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轰轰烈烈死,也不猥猥琐琐活!谁还记得他的辉煌、悲壮?

宁可轰轰烈烈死,也不猥猥琐琐活!谁还记得他的辉煌、悲壮?
2022年04月28日 23:43 首席品牌评论

导读:2021年11月30日晚,蒙牛一纸公告,牛根生彻底退出。在他63岁这一年,他成了蒙牛“局外人”。他曾说过,“宁可轰轰烈烈地死掉,也不能猥猥琐琐地活着。”如今,谁还记得他的辉煌、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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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牛的第一个工厂,建在地处呼和浩特东南部的和林格尔县。1999年6月,这片长满小老头树的荒漠边缘,一间不足60平方米的破旧民宅里,牛根生开始了他和蒙牛的故事。这里是如此荒凉,以至于最初人们提起它的位置,只能称之为“109国道东侧”、“××号高压线杆往北200米”。

沙发和茶几是牛根生从家里搬来的,六张桌子和一张小床来自于朋友家。这仅容旋马的办公场地,员工却不少,基本都是牛根生在老东家伊利时期跟了他多年的旧部,前前后后100多人。

“因为人多办公室安置不下,蒙牛的高层当时采取轮流办公制。”

这方小天地之外,乳业市场硝烟弥漫,伊利、三元、光明三分天下。反观蒙牛,无市场、无工厂、无奶源,有的只是牛根生夫妇卖掉伊利股票凑出的1398万,这注定蒙牛的故事要以不同寻常的方式开始着墨。

打破了乳业一向遵循的“有了奶源,先建工厂,后建市场”的行业规则,牛根生提出“先建市场,后建工厂”的逆向经营战略。分段运作,把全国其它工厂变成自己的加工车间,生产、供应、销售三个环节,蒙牛只在最后一环上绝对控制。

这是蒙牛独创的产业链“虚拟联合”模式的最初模型。

很快,蒙牛把区内外8个中小型乳品企业变为自己的生产车间,盘活了7.8亿元资产,经营冰淇淋、液态奶、粉状奶3个品类40多个产品。首战告捷,1999年,蒙牛销售额达4365万元。

初出江湖,蒙牛如何做到一击即中?

答案是,差异化抢占空档市场。

那时,高档的利乐包(利乐公司推出一种用于液体食品的包装方式)牛奶和低价的巴氏灭菌奶在市场上随处可见,恰巧利乐公司推出了利乐枕包装,牛根生果断决定出击中档价位,开发出保存期长达45天、价格仅2.8元/500ml的中价位鲜奶。

蒙牛成了第一个开发利乐枕牛奶的中国企业,成功打入一个空档市场。

2000年,蒙牛一面扩展“虚拟联合”,一面创立自己的“根据地”,高起点建起了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17条冰淇淋全自动生产流水线和22条液体无菌奶生产流水线。

有了自己的工厂,奶源和市场的布局也紧随其后。

国内的四大奶源带,分别位于内蒙古、新疆、东北、河北。市场则分散在全国,其中以东部和南部市场为重。在牛根生的计划里,一方面要在靠近总部的内蒙一带与伊利争抢奶源,另一方面更要在营销上与伊利争抢重要市场。

2000年秋天,每一个呼和浩特市民在上下班路上,都能看到街道两旁的户外广告牌上显眼的大字:为内蒙古喝彩。

这是蒙牛打出的第一块大型户外广告牌。“广告牌上的第一句话全写的是我们的老大哥企业:伊利集团、兴发集团、塞外明珠耀宁城集团……其次才是蒙牛乳业,内蒙所有的企业都被我们放在上面,这个广告打出来后,无人反对,为蒙牛赢得了非常好的社会生存环境。”牛根生骄傲地说。

在2000年9月至2001年12月这一年多里,蒙牛为这块广告牌花了300万元。

在呼和浩特,牛根生还为蒙牛打出“向伊利学习,创立内蒙古乳业第二品牌”的宣传语,以谦逊的姿态,规避与当地地位稳固的伊利之间出现大的摩擦。

但在销售端,牛根生丝毫不手软,几乎每一家超市的货架上,蒙牛的产品线都直接与伊利的产品线竞争。一段为外界津津乐道的故事是,为了进入深圳市场,牛根生2000年在深圳一次性铺下300多个地推,每经过一个合适的社区,就免费送奶。那年,蒙牛在深圳销售额突破了500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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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9月的一天,在离呼和浩特市40公里以外的和林县,蒙牛乳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楼里,比以往多了一份喜气与热闹。

来客人了!

