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展出于上海博物馆《宅兹中国:河南夏商周三代文明》特展。这件象尊在新乡博物馆观感并不算很好,在上海能够看得清楚很多。
商代象尊是一种很独特的器型。至今存世三铜一陶4件,其中只有湖南博物院的象尊出土于醴陵狮形岭,其它3件均没有出土信息。但从纹饰可见弗利尔象尊和新乡博物馆象尊与湘博象尊同源,法国吉美博物馆象尊更具典型南方风格,年代当为更早,据传出土于长沙。由此可见四件象尊均大概率制作于湖南地区。
明尼阿波利斯博物馆亚洲艺术部主任柳扬博士研究了商周南北方的象形象得出一个结论,中原地区的大象形象大多很奇怪,似乎工匠从未见过真实的大象,只是从一些现有的纹饰上获得大象的影响,往往做出来十分惨不忍睹。而南方的大象形象无论作为器型还是纹饰都是十分写实。我十分认同柳扬博士的观点,虽然河南被称为豫,河南博物院的拳头展览也被称为大象中原,但河南在商周时期究竟有没有野生大象一直很有争议,也没有定论。
迄今为止,只有三处北方遗址出土的大象被认为是亚洲象——殷墟,侯家庄,山西襄汾丁村,河北原阳——这是目前唯一确认商周时期生活于中国的大象种类。
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无法解释。3000年前黄河以北地区即便温度比今天温暖,冬天也仍旧在0度以下,生活在南方的亚洲象根本无法于0度一下的野生环境生存。而来自北方能够抵御严寒的古菱齿象则被认为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灭绝。
殷墟的大象虽然能确定为亚洲象,也无法证明究竟是人工饲养还是野生的大象。襄汾和原阳的大象用于鉴定的象牙样本则存在争议。基于以上种种,有些学者认为古菱齿象可能晚至殷商时期才灭绝。殷墟的大象则应该是方国进贡。大概率无法适应北方的寒冷而无法生存太久,导致殷墟的工匠并没有太多机会真正见识它们的样子,还是只能依据南方的纹饰画出自己想象中的大象。
从纹饰上来看,新乡象尊,湖南象尊和弗利尔象尊一脉相承,比如象腿上都刻画了脚趾,屁股位置都有分体神面纹,弗利尔和新乡象尊的前后腿都有分体式神面纹,如果你从正面和后面看,两个腿各自的纹饰正好拼成一个神面纹。湖南象尊后腿也是如此,但神面的犄角是一只独立的夔龙纹,前腿则是两只虎纹。
身体部分湖南象尊和弗利尔象尊身体正中都有一个夔龙纹,但夔龙纹下方湖南象尊为另一只夔龙纹,弗利尔象尊则为四叶目辦纹,新乡象尊则因为尺寸的问题,整个身体和背部只有一只华丽的长冠长尾凤鸟纹占据了所有位置。元素相比两件铜象尊要少。
象头和象鼻总体风格和纹饰也一致,都是臣字眼,有突出的眉毛,象鼻上有人字纹,象牙从嘴内突出,湖南象尊和弗利尔象尊的额头位置有两个凸起的肉瘤,用两个蜷缩的蛇展示,这种额头上凸起两个包是亚洲象独有的特征。新乡象尊虽然没有特地做出来这个特征,但从其他方面来看,三件东西必定同源。
纹饰的特点说明三件象尊虽然大概率制作于湖南,但已经脱离了吉美象尊那种典型的南方风格纹饰,更多以殷墟三层花的工艺以及设计特点为主导。湖南象尊的夔龙纹与殷墟有较明显的区别,更多属于本地特色。尤其湖南象尊用龙纹做神面的犄角,用蛇纹做象头肉瘤,鼻子顶端趴着一只老虎的形象等等特点,比起双身共首设计更进一步的共用形应用很可能首先出现于南方,日后通过西周的曾国反哺回中原影响了西周的青铜器和玉器设计。
最后要说一下白陶,白陶是一种已含铁量较低的高岭土为原料的陶。在陶器之中属于最高级的一类,但烧造温度并不算高,大概1000度左右,地域商代几何印纹硬陶的烧造温度(1150°C),安金槐先生称之为“原始素烧瓷”。目前所知最早的白陶应为湖南高庙白陶,上限距今可达8000年前。
总体来说中原地区的白陶数量很少,现在普遍认为白陶首先出现于海岱地区的大汶口和龙山文化。二里头时期早期白陶很少,晚期逐渐增多,商代也是一样,早中商白陶数量极少,而到了殷墟时期则大量出现,并且无论工艺,纹饰都完全可以站在中国历代陶器之巅。并且同早中商一样,我发现商代应用在陶器上的纹饰并不和青铜器完全重复,有些纹饰为陶器所独有。
新乡这件白陶象尊和湖南象尊一样没盖,它究竟是独立的陶制礼器,还是制作铜象尊所用的内模,又或者是专门替代铜器随葬的陶制明器(殷墟四期晚段已经出现了仿铜器的陶明器)?其实我们不得而知。但它及其他几件象尊所昭示的,并不是简单它们是否是南方器物这么简单,而是从材质,造型,古生物,纹饰,工艺等方方面面证明中华文明从来不封闭,而是吸收一切优秀的东西为我所用,再重新惠及周边,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向心力极强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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