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Sir
吴镇宇又出圈了,这次同样是“好笑”——
在一档综艺里,烟雾缭绕中,吴镇宇带妆出场。
乾坤圈,丸子头。
老年版哪吒登场,说不出的怪异与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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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此刻的心情纷纷be like:
六旬老汉,赚钱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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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镇宇仿佛变成了综艺咖,在探案节目里和徐志胜相爱相杀,在演技综艺里又成了怼流量的嘴替。
以至于他的人气都已经高成这样了,但主演的电影、豆瓣评分7.4的《谈判专家》,依然不温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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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吗?
可惜。
不过更可惜的是,我在看完《谈判专家》后忽然意识到,在当下的影视圈,能够让吴镇宇发挥其演技最强处的土壤,似乎也消失了。
他只能如其他优秀的演员一般,在一些扁平化的角色里,缝缝补补。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吴镇宇是演技派,是影帝。
可他到底厉害在哪里,或者说,他“拍烂片但不拍烂角色”的底气是什么?
今天,我们就试着来唠唠,一个被“封神”,也在被边缘的演员,吴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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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吴镇宇,在他的身上始终会有这么一个标签:
最强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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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因为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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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在千篇一律的反派形象里,演出了差异感,乃至反差感。
举例来说,他被提及率最高的两个角色——靓坤(《古惑仔1》)与倪永孝(《无间道2》)。
前者如火,逞凶斗恶的街头霸王,坏得明明白白,贱得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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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如水,黑帮家族唯一继承人,在外永远一副文质彬彬佳公子的模样示人,实际不动声色地下着一盘杀人诛心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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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明着坏,一个阴着狠。
这里当然能看出吴镇宇对角色惊人的理解力,他会在人物性格的基础上设计无数的小动作,以增强角色的独特性。
比如插兜走路。
同样的动作,放在这两个角色身上便呈现出了迥然不同的特质——
靓坤是吊儿郎当地大摇大摆,有种狗经过都会被踹一脚的张狂感;
倪永孝则是不缓不慢地走两步,把话带到位,绝不多走,剩下的事就是小弟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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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一静,躁动感与压迫感就呈现了出来。
而这,也是大家津津乐道觉得吴镇宇演技好的最直接原因。
但只是如此吗?
或许是反派的特质太张狂,也或许是这些动作太显眼,我倒是觉得,这些被人们夸赞的“霸气外露”,其实掩盖了吴镇宇真正的撒手锏。
他的可贵之处不在于肢体,而在眼神。
也正是如此,相比于那些外放的反派角色,我更爱吴镇宇在一些正派角色中的表现。
尤其是他出演的那些傻傻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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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演员中无出其右。
还是举个例子吧,《朱丽叶与梁山伯》的佐敦。
乍看只是一个街头烂仔,穿得流里流气的,还有点混不吝的小机灵,但是当他遇上事的时候,那股性格里的傻劲就出来了。
怎么演?
看眼神。
大佬的眼神,是轻松的,既有淡淡的威慑力,又在打量、玩味,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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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敦在大佬面前,他抬眼望向大佬的眼神是弱的、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办但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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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对的碾压下,佐敦原本的混不吝就露怯了,之前的小机灵就变成了不机灵。
不过,这种对比显示出来的,还只是佐敦不那么聪明、不那么有能力。
关键在于下一步,眼神与行动的反差感。
眼神在表示茫然、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身体已经随着想法和性格做出行动。
分享一个片段。
佐敦帮大佬做事,大佬说好手枪就放在厕所水箱里,结果佐敦找不到。
从厕所走出来的佐敦,眼里先是在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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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深呼一口气,目光下垂,摇了下头。
他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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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到了这一步,那吴镇宇表现出来的,还只是“笨”,不太聪明的样子。
有意思的是下一步。
他顿了一下,然后动作提速,眼神发狠,决定去把事情做完。
你以为他想明白了,但是在不自觉眨眼的动作中,暴露出他还在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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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过程中,佐敦无一句台词,吴镇宇用眼神戏完成了整个表达,也为佐敦的“傻气”画上句号——
对于一个认死理的人来说,做一件事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想不通也要去把事情做完。
所以你看,这样单凭眼神的变化就能完成角色塑造的演员,香港能找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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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必然要提及梁朝伟。
没错,梁朝伟是香港演员中,公认的最会用眼神演戏的人,也是吴镇宇在训练班的同学。
可在我看来,吴镇宇在用眼神演戏这件事上,其实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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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镇宇说,当年为了锻炼“眼技”,每天盯着天上翻飞的燕子看
一个有趣的巧合是,在第34届金马奖上,两人都入围了影帝,一个是群戏《枪火》,另一个是梁朝伟拿了戛纳影帝的《花样年华》。
可结果呢,那一年吴镇宇赢了梁朝伟,荣登影帝宝座。
为什么?
