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少年画的《千里江山图》,被称为故宫镇馆之宝,它究竟好在哪里?

18岁少年画的《千里江山图》,被称为故宫镇馆之宝,它究竟好在哪里?
2024年05月06日 19:56 青年文摘

夜读·开卷有益

故宫镇馆之宝、北宋青绿山水巨作《千里江山图》是首屈一指的国宝名画。

这幅画卷的颜色令人惊叹,而它的传奇色彩更使人着迷:画家王希孟完成画作时年仅十八岁,画家的年龄与画卷的宏大、深邃形成强烈反差,使画卷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息。

世界上的画那么多,为什么有的画就是名画?

中国经典古画美在细节,而吃透细节需要渊博的知识储备。在《千里江山图:大宋的颜色》一书中,读者将跟随学者田玉彬老师这位“导游”,亲身走入画卷,一寸一寸地看过这幅12米的长卷。你会感动于画卷的伟大,学习到观画的技法,还能增长知识,感悟出名画究竟“名”在哪里。

让我们一起来读这本书。

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全卷

绢本 设色 纵 51.5 厘米 横 1191.5 厘米

故宫博物院藏

《千里江山图》近十二米长,比《清明上河图》长一倍还多;高度亦翻倍。在如此超大幅面中,不仅有宏阔辽远的山水,还有细微如尘的人物,因此信息量极大。

看《千里江山图》,除了心态要郑重,感觉也要开放,让思维和情绪在广阔天地自由流动,这样你就不再只是看画,同时也是观心,心画一体,你的心灵就是山水。这就是山水的观看之道。

读画的三把金钥匙:三远,远游,游目

观者的心态和感觉是欣赏艺术的前提和基础。

如果你曾受伪作之说的影响,对《千里江山图》有了自觉或不自觉的轻慢态度,那么这种态度很可能导致你觉得《千里江山图》的确不值一看;如果你不重视自己的感觉,只是一味地比较对错或挑剔优劣,再好的艺术品在你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对此,北宋大画家郭熙指出:“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chǐ)之目临之则价低。”

在正式看画前,我为读者准备了“三把金钥匙”,也就是看山水画的三个基本方法。有了它们,普通人也能打开山水艺术殿堂的大门,一窥山水画的堂奥。

第一把“金钥匙”,就是“三远”。

“三远”是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的理论,这一理论非常著名、影响深远。

所谓“三远”,就是高远、深远、平远。

什么叫高远?郭熙说:“自山下而仰山颠,谓之高远。”高远让人感受到的是崇高,是超凡脱俗,让人不是抬头只见屋顶,低头只想俗事。

什么叫深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深远是强调纵深感,目的是让人感到深邃,从平庸日常的缠绕中脱离出来。

什么叫平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平远给人辽阔的视觉体验,让人一扫胸中郁闷之气,感到心旷神怡。

无论高远、深远还是平远,核心都是一个字,“远”。郭熙对“远”的类型做了有力概括,让山水画家的创作变得更加自觉,自觉地去营造三远之境,从而全方位满足观者对“远”的需要。

▲《千里江山图》第一章后半段放大图

画家努力营造三远之境,我们观者当然也要充分地体会崇高、深邃或辽阔的感觉,评判画家笔下的山水是否可以作为精神的宜居之地。用郭熙的话来说就是,“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谓此佳处故也。”

怎么算是“佳处”?郭熙提出四个标准,概括为“四可”:可行,可望,可游,可居。

就是说,你画的山水,要能让观者可以在画中行走、眺望,最好还能让观者愿意在画中游玩,甚至恋恋不舍,愿意住在画中。画者以“可游可居”为宗旨来作画,观者以“可游可居”为目的来赏画,这样就能符合山水画的创作初心。

很多人都说,看山水画,不知该看什么。现在就知道了,看山水画,首先就是看“远”,并且懂得欣赏不同类型的“远”。然后,我们品评山水画,也要看它对“远”的实现度如何,看它是否达到了让观者感到宜居的程度。 

第二把“金钥匙”,就是“远游”。

“远游”这个词比较文雅,换成“旅游”就亲切多了,是不是?很多人都喜欢旅游,其中,不少人的旅游目的可以概括为“三多”:多看点好看的,多玩点好玩的,多吃点好吃的。因为贪多,出来旅游也是匆匆忙忙,比如,为了多看点儿,常常是赶到一个景点,拍拍照片,然后赶紧去下一个景点。

以这样的旅游之心看山水画会如何?肯定觉得山水画没多大意思。

实际上,看山水画也是有规则的。正如本节开头所引郭熙的说法,以虚静隐逸之心看画才能发现该画的价值。因此,要有一颗远游之心,才能欣赏山水画。

那么,如何拥有远游之心?

