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梓昂 记者 蒋天
英国国防大臣约翰·希利和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日前在伦敦签署了首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防务协议——《三一之家协议》，同意在武器采购、研发、联合生产、加强军事机动性及强化演习等领域推进合作，旨在加强英国和德国的防务伙伴关系，同时促进相关投资和就业。
“英德防务协议的签署为英国与欧盟防务合作打开了大门。”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欧洲安全项目负责人吕蕴谋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表示，在俄乌冲突延宕的背景下，英德签署防务协议恐进一步加剧北约欧洲成员与俄罗斯业已固化的对立局面，无益于乌克兰危机降温与解决，欧洲不需要“对抗升级”。
10月23日，英国伦敦，英国国防大臣约翰·希利和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签署了新的英德军事合作协议。视觉中国供图英德合作之门开启
根据《三一之家协议》，英国和德国将在未来数年内系统性地开展一系列开创性国防项目，涉及空中、陆地、海上、太空和网络安全领域，其中包括联合开发全新的扩展深度打击武器、加强在海上无人驾驶飞机系统研发以及保护北海海域关键水下基础设施等。德国军机还将定期从苏格兰一空军基地起飞执行北大西洋巡逻任务。
同时，德国国防公司莱茵金属将在英国开设一家新工厂来生产火炮炮管。英国军事媒体Force News称，该工厂能提供 400个工作岗位，此举未来10年将为英国带来约5亿英镑的经济贡献。
英国国防大臣希利表示，该协议的签署代表了“英德关系的根本性转变”，确保了英国与德国武装部队和工业界前所未有的新合作。
“由于地缘等因素，英国在安全问题上的立场一直都与欧洲大陆的国家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与美国的立场较为接近。”吕蕴谋分析说，英国“脱欧”前对旨在加强欧盟防务合作的“永久结构性合作”（PESCO）项目态度冷淡，但乌克兰危机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一局面。
2017年11月，23个欧盟国家的外交和国防部长在欧盟外长理事会期间签署联合协议，达成在防务领域的“永久结构性合作”（PESCP）。欧盟国家可自愿加入该协议，参与国共同发展防务能力、投资防务项目以及提高军事实力，同时需履行定期增加国防预算、投入一定比例的军事研发技术等承诺。2022年，“脱欧”后，英国加入了PESCP。
“这份《三一之家协议》，是英德关系甚至是英国与欧盟关系转变的一个缩影。”吕蕴谋告诉记者，英国工党在今年大选中取得压倒性胜利后，英国政府与欧洲主要国家建立更密切关系的趋势更加明显。“协议的签署，为英国与欧盟进一步密切防务合作打开大门。”
据英国路透社10月23日报道，英国工党政府正在寻求“在包括防务在内的一系列问题上重建与欧洲的关系”，曾承诺在赢得政权后的6个月内与德国达成安全协议。希利表示，此次签署的英德防务协议“履行了政府的承诺”。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英国并未承诺参与德国牵头的‘天空之盾’。”吕蕴谋表示，2022年10月，德国牵头组建名为“欧洲天空之盾倡议”（ESSI）的统一防空采购与部署联盟，以期建立一个欧洲防空和导弹防御系统。英国目前未承诺加入该倡议，证明英德之间的安全立场协同仍有一段路要走。
北约成员抱团加强“本土防御”
“当前，俄乌冲突已经持续至第三年，但仍未见和平曙光，且有继续升级的风险。”吕蕴谋指出，在此情况下，很多欧洲国家对俄罗斯可能“攻击北约本土”有很深的焦虑。
受俄乌冲突影响，2024年以来，包括英德在内的欧洲多国相继与乌克兰签订了安全合作条约。“与之不同的是，号称‘北约第二军事大国’的英国此次与德国这一‘欧盟领头羊’签订安全协议，更多的是转向加强‘本土防御’。”吕蕴谋分析说。
2010年，英国与法国签署了《兰开斯特大厦协议》；2019年，德国与法国签署了《亚琛协议》，协议中均包含加强防务合作的内容。英国路透社10月23日分析称，尽管《三一之家协议》是英国与德国的双边协议，但该协议的签署让英国、德国和法国之间都有了防务协议，给三方进一步合作打开了大门。
吕蕴谋表示，此次英德签署《三一之家协议》，“补齐了”英法德之间的三角防务协议体系。“目前北约欧洲成员对乌克兰危机外溢的风险担忧更深，此举是想要通过‘加强内部安全合作’来进行应对。”
“欧洲多国还担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会减少对欧洲安全的关注。”吕蕴谋说，在此情况下，英、德、法作为欧洲的北约“核心成员”，通过签署系列双边安全协议加强彼此防务能力，有对冲外部影响、为自身安全“担负更大责任”的用意。据英国天空新闻台10月23日报道，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表示，英德协议将“强化北约内部欧洲国家的支柱力量”。
此外，吕蕴谋指出，北约核心成员在安全上层层嵌套、加强合作，也将进一步巩固北约当前对于欧洲安全的“事实性主导地位”，“这对于欧盟防务自主建设而言不一定是一个好消息。”
意大利前总理、欧洲央行前行长马里奥·德拉吉日前发布《欧洲竞争力的未来》报告，称在俄乌冲突爆发后，许多欧盟国家纷纷“重新武装”自己，但欧盟国家在2022年6月至2023年6月间用于国防的750亿欧元中有63%流向了美国。德拉吉呼吁欧盟建立“实质性激励机制”，以鼓励各国政府购买欧洲产品，加强欧盟防务自主建设。
欧洲军备竞赛风险推升
“目前来看，英国、德国、法国三国加强防务合作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不排除有更多欧洲国家以双边、多边形式加入到某种防务安排中。”吕蕴谋表示，这对俄罗斯而言，一定程度上释放出了“威慑的信号”，不可避免加深俄罗斯的“孤立感”和“不安全感”。
据北约官网10月30日消息，10月29日，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举行会晤，讨论加强北约与欧盟的战略伙伴关系以应对日益加剧的全球不稳定性。双方都将欧洲动荡的矛头指向了俄罗斯，同意成立新的高级别工作组，以加强欧盟与北约的合作来应对“不断演变的威胁和挑战”。
“英国和德国还准备整合军备生产能力，加强新型武器装备开发，客观上会推高欧洲‘军备竞赛’风险。”吕蕴谋指出，此举将加剧北约欧洲成员国与俄罗斯日益固化的对立局面，无益于乌克兰危机的解决。
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在英德签署《三一之家协议》后曾表示，俄罗斯正在“大幅增加武器生产”，对北约盟国来说，尤为重要的是加强北约东部的力量，并缩小在远程打击武器领域等方面的“关键能力差距”。
吕蕴谋表示，当前，欧洲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可持续的安全框架，而不是互相针对、对抗升级”。“若一味追求‘集团化’、‘再军事化’与强化威慑，不仅不利于欧洲实现安全，恐怕也将对全世界的和平与稳定造成深远的负面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