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和电风扇

局长是一只小奶猫,被收养在朝阳区一家咖啡馆里,因为浑身橘色,又穿着白手套和白袜子,很有气派,就被命名为橘长。

我们每次叫,都是把他当成局长来对待的。“局长,吃奶了”,“局长,吃猫条了”,“局长,亲一个”,“局长,我好爱你啊”……“局长,您就给批了吧”,呃……?

局长刚被捡到的时候,孤身一人,哦不是,孤身一猫。真是一个孤勇者。

“它妈妈呢?”我问。

“没有看到,似乎是被母猫遗弃的”。捡到他的丽丽说。丽丽很疼爱这只小奶猫,她把他带到这家咖啡馆里,在僻静的角落给他安了一个猫窝,旁边是猫砂盆。局长应该才足月没多久,“眼睛的蓝膜已经褪去了,大概45天左右大小吧”

最初丽丽想找人领养局长的,但很难找到合适的缘分,咖啡馆就决定收养他了。

丽丽买了羊奶粉,奶猫吃的粮,一起来线下办公的小天带了几根自家猫吃的猫条。

局长得到了大家的疼爱,很快就有了安全感,学会了跟着人的脚奔跑,没几天又学会了上树,抓着人的裤子爬上去要人抱。

咖啡馆大部分时间由一位大嫂大打理,清洁打扫,招呼客人,点单做饮品都是她。早晨开门,“局长饿得哇哇叫,一直跟在我后面要吃的”,听她这样说,我在心里暗搓搓地为局长的生命力鼓掌。

我刚到咖啡馆的那天,局长趴在猫窝的屋顶上。他的脸扁扁宽宽的,像是橘猫跟加菲猫的混血,虽然还是只奶猫但已经穿上了长款大衣。“长大了一定是只美猫”,我心说。

那天局长很不活泼,第一次见面,对我也没什么表示。“这猫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女孩子们围过来,跟我说:“不能够啊,昨天还玩得活蹦乱跳招人烦呢,怎么今儿就眠起来了?”“不会是病了吧?”大家忽然都很担心,决定观察再说。

接下来的情况就更令人揪心。局长开始呕吐!他跑到猫砂盆里把刚吃了不久的猫奶糕都吐出了来,又拉了几滩水。大家商量着:“去医院看看吗?”,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几家宠物医院。

这时春之姐来了,她比我们都年长,她说:“猫咪太小了,去了医院也很难处理,先别折腾了再观察一下”。她打开了音乐,放很好的佛经音乐给他听,抱着他放在腿上,一边跟女孩们开会。

局长很快就在她腿上睡着了。

春之姐走后,丽丽又把局长抱在腿上,很神奇的是,在听完了佛教音乐,被温柔抚触之后,局长居然恢复了活力。他开始对着人又抓又挠,因为太小,还不会熟练地收爪子,挠起来也是疼的。他被放到地上,自己到处跑,像一块充满了电的新手机。他甚至能从阶梯上爬到我的坐垫那里,又抓着坐垫爬上爬下。

饿了就开始叫,喂他吃猫条,小爪子紧抓着包装不放,很有活下去的欲望。又冲了羊奶粉泡了奶糕,也大口大口吃完了。

这一周没去看局长,刚刚收到买的电风扇,忽然想起了他。因为这个电风扇,好小啊!“像局长一样大”,我把对比图发给小天,它跟我手掌一般大,局长也是跟我手掌一般大。

这个风扇原本打算临时使用,因此特意挑选了一个很便宜的,三十九还是四十九元。看产品图,风扇有一个底座,给人的感觉是高大威猛的,我以为会是一台中型风扇,没想到也是个局长。

它甚至没有电源线,只有一根type-c的数据线。但是当我打开后,发现风很温柔,而且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居然有4个风力档”,我跟小天说,“它一边送风,还一边给自己充电,它简直太努力了。像求生欲极强的局长”。

风扇虽小并不难看,白色的外观,深泽直人般的简约,说它像MUJI也有人信,毕竟大家爱抄袭MUJI.它的扇头不能360°转动,只能上下调节,重要的是它居然是一个便携的,充满电就能带出门;它有usb线意味着插到电脑上就可以运转,它这么贴心!

“我要叫它局长牌电风扇”,我看了看这个只有箱子上写着:“F32B小型电风扇”,心想它不配拥有姓名吗?暗暗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我看着局长,想起了小时候我家里用过的一台犀牛还是铁牛还是荷花牌的电风扇,调节风力大小的是一排明键,透明的塑料质感的按键,按下去风力变大或者变小。淡蓝色的钢铁做的扇叶有三片,被关在电镀的银白色的圆形铁笼子里,转起来像云雾,年幼的我孤单地守着家里的时候,就对着风扇唱歌或是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听风扇将这些声波撕碎,一片片扔出来。

小时候因为长时间吹风扇,导致了面瘫,一边的脸不听使唤了,笑起来嘴角向上斜吊着,非常难看。我妈很着急,她的医生同事说怎么能长时间给孩子吹风扇呢,还是对着脸吹?她到处托人打听偏方,最终不知从黄河边哪个村里讨来一个方子,是黑乎乎的膏药,每次要用火烤得极其热,待它半融状态,再一个巴掌拍到脸上去。再被打了一个星期的耳光之后,面部神经居然神奇地恢复了,我终于没有毁容,长成了一个平头正脸的男孩。

时至今日,我妈引以为傲的仍然是给我治好了面瘫,以及给了我一个平平的后脑勺。也不知道那个年代审美怎么那么奇怪,妈妈们拼命要给孩子把后脑勺睡成平板。后来我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不但影响了大脑发育而且难看。她听了很是自责,为了挽回一些难过,她说那时候都不敢睡太熟,总怕我头滚到一边睡成一个“奔楼”,还尝试了很多枕头,什么小米的,荞麦的,还用书本给我当过枕头。

此刻局长正在为我送风今天不算热,窗子开着,空气也是流动的,我开到最小档。妈妈问我:“你在北京待这么久要不要回家住几天?”我很坚决地告诉她:“我不想回家”。上次回家参加大孃的葬礼,我只住了两个晚上,第二天生着病就去赶高铁了,我们吵了一架,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宁肯远走千里万里受苦,也不愿在家的原因”。

今天想想,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就像给孩子吹坏了脸,睡坏了头一样。但是我觉得走出家之后,再也难回到过去了。以前我总说,家是一件湿棉袄穿着不舒服脱下来又冷;后来有段时间我改变了看法,我说既然湿了那我就尽力烤干它;但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是一件烤不干的湿棉袄,穿着不舒服脱下来又冷,那就索性不要穿了,努力给自己买一件羽绒服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想心里会轻松得多。距离让亲人们得以和平相处,尽管那之间的爱,变得如同两位局长般的微弱,轻飘,但它依然在,在活着,在挣扎,在努力。顺其自然挺好的,不要要求彼此改变、妥协,我要做的仅仅是接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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