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留下的心理创伤将影响数代人

俄乌战争留下的心理创伤将影响数代人
2022年05月27日 00:00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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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战争中的人

难民和移民

| 图1 俄乌战争导致产生554万难民 作者手绘

根据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5月初发布的数据显示,自2月24日俄乌战争开始至5月1日,约554万人离开乌克兰。离开的人群中以妇女和孩子为主,其中,305.7万人去了波兰,82.6万人去了罗马尼亚,65.6万人去了俄罗斯,53万人去了匈牙利,余下的40多万人去了欧洲各国。乌克兰2021年人口约为4232万人,如今,余下的人数约为3678万人。

这些离开乌克兰土地的人在他国会以难民的身份生存。就俄乌战争产生的难民数量而言,这是自二战以来欧洲规模最大的难民潮。

与乌克兰远走他国是以妇女儿童为主不同,离开俄罗斯的人是以高技术人才为主。5月8日,G7峰会发表的声明中写道,“超过20万人离开了俄罗斯,其中许多人是高技能的”。

战争中的死伤者

| 图2 俄乌战争导致数万人死伤 作者手绘

按照常识,战争中的死伤者人数官方通常都会对外谎报,以下数据仅作一般性参考。莫斯科当地时间3月25日,俄罗斯国防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透露,经过一个月的军事行动,乌军共有3万人伤亡,其中1.4万人死亡,1.6万人受伤,俄军有5176人伤亡,其中1351人阵亡,3825人受伤。英国国防部长本·华莱士5月初估计,已有1.5万名俄罗斯士兵在战争中丧生。乌克兰方声称,俄军的伤亡人数超过2万。

儿童和妇女是高风险人群

| 图3难民遭到虐待、拐卖和性侵的风险很高 作者手绘

由于乌克兰禁止18岁至60岁的男子离境,离开乌克兰的难民以妇女和儿童为主,他们遭到虐待、拐卖和性侵的风险很高。俄罗斯国防部在3月下旬的新闻发布会上透露,数十万乌克兰儿童因俄罗斯入侵而与家人失散。据乌政府的数据,已有5000名儿童下落不明。

根据欧盟执行委员会2020年发布的人口贩卖报告,性剥削是欧盟成员国中最常见的人口贩卖形式,其中3/4受害者是女性,近1/4受害者是儿童。据估计,每年全球人口贩运行业的规模高达1500亿美元。

非政府组织“欧洲失踪儿童”的秘书长阿赫耶·莱文说,在2015年的欧洲严重难民危机中,至少1万名儿童不知去向。联合国难民署联络处主任威廉姆斯表示,须警惕潜在的针对乌难民人口贩运风险,也要警惕劳动剥削、性剥削和性虐待。

毫无疑问,战争会在心理层面给两国人民带来众多创伤,俄乌战争对两国人民都是集体性的重大创伤性事件。创伤性事件的影响不会终止于亲身经历创伤性事件的当事人,也会波及到处于该环境中的重要他人(林瑶等人,2013)。

换句话说,受到心理创伤的人,除了离开国土的难民、战争参与者、死伤者、财产重大损失者,还有他们的众多亲人及往后数代。按照人口数量计算,俄乌战争导致心理创伤的人至少波及上千万人;按照时间计算,心理创伤会在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中代际传承数代人。

各方面的具体创伤

认知方面

| 图4 经历战争的人们,一生难有平静和谐的内心世界 作者手绘

经历重大心理创伤的人对灾难的预期、对灾难重演的恐惧、死亡的侵袭感、对灾难经验的替代性分享等都会与未经历者不同。

他们在认知功能上会出现记忆力受损,注意力偏差,刻板和负面歪曲的认知,这些认知干扰将导致人的高级认知功能的抑制。除此以外,他们还会出现过度防御,以及紊乱的情感。

亲历战争的军人,退役后通常会得到国家的优厚照顾。尽管他们的物质保障不错,但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会与正常人群不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持续经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折磨,一生难有平静和谐的内心世界,也很难获得幸福感和满足感。

而大量的难民在战争中痛失家园,被迫去到陌生的国家,不得不适应新的环境,加上失去稳定的收入,家庭经济变得困难,他们生存维坚。他们在现实与心理层面的双重重击之下,几代人的心理健康都会长期处于不良状态。

情感方面

| 图5 出现毁灭性焦虑,迫害性梦魇,恐惧和害怕 作者手绘

经历重大创伤的人们会出现毁灭性焦虑,迫害性梦魇,恐惧和害怕。他们常常处于与丧失和哀悼相关的躁狂心境,面对未解决冲突的愧疚和愤怒。

他们对子女情感表达困难,缺乏温情和耐心,导致孩子很难感受到父母的爱。另外,他们容易对孩子的健康和安全产生过度焦虑,即便是一些生活中的小意外,也会启动恐惧情绪,对孩子暴躁激动,让孩子承担父母的紧张不安。孩子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情感无处安放,心理压力很大,最终可能形成人格障碍或情感障碍。