我们要多少读一点《庄子》。

《庄子》的开篇就是《逍遥游》,其中写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ū)乎待哉?”意思是,如果你能顺应规律,驾驭变化,永远都是以游玩为目的(而不是追求限制自由的东西),那么,你就可以度过逍遥的一生,而不会有什么能限制你的自由。

有人觉得,庄子的逍遥游门槛太高,其实,恰恰相反,他设置的门槛太低,以至于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迈进逍遥的园林,因为他的要求只是一条:你要有一颗自由之心,而不是功利之心。自由之心,也就是隐逸之心、远游之心。我们之所以想要远游,就是因为我们总是受到世俗规则的约束和功名利禄的困扰,而远游就是一种摆脱世俗羁绊的方式。

总之,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可以说是山水画的“底层逻辑”,只要你向往自由,不沉迷功利,那就有了深度理解山水画的远游心。

远游心也分等级。

有的想在山林永居,彻底告别世俗生活,这是最高的远游心;有的想来去自如、随去随回,这是中等的远游心;有的非富即贵,只愿在私人空间享受片刻隐逸之乐,这是低等的远游心。

对不同等级的远游心或者说隐逸心,不必厚此薄彼,因为每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条件做出的选择,隐逸程度也根据自己的条件而有所不同。

唐代诗人白居易将“隐”分为大、中、小三个级别,在《中隐》一诗中他写道: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白居易认为,不必追求高官厚禄,也不必完全隐居山林,当个不重要的闲官就好,因为高官自由时间少,隐士生活条件差,当个闲官,自由时间和每月俸钱可以取得最佳的平衡,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千里江山图》开卷出现的第一户竹林人家。这户人家位于山坳中,周围只用篱笆围着,既表示私域,又不拒绝交流,与那种高墙深院截然不同,给人一种舒适的疏淡之感。长松、竹林乃至篱笆所表达的符号意义,就是气宇轩昂、虚心待物的品德。

“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白居易的中隐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唐宋以来知识分子的普遍处世方式,受到苏轼等人的大力推崇。

其实,功业与自由、入世与出世的矛盾,任何时代都不可避免,人们永远需要动态地平衡二者的关系,因此,白居易的中隐思想在当代也有现实意义。当你对个人努力不再抱有信心和希望,想要逃离现实而又心有不甘,与其被迫“躺平”,不如选择“中隐”。无数古人已经实践了“中隐”的人生方式,为职场内卷(过度竞争)与内心自由提供了一种比较两全的解决方案。

知道了山水画乃神思的理想栖息地,也有了远游之心,我们还需要知道畅游山水画的方法,这就要说到走进山水画殿堂的第三把“金钥匙”。

第三把“金钥匙”,就是“游目”。

什么叫“游目”?所谓游目,就是我们看画的视线不是固定的,而是游走的。

具体来说,我们可以远观,观山水之势,又可以近看,看木石之质;我们可以仰望山高,俯瞰地广。我们可以站在画中某个人物的角度,去设想他在画中看到的景象。我们可以沿着山路逡巡,享受曲径通幽之美。

除了游目于空间,还可以游目于时间。郭熙说,山景四季不同、朝暮不同、阴晴不同,当我们游目山水时,也要留意细节的变化,比如,是佳木繁荫,还是落木萧萧,是苍翠夏山,还是惨淡冬山,这样我们就能游目于时间,体会山水画中的时间密度。

此外,我们不仅要游目,也要游心。换句话说,游目与游心是一体的。我们的目光在游走的过程中,一旦看到什么,感受甚至思考就要跟上,不能只是看看而已。

总之,我们看山水画,不能只是固定在一个地点看,不是被动地看,不是浮光掠影地看,而是要让视线在画中游走,在游走中观察与感受,并且也不妨在可居之地徘徊停留,这就是游目。

游目的最好结果是,不仅是看看画而已,而是把山水画内化于心,让你的内在自我住在理想的山水世界中。

《千里江山图》第一章全景路线图(沿着勾勒的白线,由右至左看),作者会带领你亲自走入山水画,沿途赏景,探寻传世名画的每一处微妙细节。

超细读:在鸥鹭山庄听琴谈心

上图中间最高的山崖边,有一群飞鸟。

▲细看图中的“黑点”处

尽管原图中飞鸟比例极小,已飞去远方的鸟更是只有一个小墨点,但有一些还是能隐约看出其形态特征——头大、翼长,应是鸥鹭之类。

我数了数,约有八十多只。它们看似散漫地飞,其实把它们的飞行轨迹勾勒一下,会发现这是一个近大远小、曲折渐远的精心设计,飞鸟的行迹既把我们的视线引向远方,也把我们的心带去悠远之境。希孟君的小心思尽在不言中。

