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年的“海”

    师友砥砺

    离开宁波,任伯年来到了上海。

    上海开埠之前,这里就有“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之誉,成为国际通商口岸后,迅速发展成了亚洲最大的商埠,也成了东西方文化交汇融合的中心。国际都市、十里洋场,各色人物在上海演绎着风云变幻、活色生香的历史活剧。

    “自海禁一开,贸易之盛,无过于上海一隅,而以砚田为生者,亦皆踽踽而来,侨居卖画。”官僚买办、工商业主等人物既要用画作为居家、办公装饰,也作为赠送应酬的礼品。此时,西方绘画、摄影、广告等实用美术在市民日常生活中的影响日益深刻。科举制度逐渐被现代学院教育替代后,传统文人士大夫阶层渐趋消亡。市场需求和人们审美眼光的变化,要求商品画在功用性、装饰性和艺术性上得到调和统一,这与传统文人画追求温雅平和的审美范式,是有很大冲突的。

    任伯年不是传统意义的文人,他作画不仅是为了写心写意、愉悦自我,而是要以笔墨为谋生工具,用画来养家糊口的。但是,怎样在剧变的社会,创作出“适于众口”的作品,并以高水准的艺术引领一代风骚,这是时代留给任伯年的课题。

    1868年,任伯年来到上海后,迅速融进了当地的文化圈子。经任薰介绍,任伯年得与胡公寿、姜石农等人结识。胡公寿介绍他在古香室笺扇店画扇维生,并为他安排居所。胡公寿斋名“寄鹤轩”,任伯年就将寓所命名“倚鹤轩”,表达感恩之心。胡公寿和海派名家张熊都为任伯年延誉,使他名声渐大。起初,任伯年的山水画功力欠佳,有客人订购山水画,任伯年就到胡公寿家,在他指点下完成。胡还教他站立作画、画作题跋慎用隶书,多用行书笔法。这些,都让任伯年获益很多。二人留下了许多合作书画,当时有“任胡合璧”之誉。

    任伯年曾把胡公寿和另一位书画家朋友高邕都画成了乞丐。《横云山民行乞图》中,胡公寿头戴破草帽,身穿敝衣,赤脚侧立,左手拄竹杖,右臂挽着的竹篮内放着书卷和折枝梅花。人们能感知这是一位乞丐,但不是寻常的乞丐,而是风雅的诗书之丐。同样,《高邕之像》上,高邕芒鞋竹杖,头发散乱,脚边的提篮中装满了书卷和笔砚。当时,“书丐”高邕、“印丐”吴昌硕、“兰丐”闵泳翊合称“海上三丐”。虚谷《冬日》诗云:“满纸梅花起偶然,天成寒眉任周旋。闲时写出三千幅,行乞人间作饭钱。”作画时的任伯年肯定想:大家都是以笔砚乞食,包括我任某人,也是上海丐帮的一员啊!

    任伯年有时出门和朋友相会,往往一走就是一天,家人希望他在家多作画,可以多卖些钱,不想让他出去。有一天,门口传来很急切的敲门声,任家的人不高兴了,心说不知道是哪个“损友”又来缠人呢,就带着情绪“出恶声”。听到门外说是吴昌硕,这才开了门,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是吴先生,还以为高邕又来拉他走呢。”

    任伯年比吴昌硕大4岁,对于吴昌硕来说,任伯年亦师亦友。而吴深厚的学养,对任伯年的艺术也是有促进的。任伯年曾给吴昌硕画过9幅肖像画,这些作品大都成了见证两位大师友谊的经典之作。1888年画的《酸寒尉像》,当时吴昌硕是职位卑微的小官,画中他头戴官帽,身着长袍马褂,脚穿官鞋,一双马蹄袖交于胸前,面容凄苦,一副茫然之态。“苍茫独立意何营,似欲吟诗艰一字。”吴昌硕一身才学,年过不惑,仍是供人驱驰的小吏,酷暑时仍需衣装整齐,奔走服役,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此中难堪,真是可叹。另一幅《蕉荫纳凉图》中,吴昌硕赤裸上身,大腹便便,手拿蕉扇,闲坐在竹榻上,身后芭蕉枝叶散乱,吴昌硕神态惘然,若有所思。正如吴题诗所言:“天游云无心,习静物可悟。”这些画,以娴熟洗练的传神之笔,表现了吴昌硕丰富的内心世界,真是呼之欲出,令人击节赞叹。

    任伯年还和姚燮、周闲、姚小复、赵之谦、朱熊、朱偁、虚谷、蒲华等书画家成为朋友。随着画名日盛,和吴榖祥、潘荫、杨岘、吴大澂、俞樾等文人名流也多有往来。“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这些群星璀璨的朋友,都成了任伯年画艺的助力者。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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