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得书记:不识京城潘家园,不敢妄称为书蠹

《红楼》得书记:不识京城潘家园,不敢妄称为书蠹
2024年06月16日 23:54 北京日报

取这个文题,倒也不是抄袭前辈买书之趣,也非效仿郑西谛先生写一部《劫中得书记》,乃是自我的一个猎书回顾。从幼年九岁起,受教语文的母亲影响,常常浸淫此道,乐此不疲。用母亲的话说,是生了一个书蠹。我童年生于巴蜀,地处西南,儿时人贩众多。无奈,父母上班就会将我锁在家中。孩童正是爱玩的年纪,终日磨皮擦痒无所事事。于是偷偷跑进父母书房,见架上各种珍籍,拿得第一本竟是湖南文艺那册西蒙娜·波伏娃的《第二性·女人》,囫囵吞枣一遍后,拿出的第二本便是人文社那套被翻得泛黄的《红楼梦》(以下简称《红楼》),终究是入了迷。《第二性·女人》并非全本,乃是波伏娃关于女性一生的描述,这个选本是上世纪80年代的普及本,与日后郑克鲁先生的译本不可同日而语。《红楼》亦如此,母亲惜书,纵然翻得泛黄,品相仍是触目如新。儿时家中多是曹雪芹、高鹗作为著者的百二十回本《红楼》。

接下来的数日,我便跟父母打起了“游击”。每当听到钥匙插入防盗锁内的声音,便拿起一旁的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书重新插回架上——那时《红楼》被父母束之高阁,周围的书皆是不可触碰的领域。无奈彼时尚小,能看得懵懂的就是宝黛之情。

待到初中,母亲把我带去她的学校,我仍是终日抱着一本《红楼》昼夜勤读。从内里学到了许多哲理……那时为了避嫌,不在母亲的班里,教我语文的老师刚从大学毕业,见我作文早慧之句频出,时常将之作为范文让全班浏览。学校附近颇多书肆,每到课间我就在校园周边流连。往往用省吃俭用地钱买上一两部“盗版”《红楼》,不为别的,只因封面好看。

高中学业繁重,闲书自不消说是看不了的。等到大学,蹉跎了几年光阴后参加工作,才重新拾起对《红楼》的兴趣。后来辞去编制,南下深圳,在深圳的一家书店里打工,为的就是能有时间看些闲书。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注意收集各种版本,日积月累之下庋藏中的《红楼》遂初具规模。

我读《红楼》只是读原著,至于众多“红学”专著则兴趣不大,但作为资料却也极力搜检。这些年因为天南海北的出差,每到一地,虽有繁务,然逛旧书肆兴味难减。哪怕时间再紧,也要去当地颇有名望的旧书市场乃至二手书店逛逛,总是希冀在其中能捡到宝贝,但很多时候,即便去了,看到架上所售之书皆是大路货,不免失望而归。《红楼》版本无数,书蠹书痴们猎书颇有一番心得:若是旧时版本,奇货可居,店家价昂,囊中羞涩者不敢出手;若是普通版本,品相唯佳,书况较好而索价亦廉者,卖家读者皆有雅兴。念及这些年买读《红楼》花了重金,最为有趣且值得记录的,唯有京中淘书二事。

不识京城潘家园,都不敢妄称自己为书蠹。且不说鬼市,就是周末清晨到此聚集的,大多也是常年熟谙此道之人。每每出差至此,周末必来这里晃荡一圈。有主动吆喝的老太,翻检一过,用一句话总结即是:“价昂而品弱。”有正版盗版掺杂五元一本的,此中亦是人群聚集地,但很难买到精品。于是我只能另辟蹊径,去隔壁淘宝楼中的店面里一逛。早晨开门的倒也没有几个,印象最深则是其中一家没有门头的店面,店主姓刘,我在他店中买了不少好书,“苦茶寒斋”“逸梅起潜”(注:周作人、郑逸梅、顾廷龙)应有尽有。印象最深的,则是淘了三册《红楼》残本,应为民国有正书局小字本。自此打开了我版本收藏之初衷。现在想来,也是六七年前的淘书旧闻了,但情景仍历历在目。此京中第一件趣事。

第二件趣事,是前岁专程前往北京曹雪芹纪念馆。该馆坐落于西山植物园中,去时正是一片生机盎然。当时小巷深处有邓云乡先生所题“薜萝门巷”,在四周闲逛一圈便去了内里的“芹圃学坊”,应是纪念馆中单辟的一间书店。进门一看,架上诸多《红楼》早已收入囊中,唯有一套平装三册的《红楼梦脂评汇校本》,放至前台结账时,店员见后有“溢价书”三字,跟店长反复确认,店长才无奈卖给了我(可能当时此书标价尚低,店家语气仍有不愿出售之意)。店中一个熟人在此抽金陵十二钗盲盒,指定了“黛玉”,这黛玉自己跑了出来。眼前景象,活脱脱似“大观园”呢。

读书人往往有寻书、藏书之好。自十二岁伊始,经历了二十年的猎书生涯,见到书如狼似虎的劲头仍然未减。而寻访《红楼梦》,恰是其中兴味盎然的一环,每每令人回想。

(作者为文化学者、藏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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