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村东头,那些年,出门往北走就出了村,往南走是大片的田野,那里有七八块我家的责任田。附近的几十户人家,不论是出村还是去村东的土井挑水或者下地干活,都要经过我家房前的土路。
房前的土路母亲每天都要清扫,被雨水冲刷的泥土路面经过碾压形成许多车辙,隔一段时间,母亲就会垫上一些白土或者炉灰渣,来回踩几趟,直到平平整整。这个活是母亲自愿干的,母亲说咱们家人多,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全家5口人,最多时5辆自行车,还有一辆小拉车,最怕扎车胎。
南墙头与道路之间有一尺多宽的土台子,春天里,母亲拿铁锨挖了四五个树坑,没几天,父亲就扛回来几棵紫枣树苗,母亲把枣树苗一棵棵放进树坑,把粪坑里的粪背过来几筐,倒进树坑里,再填上土,浇透水,枣树苗笔直地挺立着,不断钻出新叶,鲜绿色的叶子饱满油亮,生机勃勃。母亲每天早晨都要去村东的土井挑水,把瓮里灌满后,就去浇树苗,过一阵子,米黄色的枣花开了,阵阵香气随风飘来。再过一阵子,青绿色的小枣长出来了,慢慢的小枣由小到大,由绿到白,由白到红,站在堂屋的门台看过去,枣树冠在墙头的上方,风景随着季节变化,美得四时不同。
房前道路的南边有大片的闲地,有场院、红荆窝,也有杨树、笨槐树、柳树、杜梨树、酸枣树,在深秋,不用走远,就能搂到好多树叶。柴垛一座挨一座,散养的鸡到处觅食。
这条路在农忙季节一天要经过多趟牛马车,但是路上轻易不会看到牲口粪,就是有,也早被手快的人拾回自家的粪坑里积肥去了。
雨后,基本就不用出门了,家家在家里“过阴天儿”,包饺子的居多。总有种菜的大伯大娘冒雨去地里割菜,走到我家大门口,隔着大门喊一声,递过来湿漉漉的韭菜或者茴香,那份热情和灶上的烟火一样暖融融的。
从我记事时起,常听大人们说起村东土井的故事。大约在明末清初时期,从村南30多里地的村里逃荒出来三个姓刘的兄弟,走到村东的土井时,三人坐到土井旁的柳树下休息,见有来挑水的村民,三兄弟热情地帮人家从土井里提水,为的是讨上一口水喝。休息过后,其中的两个兄弟继续往北走,剩下的一人帮人家把水挑到家里,又往返几次,帮人家把水缸挑满,这家人见这个小伙子为人实在,就收留他吃饭。小伙子更加感动,特别勤快,不但每天为这家人把水缸挑满,更是起早贪黑,清扫院落,种田更是一把好手,这家人越看越喜欢,不久后将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他。小伙子从此扎根落户在这个村里,繁衍生息成100多户刘姓人家。我想,那位迁徙来的先祖,无论下地干活还是挑水路过,我家房前的土路他一定走过了无数次,勤劳善良的品行深深影响着他的后人们。
如今,老家房前的路面早已硬化了多年。路南边盖满了房子,街上隔不远就有垃圾箱。柴灶没有了,天然气进了各家各户。邻居们在外谋生的越来越多,街上偶尔驶过一辆电动三轮车,多是留守的上岁数的人。偶尔有汽车回来,除了年节回家看看就是祭祀祖先了。
父母故去后,我每逢回老家,总是站在房前的路上好半天,看向老房子的屋顶,上空飘着几朵白云,四周很静,斑驳的墙面和墙头像是诉说着光阴的故事。这条路是我曾经走过了千百次的路,童年的雨天曾在这里趟水嬉戏,和泥玩耍,上学上班曾一次次从这里出发。这条路于我是有温度的,在门口的砖台上坐一会儿,眯了眼,感受清风的吹拂,或者目光追逐偶尔飞过的几只麻雀,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宁静和踏实。(作者单位: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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