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赞:温暖的雪域高原——回访西藏记

徐国赞:温暖的雪域高原——回访西藏记
2025年12月28日 15:33 校长杂志

【徐国赞专栏】

温暖念的雪域高原

——回访西藏记

原创作者|徐国赞

坐在昆明至拉萨的飞机里向外看,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如涛白云和皑皑雪山,似乎整个宇宙充溢着清冷凛冽。猛然身上一颤,一丝寒意袭上心来。

2025年11月下旬,儿子赴昆明参加全国第十届林业学术大会,要趁机带全家春城一游,说是云南山青水秀,滇池如碧,云影叠翠,花红树绿,风华大美,冬游昆明,胜度仙境。纵然说得天花乱坠,无奈自己年已耄耋,心力交瘁,晚间“眼涩夜先卧”,白天“尽日闭门居”(白居易《咏老赠梦得》),便是世外桃源,人间天堂,也是心有余而心不足了。

儿媳机灵,看我于衷无动,立即升级话题:我们再从昆明转去西藏——您不是天天念叨西藏吗?

是呀!此言如巨石入水,一下子激起心中无限波澜,再回西藏看一眼雪域高原的山山水水,再探望一下援藏时的老领导、老同事和老学生,那可是刻骨铭心啊!35年了,朝朝暮暮,梦寐以求,西藏心结,如胶似漆化不开,如影随形挥不去,那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不思量,自难忘。

然而,潜意识又让我不自觉地摇了下头。“您是害怕高原反应吗?”非也,当年援藏初到海拔4316米的萨迦县中学,同去7人,6名年轻小伙子全趴窝了,唯有年届不惑的我尚可坚持,烧水做饭,端水喂药,一一伺候,自信现在廉颇不老。“那为什么不去?”一个词脱口而出:“怕冷!”是的,真的怕冷,原本自身体质阳虚畏寒,而西藏毕竟人称地球第三极,其寒冷自不待言,更值现时正处严冬,并非旅游佳季。看我依然踌躇忐忑,夫妻二人直击我的心扉:“您都年近80了,等我们也上了年纪,再想去也只能是水月镜花了!”终究没能拗过他们,便勉强应允了。

1990年,我报名参加了援藏教学工作,先是分在萨迦县中学,后调入日喀则地区师范。

援藏是一项有意义的工作,不管是脚踏三尺讲台传道授业解惑,还是办公桌前备课批作业或与学生谈心,兢兢业业,全力以赴躯。春华秋实,心血浇灌得学生学业大升,个个顺利走上工作岗位;自己也得到了丰厚回馈:被评为了日喀则地区先进工作者,被授予了山东省优秀援藏教师,而最温暖醉人的,是学生那一声声“爸爸”的深情呼唤!

凡事须躬亲,实践出真智。真到了西藏,才知道怕冷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

一下飞机,疑惧瞬间烟消云散:现代化的贡嘎机场,灯光辉煌,群楼耸立,飞机起落,人群如织,一片繁忙热烈。通往市里的公路两旁,尽是朦胧温馨的灯光,山顶上树木间,也氤氲着暖意。儿子儿媳不禁异口同声:“拉萨竟是这么温暖!”

是的,拉萨的确温暖,温度只在‐3℃至10℃之间。次日凌晨,太阳一早就穿透了宾馆窗户玻璃,照得房间如同一架大电磁炉。举步走向街头,阳光照得布达拉宫靓丽熠熠,宽阔的拉萨大街,处处金光,连手摇转经筒的姆拉伯拉的氆氇袍上似乎也闪烁着温馨。

▲布达拉宫
▲拉萨火车站

然而,人间温情,更比大自然的的温暖热烈十倍百倍。

尚未走下机场大巴,就连续接到原日喀则地区教体局书记多平和援教期间的藏族同事邵星打来的电话:初上高原,要避免激动,行动要慢,勤吸氧气,到宾馆后不要急于洗澡,以免加重高原反应或引发感冒……嘱咐殷切,佛语禅心,真诚体贴,透人肺腑。

