外，特朗普还承诺保持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对于大型科技公司，特朗普表示，他将通过一项行政命令，禁止任何联邦部门与其他实体合作“审查”美国人，并禁止使用联邦资金打击虚假信息，同时还宣布了修改第 230 条等措施，以使社交媒体平台承担更多法律责任。

在教育上：特朗普针对K-12学校的建议包括让家长选举学校校长、削减联邦对任何向儿童灌输种族批判理论、激进性别意识形态以及其他不恰当的种族、性别或政治内容的学校的资助，结束教师终身制、创建新的资格认证机构，鼓励在校祈祷，驱逐支持哈马斯的激进分子，让校园再次变得安全、充满爱国气息、支持允许教师携带隐藏枪支的学区并推行“学校选择”政策。特朗普也提议废除现有的高校认证机构，对他认为“歧视”学生的高校处以高额罚款——并计划使用这些罚款创建一个免费的在线“美国学院”，教学内容“涵盖人类知识和技能的全部范围”。

在移民问题上：特朗普建议封锁边境，阻止移民涌入，开展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驱逐行动，制止移民犯罪的泛滥，摧毁外国贩毒集团，粉碎帮派，监禁暴力罪犯。而且特朗普计划禁止无证移民获得任何福利，取消无证移民子女的出生公民权，重新实施某些国家的“旅行禁令”，暂停接收难民，要求“对外国人进行极端审查”，阻止联邦政府向庇护城市提供补助，结束在移民等待移民听证会期间释放他们的“抓捕释放”做法，关闭南部边境以防止寻求庇护者进入，并暂停包括抽签签证和家庭签证在内的签证计划。

在气候冶理上：特朗普提议废除拜登总统的限制排放政策，取消电动汽车强制令，以及设定到 2032 年实现 67% 的新车为电动汽车的目标，并大规模扩大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再次退出《巴黎气候协定》。

在行政与司法上：特朗普承诺任命100名与其政策一致的美国检察官，调查一些倾向左翼的地方检察官，还承诺成立司法部“保护自卫权”特别工作组，打击法学院和律师事务所中所谓的反保守主义偏见。此外，在犯罪问题上，特朗普誓言要投资雇用和留住警察（并增加对他们的法律责任保护），推行“拦截搜身”等政策，指示司法部“摧毁美国的所有帮派、街头帮派和贩毒网络”，在地方警察“拒绝采取行动”时部署包括国民警卫队在内的联邦军队“恢复法律和秩序”，并对毒贩、贩毒集团和人口贩子判处死刑。

在医疗保健与社会保障上：特朗普承诺争取并保护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不做任何削减，包括不改变退休年龄。特朗普提议要求联邦机构购买美国生产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并禁止其他国家的联邦机构购买“基本”药品；他还计划发布行政命令，规定政府只向制药公司支付“他们向外国提供的最优惠价格”。对于无家可归者，特朗普计划与各州合作，禁止无家可归者“公共露营”，而是让他们选择接受“治疗”或被逮捕，并呼吁建立大型“帐篷城”将无家可归者安置在那里，现场将有医生和社会工作者，同时扩大精神病院的规模。

在外交政策与国防上：特朗普承诺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恢复欧洲和中东地区的和平，建立全部由美国制造、覆盖美国整个国家的巨型铁穹导弹防御盾牌，加强美国的军队并使之现代化，使其毫无疑问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

在跨性别者权利上：特朗普承诺禁止男性参与女子体育运动，他提议对跨性别者权利采取强硬立场，呼吁将任何为青少年提供性别肯定护理的医疗服务提供者从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计划中取消，如果学校的官员或教师认为孩子可能“被困在错误的身体里”，则将取消联邦资金资助，并鼓励国会通过立法，称“美国政府唯一承认的性别是男性和女性——而且它们是在出生时指定的”。

总体看，Agenda47还较为模糊。不过，我们认为，美国的另一个右翼政策组织——美国优先政策研究所（American First Policy Institute）的《美国优先议程》（The American First Agenda）可以作为判断Trump 2.0更为具体的政策方向。该议程提出的十大支柱（Pillars）内容包括：让世界上最伟大的经济为所有美国人服务，让患者和医生重新掌控医疗保健，恢复美国对自由、平等和自治的历史承诺，让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有更多的控制权，保卫边境、制止人口贩卖、打击贩毒集团，通过美国的实力和领导力实现和平，使美国能源独立，让投票变得容易、让作弊变得困难，提供安全有保障的社区，让所有美国人都能安居乐业，清除腐败、打击政府腐败。