▲细看白线勾勒出的鸟群飞行轨迹,颇具动感

在中国文化中,鸥鹭不只是鸟,还是文化意象。有一首古琴曲名为《鸥鹭忘机》,建议读者在看这处画面时找来听,边听边看,感觉更好。

《鸥鹭忘机》一曲源自《列子》的一则寓言,说的是一个渔夫原本与鸥鸟和谐相处,但是当他动了心机,想要捕捉鸥鸟,鸥鸟便立刻远离了他。

历代琴谱也多有关于《鸥鹭忘机》的题解,与《列子》寓言大同小异,其中一则转引臞仙(注:朱权,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初封宁王,号臞qú仙。)的话说,有一个渔翁常于海上来往,从未想伤害鸥鸟,群鸥不怕他,飞近他,跟他亲近。渔翁的妻子知道了,就对渔翁说:“何不趁机带一两只回来玩呢?”第二天,渔翁去海上,想趁鸥鸟靠近时捕捉它们,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尽管他仍然和颜悦色,群鸥却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机,一直飞得高高的,再也不靠近他了。

故事结尾总结道:“乃知前此之忘机也。”于是知道以前是因为“忘机”,才得到鸥鸟的亲近。这个“机”字,繁体写作“機”,本义是弓弩上的发射机关,引申指暗黑心、功利心。当初,渔翁游于海上,鸥鸟翔于空中,二者和谐共生,自由自在,各得其乐。可是,当渔翁想要抓几只供妻子娱乐,性质就变了。渔翁之妻以占为己有为目的,以他者自由为代价,她自己觉得很高兴,可那种高兴远非同游之乐可比。

听着琴曲,看了飞鸟,接下来我们在山庄随便走走。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天,比如,由琴曲之意再聊一会儿庄子哲学。

《庄子》中有一则关于“机心”的寓言。说的是,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出游,遇见一个老丈在浇地。那老丈抱着瓮从井里取水然后再去浇地,累得呼哧呼哧,半天才浇一瓮水。子贡就对老丈说:“现在有一种机械,一天能浇一百个畦,用力很少而功效颇多,先生不想试试吗?”老丈抬头看了一眼子贡,说:“怎么弄?”子贡就介绍了叫“槔”的那种机械。

▲图中近处那人就是在用桔槔取水灌溉 / 出自清·焦秉贞《康熙御制耕织图》

子贡本以为自己一片好心,没想老丈被他气笑了。

“吾非不知,”老丈说,“羞而不为也。”

当初我看到老丈这样的回答,吃惊不小。因为他的回答太“反常识”了。现在有谁不把提高效率、追求利益最大化作为目的呢?特别是如今人工智能迅猛发展,出现了很多自动化工具,让很多人感到焦虑,不知所措,担心不定哪天自己就被取代。这种焦虑,姑且称之为“工具焦虑症”。

在庄子看来,工具焦虑就是人被工具异化的一种表现。文中那位老丈关心的首先不是省力,而是专注于当下亲身做的小事。如果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做大事、赚大钱的思维方式,那么他就很难理解老丈的做法。

庄子借老丈之口说,“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心地单纯、襟怀坦白,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小事,这样心神才安定,反之,凡事贪多求快,忙忙碌碌,慌慌张张,总想着争抢和防备,心神不定,生命质量怎么能高呢?

可惜的是,还是有许多人只剩下机心,异化为工具,失去了活泼人性与天真之心。故事中的子贡对机心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羞,反而还好心地给老丈提建议呢,殊不知他的建议不过是“瓮中人”在“请君入瓮”罢了。

如何对治“工具焦虑症”呢?我们要自觉地减少算计和贪求,特别是在自然山水中或者观赏山水画的时候,要把尘世机心暂时抛下,像个孩子一样,恢复天真烂漫的本心。

在鸥鹭山庄游玩,除了听古琴曲,谈论庄子,还可以读一读与鸥鹭有关的诗词。写到鸥鹭的宋词,最好的莫过于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一派女孩特有的天真烂漫,可说是《鸥鹭忘机》最可爱的注脚了。

以上图文均选摘自《千里江山图:大宋的颜色》。本书是河南美术出版社“读懂中国画”丛书的最新力作,聚焦北宋青绿山水神作《千里江山图》,通过“超细读”的讲解、超高清的图片、生动的故事、灵动的文笔、密集的知识点,让读者“前所未有地看清名画细节”“前所未有地读懂画卷内涵”。这本书图文并茂、文质兼美,让读者一本书“读懂”“读透”传世名画。

财经自媒体联盟更多自媒体作者

新浪首页 语音播报 相关新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