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一款号称是“首款可游玩的开放世界AI模型”的游戏问世了，它叫《Oasis》。
最开始，它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毕竟，在这个文章，绘画，音乐乃至视频都能由AI生成的年头，“AI攒了个游戏”这种事其实没那么令人震惊，网友们也早就在各种AI广告的狂轰滥炸之下对类似的东西脱敏了。
然而没过几天，这个所谓的“AI游戏”就以另一种奇怪的方式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人说，玩了这个游戏自己眩晕想吐，有人说，玩了这个游戏自己仿佛在做噩梦，甚至还有人说玩了这个游戏自己对现实的感知崩坏了……
不是，就一个AI游戏，怎么给大伙整的好像什么都市传说和规则怪谈一样？这下不得不亲自试试了，我到要看看究竟是怎样一款游戏，能给人玩出“精神污染”的感觉。
认知错乱
初入游戏，它给人的感觉非常普通，完全就是一个AI版的MC，虽然官方没有明确说明，但是不论是方方正正的世界还是那似曾相识的UI，怎么看都是把《我的世界》用AI重新画了一遍，甚至还贴心地在物品栏里给你准备了面包和工作台。
刚看到这个界面，我一度产生了我为什么不去玩真的《我的世界》这样的想法。然而随着我开始操控自己的角色出发去探索这方世界时，它展现出的那神秘又混乱的特质，却深深地抓住了我的好奇心。
最开始，我试图踏进一片水域，我看着蓝灰色的“水面”淹没我的身体，我看着河底的沙石映照出黄色的水流，我看着这水流越流越慢逐渐凝固成了木质纤维，紧接着脚下开始有了踩在地面的实感，仅仅两个呼吸过后，我便站在了一块由水体化作的木质地板上，我想回头去找岸边，却没想到，另一端早已成为了沙漠……
游玩这款Oasis时，这样的体验十分普遍，视觉中的奇景一刻不停地在蠕动变化着，仿佛大地与山脉这些本该岿然不动的死物获得了有限生命一般，它们只是轻微晃动身躯，便可引得你视野中的景色向着毫无逻辑的方向转化。
这仿若做梦一般的体验非常奇妙，那是一种试图去追寻逻辑，却总会徒劳而返的感觉，那是一种试图抓紧地面，却不可阻止的飘向空中的感觉。
然而逐渐地，我好像习惯了这种感觉，并在混乱的空间中抓住了一丝规律。
画面里那一抹白是我放下去的床，它好像变成羊跑了
首先就是色彩。我发现我看到的颜色决定了我移动时面前会出现什么，如果是棕色的泥土，那么它就有可能随着我的移动逐渐进化成大树，如果是一棵绿色的仙人掌，它也会随着我的靠近逐渐向橡树演化……
于是，我开始有意地选择我看到的颜色，并逐渐开始习惯晃动视角加速目标颜色向我希望的方向去进化。
其次是视野，我开始逐渐习惯“我能看见的画面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这个概念，因为任何诸如转身，扭头，抬头，低头等扩展世界范围的动作都会让视角中的世界染上杂质，如果我的目标是在游戏中找到一座村庄，那么我就要避免因为视角的改变让眼前已经形成的木门变成一片竖着的沙原……
于是，我开始有意锁定自己的视野，并尽可能只向“所见”的地方去探索，而不深入视角外的未知。
就这样，我逐渐沉浸在了这个由AI构成的，混沌无序的诡异世界里。
而当官方给的游玩时间一到，我被迫结束了这段混乱的旅程，扭头准备去拿手机的时候，我突然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惧，仿佛心脏漏了一拍一般，那一刻我竟然对自己“扭头”这种行为感到了恐慌：
“我改变了视角，之前我面前的显示屏会不会突然消失？”
紧接着，我赶忙定住视角，下意识盯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晃着脑袋，试图通过这种方法将其“还原”为一块电脑屏幕……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在玩游戏的时候，生理上的恶心与反胃才姗姗来迟，仿佛吃了没炒熟的菌子一般，我开始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不再真实，我甚至不敢闭眼生怕自己的世界被“刷新”掉。
原来，网上那些人没有夸张，Oasis这个AI《我的世界》真的在不到10分钟的游玩时间内，短暂地改变了我对现实世界的感知。
你可能觉得我的反应有些夸张，毕竟通常来说这种认知错乱的感受不可能会因为玩游戏出现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