从十大支柱内容看，该议程和Agenda47有众多的共同之处，而且该组织主席布鲁克·罗林斯曾担任特朗普的国内政策主管，其工作人员都是前特朗普政府官员，该组织也是特朗普竞选团队的“主要合作伙伴”，所以我们不排除该研究所的美国优先议程将深度影响特朗普的政策。

至于美国传统基金会提出的《2025计划》（2025 Presidential Transition Project），虽然该计划也是在100多名曾在特朗普政府任职的人员帮助下制定的，该计划也与Agenda47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呼吁退出《巴黎气候协定》、赶走职业官僚、推行“择校”政策、反对跨性别者权利等，但因为在《2025计划》受到舆论批评与质疑的时候，特朗普曾表示他与《2025计划》没有任何关联，并试图与其划清界限。因此我们判断，《2025计划》对特朗普政策倾向的影响将明显弱于美国优先计划，Trump 2.0的施政倾向将更多地受《美国优先议程》的影响。当然，也不排除特朗普会选择实施《2025计划》的部分内容。

Trump 2.0的对华政策

特朗普在第一个任期的对华政策勿用再述，其涉华竞选承诺也基本不同程度地得到推进实施。其第二任期对华政策目前尚不明朗，但可以通过Agenda47、特朗普竞选演讲以及《美国优先议程》等窥其一斑。

在Agenda47中，有四处提到中国。在议程“第五章：保护美国工人和农民免受不公平贸易之害”部分，特朗普承诺，要重新平衡贸易，保护美国工人、农民和工业免受不公平的外国竞争。特朗普承诺，要确保在战略上独立于中国，要取消中国的最惠国待遇，逐步停止进口必需品，并阻止中国购买美国的房地产和工业。特朗普还承诺，要阻止进口中国汽车来重振美国汽车业。

在议程“第十章：通过力量回归和平”部分，特朗普承诺，将以实力换取和平，重建美国的军队和联盟，抗击中国，打败恐怖主义，建立铁穹导弹防御盾，弘扬美国价值观，确保美国国土和边境安全，振兴美国的国防工业基地。

在《美国优先议程》的十大支柱中，共有62处提及中国，与Agenda47相比，美国优先议程针对中国的建议与措施更为具体。其中议程第六支柱还专门拿出一章（议程第31章）论及中国，该章标题为《Hold Communist China Fully Accountable for Chronic Unfair Trade Practices, Stealing American Technologies, and Polluting our Planet’s Air and Oceans》，对中国完全是敌视与仇恨的态度，该章提出的政策建议如下：

★ Maintain a defense budget large enough to sustain a robust deterrent in the Western Pacific, including naval, air, space, and cyber domains.

★Vigorously support and equip our regional allies and partners with advanced military capabilities to counter China’s rise in East Asia.

★End the political isolation of the Taiwanese people, and supply them with the military, diplomatic, and moral support needed to sustain them.

★Strengthen and modernize our nuclear deterrent capabilities.

★Prohibit intellectual property transfers to Chinese entities, enacting strict punishments for violators.

★Ensure that the Phase One trade agreement with China is fully enforced, and maintain elevated tariffs on Chinese goods.

★Launch a full and transparent investigation into COVID- 19’s origins in Wuhan, China.

★Seek China’s removal from leadership at the WHO.

