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与精英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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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84年,满身疲惫的孔子,在外漂了14年后,回到鲁国。

这一年,他68岁。此前14年,快到退休年纪的他,带着一众弟子在各国游荡,推销他“礼治、仁治、德治、人治”的政治理想。在那个你死我活的年代,这套方法论,虽然很“长期主义”,但不太实用,自然不受待见。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受伤?心中装着别人的人最容易受伤。何况是孔子这样,上面装着周天子、各方君王,下面装着黎民百姓的大圣人。

然而圣人也是人,理想破灭的孔子,放弃了他济世安民的抱负,回到家乡继续搞他的私人学校。他创新性地将教育标准化,推出礼(礼仪)、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书(书法)、数(数学)六大课程,最终培养出三千弟子,桃李满列国。

也许是他想明白了,自己无望、这代无望,那就寄望于下一代,通过培养下一代“君子”,一代人一代人缓慢地改变这个世界。最终,他胜利了。一代一代儒家子弟,不断践行、发扬着他的理念,直至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往后的2000年中,又继续长期主义地,与道家、外来的佛家“斗争”与融合,并迎来唐、宋、明数次大复兴;清末以降,又继续与西方现代思想、各种“主义”进行“斗争”、融合,虽然一再被打倒,但直至今天,依然从根本上影响着一国一民、乃至东亚文化圈的繁衍、传承。

若说“长期主义”,舍去孔子,还能有谁?

如何“长期主义”,不谈教育,怎有他法?

事实上,孔子生前诸事不利,失败乃是常事,甚至常如丧家之狗,被撵来撵去狼狈不堪。文圣、孔圣人、“天纵之圣”……这些,多是后代贴上去的标签。

孔子的“精英主义”,首先来自其出身。公元前551年,孔子出生于鲁国贵族家庭。其先祖,是商朝开国之君商汤。商周交替之际,周公为安抚商朝旧裔,将投降的贵族集中安置到宋国(今商丘一带),此后,孔子祖上历代,先后在宋国做官。至孔父叔梁纥,为避宋国战乱迁至鲁国,官依然做得很大,还被称为“鲁国三虎将”之一。

什么样的人最易成器?没落贵族、低层级的社会精英家庭(比如教师家庭)最易成器。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孔子,好景不长,三岁时老父去世,母子二人立马就被父亲的正妻赶出家门,逃到曲阜阙里艰难度日。

贵族身份奠定开阔视野,巨大落差又促进反思。孔子早早立志做学问、出人头地,但贵族视角又不至于让他像墨子一样通过反抗、“革命”博出路,而倾向以改良主义缝合世界。打击陆续到来,17岁时,母亲去世,然后参加贵族季氏举办的士族大会,又被拒之门外。不光回不去贵族社会,连回乡祭祖都困难,为了能够经常回到宋国祭祖,孔子十九岁时只得迎娶宋人之女为妻。

莫欺少年穷。20岁起,孔子逐渐走上上坡路。其致力仕途,关注天下大事,时常发表见解,加之其父资源还在,便不断受到关注,先后做了管理仓库、畜牧之类的小官,还开办了私人学校。

到30岁时,孔子已小有名气(所以自称三十而立)。由于博学、懂“礼”,齐景公与晏子来访鲁国还召见了孔子,他也由此结识了齐景公。自此,孔子的“精英社交圈”不断打开,一方面,先后到周廷找国家档案馆馆长老子学礼,到以博学、才华闻名于诸侯的苌弘处学乐等,另一方面,陆续有社会名流来孔子处学习,其声名不断鹊起。

可惜动荡年代幸福往往短暂。公元前517年,鲁国内乱,国君都跑了,孔子也逃到齐国。齐景公喜爱孔子,甚至曾准备把尼溪一带的田地封给孔子,可惜“文人相轻”,被晏子阻止。景公虽喜欢孔子这个人,但并不屑孔子以礼为中心的治国“大道”,并不打算重用,齐国大夫也趁机加害,好日子不两年,又只好仓皇逃回鲁国。

历经起起伏伏的孔子,终于“四十不惑”,并拥有了一个知识分子难得的、独立的生存基础和人格。归国后,在入仕、办学、立言立说之间不断取舍平衡,最终官至“工程建设副部长”“司法部长”,并短暂代理“鲁相”。可惜高光短暂,代总理不过三月,就在与季氏的斗争中败下阵来,最终在55岁快退休的年纪再次外逃,出国另谋出路。