来的并不是普通的客人,是分别来自摩根士丹利、英联投和鼎晖三家国际投资机构的代表,三家机构共同跟蒙牛订下了投资2600万美元的意向。

纵观蒙牛的销售额,从创办当年的4265万元,飙升至2002年的21亿万,3年时间增长率高达48倍。这是令每一个投资者都眼红心跳的增长速度。

伴随资本而来的,还有一份“对赌协议”。

蒙牛与摩根士丹利、英联、鼎晖约定,在2004-2006年,如果蒙牛复合年增长率低于50%,即2006年营业收入低于120亿元,蒙牛管理层要向三家投资机构支付最多不超过7830万股蒙牛股票(约占当时总股数的6%),或支付等值现金。反之,三家投资机构将向蒙牛管理团队支付同等股份。

“对赌协议”如同一柄双刃剑:一方面让蒙牛的发展速度如同坐上火箭,另一面则诱发了蒙牛之后在市场拓展和营销上的急功近利。

最重要的一点是,蒙牛避开投资回报周期长的自建奶源基地的发展模式,转而疯狂抢夺国内有限的奶源,使得其它乳品制造商的生存空间愈发逼仄。

据《环球企业家》报道,较早前,伊利曾以小额贷款的方式,引导当地奶农饲养奶牛,奶农与伊利签署牛奶收购协议,每天集中到伊利投资建立的奶站提供牛奶。蒙牛创立后,以提高收购价的方式抢夺奶源,一些“奶贩子”应运而生:向奶农收购牛奶后,再转卖给企业。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伊利最初的奶源模式破产,到2006年时,伊利不得不把所属奶站全部卖掉。最终的结果是,乳品企业就此失去了对奶源这一环的质量控制。

与牛奶打交道多年,牛根生并非不知道自有牧场的重要性。2003年,牛根生曾建立澳亚牧场,但澳亚牧场经营并不顺利。

“最初生产的牛奶价格高得惊人,每公斤超过5元。”一位曾在其中任职的知情人士透露,“澳亚完全没有实现盈利。”

蒙牛靠轻资产运作起家,澳亚的失败,或许更大程度击退了牛根生对设立牧场的决心。

曾有专业人员估算过:以一个日产量为100吨的中型乳品工厂为准,总投资大概为1亿元以上,但工厂的设备投资,只要5000万元,仅为养殖生产的一半左右,销售环节的投入则更低,大约仅为设备投资的1/3。

“蒙牛并没有财大气粗到做抢奶源的地步。”所以,牛根生最终还是选择了更“省力”的方式获得奶源。

如果说抢夺奶源是蒙牛起飞的第一件武器,那么,牛根生一直引以为傲的“虚拟联合”模式则是第二件武器。

在奶业竞争最为激烈的2004年,蒙牛拥有3000多辆运货车、奶罐车、冷藏车,2600多个原奶收购站及配套设施,以及员工宿舍,总价值超过20亿元,几乎没有一处是蒙牛自己掏钱做的,均由社会投资完成。

牛根生曾形象地称其为“只打的,不买车”。这种最大限度地撬起的资金杠杆,是蒙牛火速崛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三件武器,是营销。

2003年10月15日,中国首位航天员杨利伟登上太空,蒙牛成为唯一的牛奶赞助商。由此,蒙牛“中国航天员专用奶”的称号,一直沿用至今。

2003年末,蒙牛用3.1亿元获得2004年央视广告“标王”。

2004-2005年,“超级女声”成为现象级节目,一时间万人空巷,蒙牛适时抓住机遇,冠名节目,在扩大品牌影响力上做到了事半功倍。

上市后的蒙牛在宣传方面力度越来越大。公开资料显示,蒙牛2004年的广告宣传费用为4.5亿元,占销售收入的6.3%;2007年该笔费用上升至15.35亿元,2008年仅上半年就已达到12.6亿元。

那份“对赌协议”,结果是牛根生赢了。

对赌的3年里,蒙牛于2004年在香港主板上市。同年,牛根生以1.35亿美元的身价,登上了《福布斯》的中国富豪榜。2007年,蒙牛超越伊利,成为国内最大乳品企业。

在牛根生带领蒙牛飞驰的那几年,整个乳制品市场还未形成像如今这么明显的割据态势。后来UHT灭菌技术、利乐包装技术引入中国,解决了杀菌、储存问题后,常温牛奶市场快速扩大。蒙牛的一系列策略,已然让它成为乳业巨头,但同时,也为蒙牛乃至整个乳业市场的发展留下了隐患。