评委会的致辞是:虽是五分之一,但眼神让他一下就跳出来。
没错,吴镇宇是靠眼神戏,打败了梁朝伟。
是不是有些难以想象?
其实如果回顾一下《枪火》,你就会发现,这样的结果顺理成章。
简单来说,相比于其他人,吴镇宇无时无刻不在用眼神塑造自己的性格。
作为保镖,该有什么特质?
紧张,警惕。
于是你可以看到,他一出场,不需要任何对白,这样的人设便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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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神打招呼,礼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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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神当杀手,即使镜头是一个虚化的处理,也能直观看到阿来的眼神语言,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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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如此吗?
不。
一个片段。
几番枪战后,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杀手是谁,阿来等人安静等到上头的命令,嗯,要一了百了。
听到队友的话,阿来没有说话。
按道理,任务结束,值得高兴。
但此时阿来的眼神,是难得的放软、柔和,露出一瞬间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间,将“我们真的要杀他吗”的疑问压下来。
行走江湖,只能心狠,但是看到活生生的人要死去,还是有刹那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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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果没有这一个眼神,吴镇宇的阿来依然精彩,但是多了这一个眼神,“暴躁大王”阿来的性格就更有立体度,不止狠,还有柔。
所以说到底,如果说梁朝伟的眼神增加了故事的丰富度,那么吴镇宇的眼神则是拓宽了剧本的纬度。
是的,这才是吴镇宇真正厉害的地方——
通过细微的眼神差别,便可以让角色拥有多一层的底色,甚至有时候可以给出剧本之外的东西。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朱丽叶与梁山伯》,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之感动?就因为吴镇宇的深情吗?
恰恰相反。
整部电影中,佐敦对Judy的感情,并非是一种世俗意义上的男女之爱。
相比于爱情,他演的是“同类”。
在后来的采访中,吴镇宇点出了自己理解这个角色的钥匙——
找死的人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不是找死的人,眼神就很熟悉。
也就是说,他所演出的是底层社会两个活不下去的人的相互依偎。
也正是如此,当佐敦临走前,给Judy留下一句:
等我,我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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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所感受到的不止爱情,还有一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人,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变得“有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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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对于大多数演员来说,饰演一个角色,他们扮演的往往是角色本身,而对于吴镇宇来说,他扮演的是角色的底色。
也正是如此,在他主演的很多电影里,我们能记住的往往是这种神态复杂,却又值得反复琢磨的眼神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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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眼神戏也让他即便演出一个苍白的角色,依然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我们常说吴镇宇有烂片而没有烂角色,原因便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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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的吴镇宇,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深入人心的角色出现了。
是他安于待在舒适区了吗?
理性来看,似乎也不能这么理解。
就像《谈判专家》,你肉眼可见他对角色的塑造很用心思。
就拿其中一场戏来说。
他饰演资深谈判专家,上一秒还礼貌客气,身体微微前倾,摆出倾听的姿态:
我上来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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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对方的抗拒和敌意,转成“以毒攻毒”,神情像是微微激怒的样子,尽显嘴强优势:
——没诚意就别谈
——我为什么要有诚意?