▲做客多平书记家:右一为作者,紧挨作者者为多平书记,与作者隔桌相对者为达瓦主任
▲拜谒原师范学校校长穷达

宾馆里我们还未安顿停当,邵星就驱车就访,将我们一家安排进布达宫下一家典型的藏族餐馆里接风洗尘。围坐在藏家卡垫上,吃着藏式方桌上那热气腾腾的手抓牦牛肉,回忆着当年教学中的琢磨切磋,谈论着我给《西藏文学》投稿、他编辑发稿的情形(他后来调任《西藏文学》副主编),心情比眼前的藏族火锅还热乎。

当晚,多平书记电话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说他已邀约了原地区教体局主任达瓦从日喀则赶来拉萨,他们在家设宴接待。届时,两家的家人在大门前列队迎候。进入客厅,85岁高龄的老书记移去膝盖上的毛毯,褪去身上的皮大衣,强撑着卡垫站起来,双手合十欢迎,然后久久握住我的双手,牵我坐到他和达瓦主任中间。两人眼噙泪花儿,相继为我们披上哈达,热情劝喝酥油茶。倏然,脑子里响起了贺敬之《回延安》的诗句:“亲人见了亲人面,双眼的眼泪眼眶里转。”“满心话登时说不过来,一头扑在亲人怀……”两位老领导,双双高竖拇指祝贺我成为全国优秀教师和山东省特级教师(是我们山东省第六批援藏教师带队人赵维东去年赴藏时告诉他们的)。我们一起回忆援藏情形,谈论别后状况,欢声笑语,融融泄泄,如品佳酿,如沐春风。直到夜半12点(拉萨与青岛有2个小时的时差),才依依惜别。

第二天,我们去拜谒原日喀则地区师范校长穷达。一如多平书记和达瓦主任,82岁的老校长对我关心备至,问别后工作,问健康,甚至询问我夫人的身体状况和孩子们的工作,娓娓而谈。又是一个深夜12点。送别时,老校长“执手相看泪眼,竟凝咽无语”,唯嘱咐“再来!”。

尤其让人感动的是,我们参观西藏博物馆、拜谒大昭寺和瞻仰布达拉宫时,竟一天4次接到多平书记的电话:“上台阶时要高抬脚。”“爬楼梯时要把紧扶手。”热心周到,多么亲切,多么温暖,感慨万千!要知道,老书记、老主任、老校长,老同事,都是退休的厅级老领导!我一名普通教师,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汉藏友谊,如空中彩虹,绚烂美丽。

2025年11月28日,我们乘坐拉日高铁到了日喀则。

火车上,窗外掠过的尽是山野徜徉的牛羊,山坡上成片的光伏板油光闪亮,架架高大的风力涡轮发电机悠然转动,幢幢新式的石砌藏楼代替了曾经的堆满牛粪的土筑碉楼。车厢里,《坐上火车去拉萨》、《天路》等高亢靓丽的西藏歌曲悠然荡漾。高雅美丽的藏族列车员、穿戴整洁的藏族阿爸阿妈、普姆阿觉拉(姑娘小伙子)乃至身披袈裟的喇嘛尼姑,纷纷堆出糖果逗引我2岁的小孙子,“扎西德勒”的祝福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年艰难的行路情景中。汽车蜿蜒颠簸在崎岖坎坷的盘山公路上,宛如蜗牛爬行,时而万丈深渊,时而悬崖绝壁。上坡时,汽车如吴牛喘月,憋得车尾黑烟如注,司机不得不将车停下,请乘客下车助推上山。下山时,又如离弦之箭,让人一颗心总悬在喉咙里。若遇山体滑坡或泥石流,一误就是半天,须耐心等待武警部队推土机和道班工人锨镐的清理。记得面对我的沮丧,懂汉语的藏族司机不知是感叹还是安慰:“满足吧!西藏和平解放前人们出门,条件好的骑马,多数人都是步行,从日喀到拉萨怎么也得半月二十日。路上饿了吞几口腰里唐古(糌粑袋)里的糌粑,渴了弯腰捧点沟水喝,夜晚寒风中,山脚一躺藏袍蒙头裹身和衣而睡——谁敢想有汽车坐。”是啊,如今火车一开,拉萨到日喀则仅3个多小时!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日喀则市职业技术学校正门
▲原师范学校大门