此后14年间,孔子带着一些忠心耿耿的弟子,在宋、卫、陈、蔡、楚等国游荡,所到之处,要么君主鉴于孔子的名人效应给予优待,但有名无实,要么直接被该国士大夫堵门不让进,甚至还在陈、蔡之间被困绝粮,差点饿死。

好在孔子网撒得宽,弟子也争气。公元前484年,弟子冉求在齐鲁之战中立了大功,国君问他哪里学的本事,冉求答曰孔子。在冉求的努力下,孔子终于结束漂泊,回到鲁国。68岁的孔子仍有心从政,甚至依然吵吵嚷嚷地反对君王不施仁政,结果可想而知。

“七十而从心所欲”的孔子,终于安分下来,将精力投入到教育及文献整理中,顺手为中国创建了一个文化宝库。奈何年事已高,打击接踵而至,回国第二年,儿子孔鲤去世。后,最爱的弟子颜回、子路等相继去世。孔子十分悲伤,一个心怀天下又诸事无成的老人,深知来日无多。

公元前479年4月4日,孔子柱杖依于门前,遥望着来看他的弟子子贡。他责问子贡,为何那么晚来见自己,又接连叹息道,“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一周后,孔子去世,终年七十三岁。

不同于墨子、老子等同辈大家,孔子各种生平、言论都有着丰富记载,各种分析、研究的文章/书籍也汗牛充栋,想要说出点新花样并不容易,笔者也无意于此。然“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关键不在如何介绍孔子,而在如何以史为鉴,明晰今日,洞见未来。

孔子那个时代,社会的思想、文化大致有如下特征:

一是,百家争鸣,各种思想、观点、流派纷繁其上,闹哄哄一片,世人目不暇接;

二者,乱中有治,春秋战国有几大主流,以墨家的“平民主义”、老庄的“个人主义”、各种纵横家实用的“国家主义”,与儒家的“精英主义”为主,百家也大体以它们为基础进行发散;

第三,各种思想畅通无阻,就一国来说,大多数思想都是“外来”的。各种外来思想“文人相轻”又互相融合,因而既混乱又光辉璀璨。

孔子与儒家,无疑是主流中的主流。而其精英主义立场和方法论,也是主流化、并不断发扬光大的关键所在:

首先,孔子的出身、立场、视野,都是贵族式的,这点显而易见。尽管坎坷不断,孔子也始终是一位“精英”式人物。

其次,孔子的治世理念,同样是精英主义式的。简要概述,孔子认为实势混乱的根源,在于失序,而要建立秩序,最好的办法是复礼——周王朝建立之初定下的各种礼制。只要大家共同遵守统一的礼序,社会就会逐渐安稳下来。

实践也是如此,孔子的一生都在为“复礼”而奋斗,所以他更像一位总结者,一位保守主义者,而非墨子那样的开拓者和革命者。他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回归——孔子这一人生观,需要重点注意。

第三,孔子的学说,主要的沟通对象也是统治阶级。礼治、仁治、德治、人治的“四治思想”,包括四处游说,主要还是劝说各国国君,如何更好地稳定社会秩序,维护统治。当然,他的思想还包含让君王守礼、仁政、民本等,约束权力、限制王权的一面,相关论述很多,在此不展开。

第四,孔子的方法,也是精英式的。与孔子形成反差的是墨家与道家,前者站在平民立场建立“兼爱、非攻”的实践体系,后者站在个人角度,非暴力、不合作、逍遥游,而孔子的私人学校、教育标准化等,搞的都是“官家之学”——比如,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大致对应的是如何为君王/贵族操持礼仪、演奏音乐、做保安、开车、记录、记账之类,是服务贵族必要的实用技术。也因其实用,孔学大受欢迎,成为没落贵族、平民阶层向上攀登、“售予帝王家”的不二门路。

第五,孔子的影响,也主要发生在精英阶层。截然不同的还是墨子,墨子喜欢在田间地头、工场巷落,深入民间地发表言论,像个传教士一样发展墨门,并将根脉深深扎在民间的土壤。孔子搞的则是精英政治,为社会选贤任能,看的是品德、才能之类,并不喜欢民间没规矩的那一套。

因此“非儒即墨”,本质说的,也是孔、墨各自耕耘一个阶层。墨家以民间为土壤,即便后来势衰,但其培育出的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之类的平民主义游侠精神、反抗精神,历来为民间所推崇;孔门以知识分子为土壤,培育出影响深远的士人阶层、士人精神,则历来为治国安邦的根本。

所以,“常败将军”孔子,一生最伟大的成就,也正在于其开创的“精英主义”教育体系,和创建的社会精英——士人阶层,以及随之奠定的、稳定了两千多年的社会秩序!