此外，该议程还有许多有关中国的政策建议，比如其提出通过关税和制裁限制来自中国的芬太尼、甲基苯丙胺和药丸加工设备的供应，对中国加征关税等建议。

除Agenda47与《美国优先议程》中有关中国的政策倾向以外，特朗普在竞选过程中的演讲也可以作为判断Trump 2.0涉华政策的依据。

在过去一年多以来，特朗普多次在演讲中声称，他的政策将“彻底消除所有关键领域对中国的依赖”，包括电子、钢铁和制药。将取消中国“最惠国”地位，将采取一项四年计划，逐步停止从中国进口“必需品”，限制中国对美国房地产和工业等基础设施的投资。比如在2023年1月18日，特朗普发布一段政策视频，强调中国为拥有美国基础设施和重要产业而采取的侵入性行动。他将制定新的激进法规，以防止美国落入中国控制。美国还将向中国施压，要求其出售在美国的任何威胁美国国家和经济安全的现有资产。

特朗普称，“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我们需要对中国在美国任何重要基础设施的所有权实施严格的新限制，包括能源、技术、电信、农田、自然资源、医疗用品和其他战略性国家资产。当我担任总统时，我将确保美国的未来牢牢掌握在美国人手中，就像我以前担任总统时一样。”

在拜登还没有退出大选之前，特朗普发表演讲声称，“拜登的议程是向美国征税以建设中国。我的议程是向中国征税以建设美国。”在2024年6月28日与拜登举行的首场电视辨论中，特朗普承诺“若当选将对中国商品加征60%关税”。在2023年2月27日的一段演讲视频中，特朗普声称，“将制定新规则，阻止美国公司向中国投资，阻止中国收购美国，允许所有明显符合美国利益的投资。将取消任何外包给中国的公司的联邦合同。”不过，拜登的动作更快，在2023年8月9日，拜登签署了第14105号行政命令、即《关于解决美国在特定国家对某些国家安全技术和产品的投资问题的行政命令》，禁止或限制美国在半导体与微电子技术、量子信息技术以及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对华投资。2024年10月28日，美国财政部发布了实施该行政令的最终规则，并于2025年1月2日生效。未来也不排除特朗普将对货投资限制扩大到更多的领域。

总体看，综观Agenda47、特朗普竞选演讲以《美国优先议程》的涉华内容，Trump 2.0的对华政策或将更为激进，中美之间不确定性因素将明显增加。当然，由于Agenda47 是在初选期间发布，而特朗普又习惯言语张扬，加上他上台后究竟多大程度采用《美国优先议程》或《2025计划》的内容目前还不得而知。

特朗普重返白宫对中美经贸合作的影响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达经济体，市场体系完善。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美国是世界上最具竞争力、最具创新能力和最开放的经济体之一。美国也是中国最重要的单一经贸合作伙伴之一。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中国入世以后，中美经贸合作成为中国对外经贸合作的重要内容。

下表是中美投资、贸易以及中国企业在美国承包工程的数据，从投资、贸易以及承包工程数据看，无论是美国对华投资还是中国对美国投资，以及承包工程，在中国利用外资、对外投资以及承包工程业务中的占比都不大。但贸易是中美经贸合作的重点，美国长期保持中国最大单一贸易国地位，中美贸易贡献的贸易顺差长期占中国对外贸易顺差的50%以上。在2004年到2023年的二十年间，除2015年、2016年、2022年与2023年以外，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占中国对外贸易顺差的比都超过了50%。中国也曾多年是美国的最大进口来源国，但近几年，墨西哥逐渐取代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进口国。

表1 中美经贸合作数据（单位：亿美元）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网站

在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构的大背景下，如果特朗普要实现其在2024年6月28日与拜登辨论中做出的“若当选将对中国商品加征60%关税”的承诺，无疑中美贸易首当其冲将面临巨大的冲击。这必将对中国当前的经济造成新的困扰。瑞银集团在今年7月份发布的报告称，美国若对所有中国输美商品征收60%关税，将导致中国经济增长率减少一半以上。《经济学人》等也发表了类似的观点，认为如果特朗普对中国加征关税，或将影响中国1%的经济增长率。

在第一个任期，特朗普还签署了《外国投资风险评估现代化法案》(The Foreign Investment Risk Review Modernization Act, FIRRMA)，以及《2018年出口管制改革法案》（Export Control Reform Act of 2018, ECRA），这些法案几乎是量身定制限制对华技术出口以及限制中国对美国“敏感”技术与关键基础设施的投资，给中美经贸合作造成严重的影响。

在特朗普执政的第二个任期，他上台后究竟会做什么，会对中国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措施，中美关系的走向以及中美经贸合作将受怎样的影响，仍需要观察。对于中国及企业而言，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