2025年11月28日下午,我们终于赶在周末前回访了日喀则市职业技术学术学校(原日喀则地区师范学校)。原师范学校教师、现职校教务主任平达热情接待了我们,谈故叙今,忆旧说新,并带领我们参观游览新校。学校已于2000年改制升级为大专,目前设有医药卫生、教育和文化艺术等九个专业群及公共教学部,是国家级重点职业学校和国家级示范职业学校。与当年师校相比,校园规模和课程设置不可同日而语。遗憾的是,原师校的老人除了平达都已退休,没得见面一叙。但让人欣喜的是,平达主任极为热心,查找档案资料,联系熟人,找到了许多我认识的老师和教过学生的电话号码,使我得以与之通话畅叙。更为让我感动的是,学生次贵和索旺一听到我的声音,立即从拉萨起早驱车3个多小时赶回日喀则与我相见,献哈达,赠唐卡,热烈拥抱。当我知道他们中的同学多数成为了市、自治区、全国各级优秀教师,知道了他们有的当了校长、县市教育局长,甚至当了县委书记、县长、自治区里厅的一把手,我恨不得骑上马儿绕着日喀则兜上一圈。更让人欣慰的是,两人当场拉我进入他们的同学微信群,断绝了联系30多年的师生重续旧谊。读着学生们热情洋溢的微信,真有一种“漫卷诗书喜欲狂”的陶醉感(选普旦、小次旦微信原文二则附后)。

▲会见原同事邵星(藏族)
▲藏族学生赠送唐卡

这次回西藏,有如泡了一次喜玛拉雅山的大温泉,透体温暖。

附一(学生普旦的问候信):

尊敬的徐老师:

您好!

时隔三十三年,终于有幸与您重新取得联系,此刻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亲切与欣喜。

犹记当年您援藏支教的岁月,您对我们这群雪域孩童的悉心关爱,至今仍温暖着我的心房。课堂上您耐心答疑,课后您又像家人般关心我们的生活,那些点滴呵护,早已成为我成长路上珍贵的底色。更让我难忘的是您那一手隽秀的书法,每日傍晚,您伏案挥毫、静心练字的身影,在我心里种下了对笔墨书香的向往。

三十三年光阴流转,岁月虽拉开了我们的距离,可您的教诲与模样,却从未在我记忆中褪色。如今能再次联系上您,我满心感念,惟愿您身体康健、万事顺遂,也盼能有机会再听您教诲,再赏您墨宝。

此致

敬礼!

学生:普旦

2025年12月3日

附二(学生小次旦的微信):

老师,您教我们语基,每次上课之前移动小黑板上准备了很多内容,您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尽职尽责的老师,您还字体特别好,给我的要求也很高,鼓励我参加学校举办的语文朗诵比赛,还获得了第三名的奖,对我的语文表达能力提升帮助很大。

您的学生小次旦

2025年12月3日

▲徐国赞老师(右1)和他的学生

作者简介:徐国赞,男,高级讲师职称,是青岛市、山东省、全国优秀教师,山东省特级教师,青岛市优秀党员,学科带头人,科学技术拔尖人才、“人民教师’优秀援藏教师,获曾宪梓教育基金会奖。发表和获奖教学论文几十篇,文学作品百多篇,参与撰写出版著作五部。是山东省语言学会,民俗学会会员,山东援藏研究会常务理事。被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课题组聘用,参与编写词典三部。

▲徐国赞老师(左1)和他的汉语文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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