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

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
2025年12月30日 07:42 北京日报

“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出自南宋理学家张栻的《论语解·序》,原文为:“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是知常在先而行未尝不随之也。知有精粗,必由粗以及精;行有始终,必自始以及终。”张栻认为,人在实践活动之初,总是依据其所认知的理念进行,实践越深入则认知越深刻,认知越深刻则实践越通达,“知”与“行”始终相互生发、相互随行。这一论断阐明了认识和实践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彰显了中国古代哲学对知行关系的深刻洞察。

知行关系是中国哲学的重要命题。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就对认识和实践的关系作过初步探讨。《尚书·说命中》提出“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左传·昭公十年》提出“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荀子·儒效》提出“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孔子则将知与行作为修身治国的基础,指出“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宋代以降,对知行关系的认知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北宋程颐提出“知先行后”说,认为“君子以识为本,行次之”,认识愈明确,信念愈笃实,行动也愈果断。南宋朱熹提出“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知行相互区别又相互依赖,穷理为先、须先知得方行得;力行为重、是行其知之行。明代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认为知和行都是主观的心所产生的,二者本不可离,“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明清之际,黄宗羲、王夫之等人先后提出“行先知后”“力学致知”“行可兼知”等观点,对知行学说作了修正和发展。

“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这一洞见,并未止步于宋明理学,而是以其鲜明的实践导向,深刻融入了中国文化与政治的发展脉络之中。

行者知之成,行之力可益知。其一,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写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掌握很多支乐曲之后才能懂得音乐,观察过很多柄剑之后才懂得如何识别剑器,强调通过“操千曲”“观千器”的大量实践获得“晓声”和“识器”的认知鉴别能力。宋代诗人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终究是有限的,要真正理解掌握知识,必须躬身实践。其二,实践是认识发展的动力。实践驱使人们不断发现新问题、验证旧知识,从而极大地推进了认知的深度和广度。明代李时珍在行医之时,发现前代药书存在诸多谬误。为探寻真知,他搜罗百氏、访采四方,考古证今、穷究物理,不仅亲自采集、观察草药形态,更遍访农夫渔樵、收集民间验方。通过数十年的实地考察和实践验证,他纠正了前人大量错误,最终以丰富的一手资料将中国药学理论提升到新的高度,成就了被誉为“古代中国百科全书”的《本草纲目》。其三,实践是检验认识真理性的唯一标准。战国时期,秦国偏居西隅,因采取正确的策略开展变法,最终战胜六国,完成统一。而原本实力相当的赵国却任命“纸上谈兵”的赵括为帅,他在长平之战中机械套用兵书理论贸然出击,终致40万赵军惨遭活埋,赵国自此一蹶不振,直至灭亡。王安石“青苗法”等设计在理论上旨在惠民强国,但在推行实践中,却因吏治、执行等诸多复杂现实因素而扭曲变形,最终事与愿违。这些例证充分证明,理论若不能经受实践的检验就不是真知,而是导致失败的虚妄之知。

知者行之始,知之深能促行。其一,认识对实践具有指导作用,理论知识越扎实,实践就越顺畅。秦国蜀郡守李冰将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整体系统观应用于水利工程,形成“乘势利导、因时制宜”的治水理论,据此设计“飞沙堰”“宝瓶口”,使成都平原从“水旱频仍”变为“天府之国”。南宋张栻主张学问“于践履中求之”,任职地方后将“传道济民”理念付诸实践,兴修水利、整顿吏治、改善民生,做出了不少事功。晚清名臣左宗棠曾说,“事无大小,均有一当然之理,即事穷理,何处非学?”“果能日日留心,则一日有一日之长进;事事留心,则一事有一事之长进。”正因注重对认识的总结和深化,其行军理政颇有成效:收复新疆时,他凭借早年积累的地理知识制定了“缓进急战”的军事战略;治理西北时,他效仿前人的水利改革修建数千里灌溉渠道,最终成就一代名臣。这些先贤往往因其深厚的学养和正确的理论,从而在实践活动中高瞻远瞩、成就斐然。其二,认识须经过审视、思考、判断方能提炼出“真知”,正确的认识能科学指导实践,错误的认识则会把实践引入歧途。诸葛亮隐居隆中期间对天下大势进行冷静研判,认为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可与之争锋;孙权“国险而民附”,可为援而不可图。唯有荆州和益州是战略真空,遂提出“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的方针,刘备据此执行,最终成功建立蜀汉政权,形成三国鼎立之势。反观西汉王莽,其对社会的认知建立在“回归三代之治”的虚幻理想上,建立新朝后欲复井田、强推王制,最终导致农商失业,食货俱废,经济崩溃,民变四起。

知行相资,循环往复,方能致远。知、行二者并非孤立,而是相辅相成的动态过程,实践产生真知,真知又引导更高水平的实践,形成“实践—认识—再实践”的螺旋式发展。司马迁出身史官家族,年少时饱读宫廷藏书,但他深谙书本之局限,壮游天下,“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途中“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信核实,终成“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之巨帙。明末科学家徐光启并未止步于“知”,而是亲自“履亩治田,手自树艺”,验水利于津门,终纂成《农政全书》。魏源提出“夫士而欲任天下之重,必自其勤访问始”。反观魏晋南北朝时期,风流名士以清谈为风尚,玄学神行、轻视实干,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最终“股肱惰而万事荒,爪牙亡而四国乱”,留下了“神州荡覆,宗社丘墟”的深刻历史教训。

来源:学习时报

作者: 马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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