3

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发,乳业江湖地动山摇。

从9月11日得知三鹿出事的那一刻,牛根生就立刻意识到,蒙牛在全国各地收奶,卖给三鹿的“毒奶”大概率也混入了蒙牛的奶源。

牛根生紧急召开蒙牛高层会议,会议内容主要三个方向:一是如何对消费者进行赔偿和退换货;二是如何稳定内部军心;三是给广大消费者一个说法。他把“三聚氰胺事件对蒙牛的伤害”提升至生死高度,“宁可轰轰烈烈地死掉,也不能猥猥琐琐地活着。”

据说因为这句话,一些高管激动得热泪盈眶。

“蒙牛决定,只要是因为等待检测而变质的奶,都先收再倒,收奶款按照平常价照付。一周时间,蒙牛倒奶足有2万多吨,直接或间接地为奶农承担的损失接近1亿元。”

9月18日,一篇题为《在责任面前,我们惟一的选择就是负起完全的责任》出现在牛根生的个人博客里,他说,“不知道”这三个字绝对不能成为自我开脱的理由,因为无知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好,我这个董事长将引咎辞职。

“三聚氰胺事件”对蒙牛的打击有多大?

根据2008年报显示,蒙牛当年亏损9.468亿元,其实蒙牛上半年还有5.83亿元净利润,换言之,受三聚氰胺事件影响,蒙牛在9月后的短短4个月里,亏损超过了14.8亿元,而蒙牛2007年的净利润为9.4亿元。这是蒙牛上市以来,首次年度亏损。更严重的是,这次危机让蒙牛的资金缺口达到了30亿元,股价大跌,从9月份的每股20港元一度跌至每股6港元附近。

股价暴跌后,蒙牛面临被外资并购的危机,牛根生只好向外界求助。

2008年10月一次企业家聚会上,牛根生在饭桌对着一众企业大佬哭诉蒙牛面临“外资恶意并购”风险,并给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会各位理事以及他在长江商学院的同学们写了一封万言书,洋洋洒洒几万字,让柳传志、俞敏洪、江南春等一众大佬感怀不已。

不到一个月时间,蒙牛收到了10个亿的外界支援。现在来看,这封万言书更像是一次挽救蒙牛股价的商业行为。但风浪远未平息。

2009年2月10日,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把月初国家质检总局关于禁止蒙牛向特仑苏产品添加未经审核物质的文件泄露给媒体,引发市场大震荡。2月11日,蒙牛收盘价比前一个交易日下跌了12%,盘中跌幅一度逾22%。

“蒙牛所有人都意识到,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

早在2007年,学术“打假斗士”方舟子就开始对特仑苏的添加成分进行质疑,方舟子撰文称,这种被蒙牛命名为OMP的物质,其实是能增加癌症发病机率的IGF-1。据相关资料,一位协助蒙牛处理此事的公关人士私下透露,早在特仑苏风波爆发前一年多的时间内,蒙牛就与国家质检总局、卫生部等部门往来频繁,反复解释有关OMP和IGF-1的使用安全性。“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没有公开,事实上蒙牛已经对此进行过无数次汇报。”

显然,蒙牛在OMP这件事上并未“过关”,从侧面看,这是蒙牛在为过去那份掺杂了水分的光环埋单。

蒙牛的暴风雨一波接着一波,而牛根生本人,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已然轰塌。一向高调面对媒体的他,开始变得谨慎而沉默。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牛总将销声匿迹。”他的一名公关助理说。

这一次风波之后,蒙牛等来了中粮。

2009年7月7日,中粮集团联手厚朴基金斥资61亿港元,收购了蒙牛乳业20.03%的股权,成为蒙牛的第一大股东。

新血液的融入,内部变动不可避免。进入蒙牛后,中粮在蒙牛乳业董事会中占3个非执行董事名额、厚朴投资占1个非执行董事名额。

两个月后,牛根生辞去内蒙古蒙牛董事长,转任蒙牛乳业董事会主席,中粮集团总裁宁高宁接替牛根生出任蒙牛董事长。

风波可以逐渐平息,但市场需要用漫长的时间修复。过去10年,蒙牛更像是一个迅速崛起的商业模式的牺牲品,庞大无序的市场,催生出投机取巧和侵略式竞争,让一个又一个企业在不良生态中越陷越深。