人际功能方面(包括家庭功能)

| 图6 家庭中人际功能会失调,孩子成为父母的父母 作者手绘

第一,战后的人们会过度重视家庭中的依恋关系和对家庭的依赖性,并夸大建立亲密关系和解决人际冲突的困难。这一点,对养育下一代的挑战很大,一个人需要较好地完成个体分离化,才能成为人格和精神独立的人,但亲子之间过度依恋和依赖,不利于个体分离化。

经历过战争的人,潜意识里不希望儿女成为独立的个体。在他们的家中,孩子必须将父母视为生命的全部,成为父母情绪情感的储存器,被迫处理父母无法消化的羞耻感、愤怒、无助和内疚等情绪(Fromm, 2006)。孩子被束缚在父母身边无法分化成人格独立的个体。

我曾经受理过一个咨询个案,母亲是红二代,女儿结婚后,她以死相逼,坚决要求与女儿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女婿希望小家庭能独立生活,母亲逼迫女儿离婚站队,以达到永远与女儿生活在一起的目的。

她很难理解母亲的“古怪”要求,但从家庭系统的角度不难理解,客户的外祖父是职业军人,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战争给外祖父带来了严重的心理创伤。社会性创伤通过家庭成员的心理创伤带入家庭,继而形成家庭系统的创伤,它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居住在家中,让家庭关系一代又一代呈现出病态。

第二,军人作为战争参与者,他们对孩子会过度控制、保护和严苛。Harkness通过研究发现(1993),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们,他们对孩子的教养方式以控制、过度保护和苛刻为特征。

众所周知,一个人早年形成的依恋关系会影响一生。而孩子安全依恋关系的建立,需要独立的、且对孩子的需求非常敏感的照料者,任何形式的情感淡漠、分离、回避,以及过度保护,都将直接损害依恋关系的建立。

后代将继续战斗

以俄乌战争来说,现实的战争也许在一年内就会结束,但心理层面的创伤会传承数代,创伤作为一种沉默的在场或幽灵,会留存在下一代脑海中,症状就是这样从一代向下一代传递。

德国心理学家阿夫·葛拉赫曾做过“纳粹集中营”对受难者内心创伤的研究,他和他的团队发现,这种创伤最多可以持续五六代人之久。

孩子成为伤亡者的替代品

| 图7 孩子成为伤亡者的替代实现梦想的人 作者手绘

第一,孩子会成为去世者的替代品。战争结束后出生的孩子,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成长为自己,他们的任务是延续伤亡者的生命,生孩子不是享受天伦之乐的自然行为,而是用孩子填补家人甚至整个民族的空虚。父母将来自于长辈的预先设计和期待寄存在孩子身上,让孩子不能成为自己,导致孩子心理不健康。

以汶川地震为例,在地震中北川中学有780个孩子去世,这些家庭中有相当一部分选择高龄再产子,震后新生孩子的父母会自动把他们当成去世孩子的替代品,以填补家人的缺失。殊不知,这些孩子们的心理环境会受到严重干扰,他们存在着极大的心理不健康风险。

第二,孩子会成为存活者的替代品。孩子需要成长为存活者希望长成的样子,他们需要不断地满足幸存者尚未完成的愿望,肩负着沉重的期望与压力。而这种不恰当的期待会导致孩子心理不健康。

让孩子活成父母替代品导致的负面结果较多,如被罚税款2.99亿的郑爽,她的母亲从小有演员梦,由于母亲未能亲自实现梦想,她生下郑爽后,把自己的演员梦通过强行洗脑植入郑爽的世界,让郑爽成为她实现梦想的替代品。郑爽是公众人物,我们可以看到她成为母亲替代品的恶果。

雪耻复仇

| 图8 孩子成为长辈雪耻复仇的人 作者手绘

战争带来的难民、战争参与者、在战争中受到损害的人,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受害者的身份中蕴含着强烈的耻辱与愤怒。他们为了活命和生存会选择忍气吞声,缄口沉默,自轻自贱,苟且偷生。但耻辱、怨恨和无助的气息会弥漫着整个家庭,诱使后代替他们为其表达或改变。说得更直白点,就是父辈诱使子辈或孙辈替其复仇雪耻。

现实战争的结束,才是心理复仇的开始。

其它方面

战争的幸存者们未来的生活将会发生重大变化,他们会一直弥补战争带来的重大损失。比如,产生幸存者内疚(survival guilt),不允许自己享乐和幸福,一旦放松下来,就有自罪自责感。

还有,他们可能会产生更多的对外过度补偿行为,失去对内爱自己和爱家人的能力。

呼吁

战争带来的创伤是时间的疾病,它会把一代人的痛苦“移植”到下一代或下几代人身上。站在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面前,俄乌战争带给他们的只有损失和痛苦,痛苦缠绕的不是一代人,而是几代人,而他们从中没有任何获益。

强烈呼吁停止战争,以每一个生命的名义。

参考文献:

Fromm,M.G.(2006).A view from riggs: Treatment resistance and patient authority. I. Transmission of trauma and treatment resistanc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sychoanalysis and Dynamic Psychiatry,34(3),445–459. 

Harkness, L. L. (1993). Trans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 of war-related trauma. In J. P. Wilson & B. Raphael (Eds.), International handbook of traumatic stress syndromes 635–643. 

林瑶,吴和鸣,施琪嘉.(2013).创伤的代际传递.心理科学进展, 21(9): 93—94.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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