是你点名叫我来的先生
我跟你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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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的表演状态十分松弛,仿佛只是在和刘青云斗嘴,但眼神里始终带着观察和探究。
不少网友看完电影之后,都感慨吴镇宇的演技:
这演技怎么看都舒服
特别是吴镇宇,越来越没有表演痕迹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488/w1080h208/20240622/5952-a5c2ae25b579d9987015dc399646eeb4.png/w700d1q75cms.jpg)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514/w1021h293/20240622/e15e-08c1d9560a94bfaae751d853911b05f7.png/w700d1q75cms.jpg)
但问题是,如果和他以往的角色比较来看,你会发现这一次,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出彩。
其原因,或许不是不愿。
一个可对比的角色,是《爆裂刑警》里的Mike。
在那部电影中,吴镇宇饰演的,同样是一个心软的警察。
有一场戏,Mike见到一个老婆婆被邻居找上门,恶声恶气地怒骂。
![](http://f.sinaimg.cn/sinakd20240622s/485/w869h416/20240622/c090-gif4cb1606c31192ff0d2d6ea35e3fc94a0.gif)
就如《谈判专家》中的纸皮婆婆一样,无亲无故、年老体弱,想用仅有的钱买半碗面,但被老板生气地赶出去。
此时的吴镇宇直接温声细语叫停老板,表示买多一碗面给婆婆,然后直接过去扶婆婆一起坐下。
而Mike时期的吴镇宇如何处理的:
暴打邻居一顿,让他给阿婆道歉。
![](http://f.sinaimg.cn/sinakd20240622s/485/w869h416/20240622/e218-gif73e4159578b0a036ab44cefc442729f5.gif)
你看,同样是善良的人,但那时候的吴镇宇可以探求人物内核的多种可能性,并不表面地处理一个角色,而是把他内心压抑的部分演绎出来。
看到被男朋友遗弃的孕妇过得辛苦,Mike想帮她一把,让她的日子过得轻松点。
怎样轻松?要有钱啊。
于是他一边去勒索通缉犯,提出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同时又去通知同事,免得通缉犯真的跑路成功。
最善恶难分的一幕,便是同事与通缉犯扭打一团,中枪的Mike一边捡钱,一边留意动静。
![](http://f.sinaimg.cn/sinakd20240622s/541/w881h460/20240622/6546-gif6913648fea4b6543436a56e5e920be1b.gif)
一个好人,依然会有怒气,依然会有以不够善良的方式处理问题的时刻,甚至会有私心。
但这种正派反演,让吴镇宇演出了一个好人的多面性。
而现在正派只能正演,观众不能接受正派有半点瑕疵。
演员只能在同质而单薄的人设上缝缝补补,求得这个角色的可信度就很好了。
所以,即使吴镇宇在《脱皮爸爸》中从79岁演到19岁,或在《浊水漂流》中极其写实地扮演一个社会流浪汉。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94/w1080h614/20240622/0187-2c581cfe116351062f73bf1c8753ef5d.jpg/w700d1q75cms.jpg)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155/w1080h675/20240622/ca63-a3283ee4ed92af61056eb3b7b2eacc8e.png/w700d1q75cms.jpg)
要么影片本身质量平平,要么传播范围有限,无法触达更广阔的观众。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408/w856h352/20240622/e819-84877e68d95fa1aa9fe1b99e96c1a096.png/w700d1q75cms.jpg)
当我们谈论起这个好演员的时候,便只能一次次回到过去寻找。
我只觉可惜,毕竟我们记忆中的吴镇宇,是香港电影史上最具邪媚特质的存在。
他很独特,在神经质的外表下,我们能看到一颗柔软的心,在紧张警觉的眼神中,我们也能看到一个孤独的灵魂。
他时常张狂得出人意料,但又准确得让人叹服。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本该有更好的剧本、更好的角色来发挥他的独特气质。
而不是只能藏在综艺里,做一个大众谈资里的,喜剧人。
![](http://f.sinaimg.cn/sinakd20240622s/507/w801h506/20240622/f73d-gif93ff1edf7fe52a52f39b03250b07d771.gif)
![](http://k.sinaimg.cn/n/sinakd20240622s/381/w1080h101/20240622/0ff3-a39f98d3ff7a4053b6686fb0ff78a8f8.jpg/w700d1q75cms.jpg)
![](http://n.sinaimg.cn/finance/pc/cj/kandian/img/article_pic05.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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