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君对话40位老人火上热搜,治愈了我的“恐老焦虑”

周轶君对话40位老人火上热搜,治愈了我的“恐老焦虑”
2024年11月11日 18:31 十点读书

周轶君今年48岁。

作为一名导演和前战地记者,她走过很多地方,不停地在形形色色的人生和故事间穿梭,忽然有一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中年了。

人生的下半场近在咫尺,而她还没有做好老去的准备。

她像许多同龄人一样,正处于年富力强的生命阶段,却开始“恐老”。

于是,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养老社区,试图从一群老人身上了解人生暮年的处境;

然而离开时,却深感充满了向上的朝气。

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最让我感到振奋的,竟然是一个养老社区。”

人生中的很多努力,似乎都在抗拒衰老。

抗拒第一声被人称呼作“叔叔、阿姨”,抗拒脸上逐渐浮现的皱纹、斑点,并为此拼命减肥、医美、健身、养生……为了远离衰老,我们做了许多功课。

但老去仍然不可避免,甚至时常伴随着病痛。

今年78岁的冯家盛笑意盈盈地接受采访,在这张充满神采的脸上,很难看出她曾经三次患癌,在45岁之后的30多年里,她先后经历了七次大型手术,子宫、卵巢、右乳、三分之一肺叶都已被摘除。

在尚未步入老年的年纪,她已预先感受到衰老带来的隐痛。

3年前,她被诊断出肺癌。肿瘤科大夫面色凝重地告知她需要尽快手术,但对于一位已经75岁的老者来说,手术的风险又是巨大的。是否能承受,只有自己能够决定。

在候诊室角落的椅子上,冯家盛坐了一个小时。

再站起身时,她决定接受手术。

面对突如其来的很痛苦很煎熬的时刻,应当有一个强制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且要冷静地去处理才行,否则难过也好,悲伤也好,事实上解决不了问题。

在和病痛交锋的漫长岁月里,她想明白一件事——人必须学会接受那些无法避免的痛苦。

“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怎么对待病,怎么对待死,需要靠自己的意志力。”

我们这一生,痛苦和衰老都必然降临,如何看待它们却是一种自由的选择,亦是一种智慧。

确诊后,她更加努力地锻炼身体,这股强大的心态支撑着她挺过了第7次大型手术。

去年,冯家盛搬进了养老社区,社区内为老人们开展的乐泰学院“主动健康,终生学习”的院训深深打动了她。

在日记本上,她写下给自己制定的专属计划,精细到每月、每周、每天该如何度过。

做八段锦、去合唱团、做功能康复训练、上影视赏析课……

“感觉到自己在一天天进步会很高兴。

我觉得一个真正有意义的人生,就是不断学习,不断精进自己的过程,直到生命的最后。”

在社区,她结识了89岁的英语教授王家湘老师。

看到年长十几岁的前辈仍然精神矍铄地游泳、打桥牌、举办英语讲座和读书沙龙,冯家盛顿感自己还很年轻。

如今,她还担任着养老社区的义工,对于其他正在经历病痛的老人来说,冯家盛一路走来的亲身经历,便是最大的鼓舞。

衰老和病痛也许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失去了好好生活的勇气,可怕的是在我们仍然年轻的时候,就已变得暮气沉沉,不再抱有希望。

而一个对生活充满热忱的人,纵使年岁有加,纵使历经坎坷,却依然能迸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在房间的墙上,冯家盛贴了这样一句话:

“Forget your age,be kind to yourself,live your life the way you like simply and happily.”

“忘记自己的年龄,善待自己,按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去生活,简单且快乐着。”

老年,有没有可能是更理想化的中年?

余秋雨曾在书中写道:

老年是如诗的年岁,这种说法不是为了奉承长辈。中年太实际、太繁忙,在整体上算不得诗。

青年时代常常被诗化,但青年时代的诗太多激情而缺少意境,算不得好诗。

到了老年,沉重的使命已经卸除,生活的甘苦也已了然,万丈红尘已移到远处,静下来的周际环境和放慢了的生命节奏加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总结性、归纳性的轻微和声,诗的意境出现了。

当一个人走完职场的风雨兼程,家庭的重担也稳妥安放,或许能步入一种更为辽阔的自由。

而许多人在中年之际,面对晚年将至时产生的种种忧惧与不安,往往源于未曾真的预见未来、妥善规划。

一个被生活的重轭压得步履蹒跚、心灵迷惘的中年,终究难以抵达本应充满欢笑与宁静的老年彼岸。

今年73岁的经济学家朱玲,20年前就带领团队研究养老保障和医疗保障。

在走访考察了许多养老机构后,关于该如何选择,她得出几个结论:

“首先是我们自己的财务能够承负得起,第二,养老院里的大部分居民能和自己的偏好相融,还有就是探望方便,再有希望有很方便的医疗服务。”

为了父母和自己的养老,她很早便开始了储蓄,做好周全的资金准备。

首先是经济独立才有了其他的独立,我始终把握我自己的命运。

我从来没有想依靠任何人去养老,我依靠市场,而且我愿意相信商业契约的约束力。

父母先后在养老机构过世,2023年,她也来到了养老社区。

这里的一切都契合一名经济学家的预设,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她的期待。

“我的精神世界更丰富了,原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听科学讲座,艺术讲座,现在有,而且方便,得知有演出或者讲座,我马上就跑去了。

“跟过去相比,现在我还有一种在武汉大学读书时的感觉,在图书馆一看书我就能看进去,而且会有顿悟,那就是当时读书的感觉,我现在没有觉得自己蠢笨了。”

时间是无情的,不会因为抗拒而减缓老之将至的步伐;时间又是仁慈的,我们永远都有选择重新开始的权利。

在老年,这些老人都进入了一种更大的自由。她们提前做好了准备,等待老年的降临,却意外相逢了生命中的惊喜。

如果知道自己这一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么人生百年,白发又有何惧?

“那时候在单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劝我染头发,我说我为什么要隐藏真实的自己,好不容易老一回,我还不敢留下白头发吗?”

生命中的每一个样子都好看,无需抗拒,更别放弃。

最新官方统计数据显示,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在总人口占比突破20%,已经进入中度老龄化社会。

“延迟退休”在热搜上的频繁刷新,也一次次透露出中青年群体对于老年的迷茫与恐惧。

但养老社区的老人们,却将一种全新的视角呈现在我们面前。

他们用自己的来时路,写下一个共同的答案:“别害怕。”

85岁的北大教授钱理群,在养老社区撰写书稿500多万字,他说:

“我的身体、我的精神状态极好,处在人生的最高峰,我的思想极其活跃,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我的生命进入了一个最佳状态。”

96岁的清华建筑师钮薇娜,80岁起从零开始系统学习宋词,在养老社区每周开一节宋词鉴赏课,她说:

“你要是五六十岁退休了,真的荒废过去,是很可惜的。退休以后还有半个人生,到了七八十岁,阅历也丰富了,学习的能力也增强了,更适合学习。”

童年与老年,本质或许并无区别。人生的中间五十年,我们用来经历世事沧桑,而人生的最初与最后,留给我们“成为自己”。

至于尚在旅途匆匆赶路的中年人,过多的焦虑与担忧都不是必需。

真正值得费心筹谋的,乃是稳固的经济支撑、一副健康硬朗的身骨,以及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当一切准备就绪,生命的舟船自会在时光的河流中平稳前行。

不负韶华,亦不惧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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