“你觉得是你在推,但是被推的却正是你自己。”

4

2011年6月,牛根生辞去蒙牛乳业董事会主席一职,保留非执行董事一职。

此后,牛根生便深居简出,因为他希望脱离公众的视野。但他并没有离开他的圈子,离开乳业,甚至没有真正离开蒙牛。他和蒙牛的创业元老们,以慈善、投资或再创业的名义,活跃在蒙牛的上下游和资本市场。

早在2004年蒙牛上市之后,牛根生携家人捐赠了蒙牛乳业全部股份,设立“老牛基金会”。截至2020年底,老牛基金会累计与184家机构和组织合作,开展了267个公益慈善项目,公益支出总额15.65亿元。

当然,从一系列动向上看,老牛基金会并不仅仅只有慈善动机。

2012年9月28日,一家名为“蒙草抗旱”的公司登陆创业板,上市首日便暴涨91.1%,惊人的股价表现之外,引发外界更为关注的是,这家企业有众多前蒙牛高管的名字。

根据蒙草抗旱招股书披露,持有其11.83%股份的第二大股东,是蒙牛乳业创业元老孙先红。持股5.25%的第五大股东,是蒙牛乳业前CFO姚同山。此外,还有赵燕、田磊、于玲玲等老蒙牛人。蒙草抗旱与老牛基金会的“环保公益”项目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另一家于2010年11月在香港上市的名为“现代牧业”的企业,由蒙牛原副董事长邓九强及其相关13名自然人和蒙牛马鞍山公司于2005年9月创办。2007年底,老牛基金会成立了投资于农业领域的基金“老牛创投”,现代牧业就是其最广为人知的手笔。

与此同时,现代牧业的另一重身份,是蒙牛的奶源供应商。据其招股说明书,2008年至2011年,现代牧业对蒙牛集团的销售额,分别约占其原料奶总销售额的98.9%、99.6%、97.6%和97.4%。

根据双方协议,2008年至2018年这10年内,现代牧业70%的奶源必须供应给蒙牛。这样来看,蒙牛像是现代牧业的“孵化器”。

而另一家由姚同山于2009年创立的乳企“圣牧高科”,同样复制着现代牧业的模式。

圣牧高科以内蒙古为基地,主营奶牛养殖,2012年时,已经拥有8个牧场。一位圣牧高科的内部员工曾透露,除了姚同山以外,公司的领导都是蒙牛下来的,“我们的主要业务就是挤奶往蒙牛送。”2014年,圣牧高科在港交所上市。

可见,“老牛基金会”、蒙草抗旱、现代牧业、圣牧高科都在极力证明牛根生“退居幕后”做的两件事:一是发展基金公益项目,重新堆砌倾塌的公众形象;二是进军乳业上游,他与当年的老部下们,布建了整个上游产业,并以“乳业上游供应商”的角色,与蒙牛保持强关联。

2016年,国内乳业迎来了“多事之秋”。蒙牛人事更迭、伊利被险资举牌、现代牧业神话破灭……但与当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所引发的行业震荡不同,这一次被认为是行业步入规范与成熟的好兆头。

牛根生江湖逐鹿之时,喜欢谈“小胜凭智,大胜靠德”,2016年,当再以战略及发展委员会成员的身份回归蒙牛后,却鲜少提“德”。

2019年再次露面,他的身上又多了几重身份,西藏水资源首席战略顾问、Maui牧怡公司首席战略顾问、上海那滋味企业集团有限公司二股东和战略委员会主席……只是,他只称自己是“老牛基金会”创始人,而且闭口不谈蒙牛。

此时的蒙牛,的确已经与“牛根生时代”划上了句号,它是属于“中粮时代”的蒙牛,而这一个蒙牛,在2020年时成为全球乳业第八强。

2021年11月30日晚,蒙牛乳业发布公告,公司董事变更、授权代表变更、董事会委员会组成变更,自2021年12月1日起执行。其中,牛根生因退休、拟将更多时间投入慈善工作,辞任公司非执行董事及战略及发展委员会成员。

一纸公告,以示牛根生彻底退出了蒙牛。

当年,蒙牛超越伊利,牛根生说,“我的标杆都是国际企业,没有国内的,我想尝尝世界冠军的滋味。”

在他63岁这一年,他成了蒙牛“局外人”。从有到无,中间不过22年。当初那片荒漠上,那些四处可见、陪伴他起家的小老头树,据说要长30多年,才能长到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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