冯友兰评价,孔子“只是一个‘老教书匠’”——但好就好在,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老教书匠”!

孔子以前,中国是真正的封建社会,夏商周三朝,实行分封制、井田制,政治、经济大权由各诸侯、贵族实际掌控。贵族是世袭制,平民与奴隶,也是如此。

譬如墨家的称谓,并非源自掌门人墨子,而是源于“墨”这个职业、工种。封建时期,工人多由奴隶演变而来,并置于官家统一管理。为防止工人逃跑,贵族、官家就在他们的脸上施以“墨刑”(脸上刺字)。可见,彼时的工人阶级完全是被压迫阶级、无产阶级了。出身是决定性的,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墨子和墨家,对走精英主义路线的儒家的激烈反对,和对社会强烈的革命性、组织性了。

因此,夏商至春秋,农工是不配受教育的,学校,也真的是“贵族学校”,包括孔子的“六艺”,也本是贵族家的课程。孔子由于家道中落、饱尝艰辛,而相对亲民、开放。他的观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路人都可以成为他的老师,何况招学生。所以他的学生分布在各行各业,比如,子贡是个商人,子路是个武士,颜回穷得叮当响,品德高尚、“敏而好学”者即可。

这种教育理念的开创性、开放性,是中国历史划时代的伟大转折。从此,教育逐渐从“封建”中走出来,从贵族的统治、娱乐工具,转化为阶层流动、社会融合的工具。

与“墨家”称谓类似,“儒家”也并没有跟着创始人孔子称“孔家”,本质也在于,自孔子始,“儒”逐渐从贵族与平民阶级中独立出来,而成为一种特殊的职业和身份。

我们不难理解,贯穿古今的一个巨大现实问题是,知识分子既非剥削阶级也非生产阶级,所以,既不能靠自我生产,也无法靠榨取剩余价值养活自己,所以必须面对的一个实际问题就是——如何生存?

孔子之前,知识主要是贵族的产品和权利,少量的知识分子,本身就是贵族,或为贵族服务。春秋末期,随时代发展,诸侯国不断增减、变迁,贵族不断增加、分化,战争、社会治理需求不断累加,对知识分子的需求量同步大为增加,知识走向开放、知识分子批量化生产,便成了“市场”所需。

除了“官家之学”“售予帝王家”,孔子还给知识分子打了个样,即做“教师”——民众的老师。如此,他老人家为广大知识分子找到了第二条活路,而老师也开始作为一个职业固定下来,深刻影响着一个民族的进化。

思想活、系统活,其他的活路自然陆续出现。比如,有擅长医的知识分子去做医生(并衍生出战国的“医家”),即便儒而不仕,也没有关系,照样济世安民,边行医边读书,照样是条好活路。再如,儒家的《易经》还衍生出“阴阳家”——走街串巷算命卜卦的职业,无法做君王之师的“纵横家”,也可以做参谋、幕僚、师爷,学会算数的知识分子,给商人做做账房先生……也都是好出路。

如此,“儒士”逐渐独立出来,他们对上支撑、衔接并制约统治阶级,对下教化、团结民众并给他们提供一个上升通道,逐渐演化为社会稳定、发展的中流砥柱。一个更进步、更稳定的社会形态,也从此到来。

如此,后世君王、世代读书人,对孔子尊一声“万代师表”,毫不为过。

如上文分析,如果说西方的“封建”是被工商业阶级革命掉的,那中国的“封建”,其实早在两千五百年前就由儒士阶层逐渐改良掉了。所以秦朝大一统后的两千多年“封建社会”,不过是近代为了贴合西方理论、包括斯大林“五个阶段论”而硬凑的。由于我们缺乏自己系统、科学的世界史学,说不清这两千多年到底要叫个什么“社会”,也只好由他了。

所以东西方文明的一道巨大分野也正在于此!西方资产阶级革命后,社会发展的主导权归于工商业阶层,而中国自先秦起,社会主导力量向来是儒士阶层。不过问题也随之凸显——由于士人阶层不事生产,不以创造财富为业,所以几千年来,只好在反反复复的“动荡-变法”中一点一点改良。

至此,我们必须对这个“中国特色”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多年来,我们照着西方世界史、现代工商业生产生活价值观,习惯了对自己的传统文明戴有色眼镜,比如说起“中国特色”,就联想起潜规则、灰色地带、劣根性等等。

任何事物有其利必有其弊,西方文明、东方文明都概莫能外。但单方面否定自己的文明,无疑是危险甚至致命的。比如今天,我们的“中国特色”是什么?这个答案越来越模糊,连带着,对自己的文明缺乏自信、一贬再贬。

我想,始于孔子、被一代一代知识分子发扬光大的“士人精神”,正是“中国特色”、中华文明的脊梁骨。那么何谓“士人精神”?说来话长,但说简单也简单,那即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继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两句话。

一面求“正己”,一面求“天下为公”,这正是中国文明伟大的差异性。然而近代以来,我们反复试图抽掉这根脊梁骨,忽而全是西方进口理论,忽而全是“革命论”,反复大换血,自然要导致文明的混乱、困惑、争执。

我之所见,就算晚清的知识分子,也知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而今天社会精英们喜欢的工商业“脊梁骨”、或革命式“脊梁骨”,其实都搞成了“西学为体”。用“西学”改造“中学”自是必须,但要拿它们来换掉自己的脊梁骨,怕是有点过于精英主义。

17世纪西方资产阶级革命以来,至今差不多500年历史。这500年,各种大国战争、工业革命、科技革命,推动着人类物质文明快速发展,但也造成人类分化、灾难周而复始,且日益加剧。世界的未来还能去向何处?继续阶级革命、大国之战?我们还能革谁的命?又还能战几次?

一百多年前,西方思想界的主流,如罗素、杜威、托尔斯泰们就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对西方化充满反思,也从来没有嫌弃贫穷、落后的中国,而主张东西方文化融合,可惜他们都失望地看见,中国正不断地抛弃自己,而大行各种西方化或各种革命。

一百多年了,中国人对“革命”既怕又爱,一方面怕被革命,另一方面,如果有机会——甚至四处找机会,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去革别人的命。因而从一个心态平和的民族,变成一个心理矛盾、偏激、易怒、浮躁又困惑的民族。

这里可以拿来做对比的是日本。尽管这个国家经历了快三十年的停滞,但日本人走到哪里,都是颇受欢迎的民族,为何?因为他们正是东西方文明融合的样板,既西方化,又很好地保持、传承着自己独有的文明,因而受到全世界的接纳与尊重——当然,随着日本发展停滞,“脱亚入欧/美”、现实矛盾等,将来,他们将越来越难扛起“东西融合”这面大旗。

时代风云变幻,好不容易融入西方、抱上全球化的我们,正痛苦地发现,西方正流行起逆全球化、保护主义、民粹主义、关门脱钩之类的新分化。这时就更需要我们站出来讲融合、改良了。因为,光讲“革命”,大家迟早都会没命,拉回来一点,讲讲“改良”、融合、天人合一、生命共同体,大家也才会有共同的出路。只是相比物质成就,这项工作,我们实在做得很随便、很邋遢。

我们要分清以下几种精英主义——

第一种是只想做精英的精英主义。为了自己做精英,哪管他人死活,哪管世界水火滔天。这是自私的精英主义,我们并不陌生。

第二种是缺乏知识的“知识分子”。看到别人的“好东西”就想拿来用,你不用就是愚昧、无知,就要把你踩下去。这是愚蠢的精英主义,也很常见。

第三种是非友即敌的,优胜劣汰或革命式的精英主义。我才是对的、胜利的才是对的,不同意我的、被“劣”汰的,就是不对的,我就要把你干掉,死了也是活该。这是封闭的精英主义,看似开放,实则走向另外一种偏激和死胡同,我们也不陌生。

第四种,却是我们自己的、但又越来越陌生的,那就是开放、融合、心怀天下的知识分子精神。譬如,孔子。

为何是孔子?1984年,美国出版了著名的《世界名人大词典》,英国出版了《人民年鉴手册》,联合国教科文曾组织评选过“世界十大文化名人”……孔子均被列为首位。

1988年,7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巴黎聚会,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瑞典科学家汉内斯·阿尔文就指出:“人类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回到25个世纪之前,去汲取孔子的智慧。”1998年,全球100多个宗教组织代表集会发表“普世伦理宣言”,将中国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思想写进宣言——为什么只有别人的价值是普世价值,我们自己的价值就不能成为普世价值?

文明不像科技,它是载体而不是工具,不能动不动高喊“创新”“革命性”,最终革得爹妈不认。相反,如孔子式的精英主义,不脱离自己的基础,多搞点融合、改良,多讲点长期主义、代际传承,并最终实现更高层次的社会价值创新,才是更健康而伟大的历史答案。

作者:民间观察派,独立思考者。专栏作者,撰稿人,乡村振兴&县域经济学者。个人公号:刘子的自留地。

参考书籍:

商务印书馆,《梁启超论中国文化史》;

钱穆,《中国思想史》,《讲堂遗录——中国思想史六讲》;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

吕思勉,《中国大历史》。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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