然而其实我们都有过类似的感觉，小时候被罚抄几十遍古诗文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写下去的字逐渐变得陌生了呢？
这种现象叫做完形崩溃，重复过度的词句使脑内反应这件事的神经元变得“疲倦”，它便短暂地失去了认知能力。
同理，当我的神经元习惯了Oasis里规律混乱难以捉摸的世界并逐渐变得“疲倦”时，突然回到现实也会令我的认知来不及修正，从而产生这种奇妙的“精神污染”感。
论坛中，这种感觉被许多网友称作derealization，翻译成中文就是，现实感丧失。
这里的现实感丧失大概只是大伙对这种感觉的概括，并非是指同名疾病
AI之梦
所以为什么游玩《Oasis》会产生这种现象呢？
这或许跟它的运行逻辑有关，实际上我们在游玩过程中并没有真的处于一个完整的空间里，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张张连续的图片，它没有场景，也没有角色建模，甚至根本没有可以被称作“游戏系统”的东西。
只是AI“吃进去”上一秒我们眼前的景色以及我们输入的指令，再在自己“肚子”里计算消化，最后“吐出”我们下一秒会看到的画面罢了，也就是说，我们能在Oasis里看到什么，都是AI说了算的。
前段时间靠生成AI视频震惊全网的Sora模型，其实用的也是这个玩意
虽然这段过程要比我叙述的复杂很多，AI计算时考虑的因素也十分杂乱，但效果就是这么个效果，AI会如何理解输入的“素材”又如何加入“自己”的想法将其处理输出，其实都是难以预测的，这也就造就了前文叙述过的那种仿佛陷入了梦境一般混乱且不可理喻的体验。
只不过做梦的不再是人，而是AI。
因为这个独特的性质，官方还因此整出了一套“比赛系统”，比如挑战在Oasis里成功生成苦力怕并让其爆炸，再比如目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击败末影龙。
聊到这里你就会发现，同样作为运用了AI的游戏，Oasis的思路跟以往那些作品完全不同。
前段时间爆火的《沙威玛传奇》，是用AI完成了作曲配音甚至作画的工作，很多RPG游戏也将AI用于塑造NPC打造更沉浸的交互体验。在这些作品中，AI更像是一个工具，一种装饰用材料，就像点缀在蛋糕上的糖霜。
而如今Oasis做的事，更像是直接用糖霜堆一个蛋糕出来。整个游戏都是用AI呈现的它，其实有点接近所谓的“AI创作”了。
一种可能
当然了，我在这里不是想感叹“AI终将取代什么”，或者是“因它的致命缺陷还无法走的太远”这种陈词滥调。
而是希望揭示一种可能，一种不再视AI为工具，而是将其彻底融入游戏中的可能。
虽然这种可能性依然很远，依然“未来可期”，但是试想一下，最开始我所讲述的，那堪称癫狂未知不可名状的恐惧不正是“AI创作”的成果吗？
在恐怖领域，AI的“混乱逻辑”反而成为了一种能够实现独特表达的优势。
它没有如同正常恐怖游戏一般，运用Jump Scare这种跳脸手段调动玩家的恐惧，也没有用音效视效等更加需要安排和设计的内容逐步将你内心的恐惧缓缓抽出。
Oasis只是全部放手交给AI，就做到了一种毫不精雕细琢，却依然毛骨悚然到影响现实认知的“恐怖感”。
在AI尚未绘制的视线死角里，未知的恐惧尾随着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它没有形象，没有声音，你不知道它在哪，也不知道它会何时出现，更不知道在你玩得晕头转向后，它会不会跟着你的“现实感丧失”来到屏幕外，来到你的身边……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Oasia所达成的效果也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少见的新鲜感罢了。
我们依然很难将它看作一款真正完整可玩的游戏。画面糊成一坨，操作手感便秘，毫无玩法逻辑可言，更遑论关卡设计和正反馈循环那些游戏设计层面的东西了，它甚至简陋到还远远没到“玩游戏”的门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甚至不能被称为游戏的“游戏”，却是实实在在的在“AI与游戏”这一新时代的议题下，给出了一个更显特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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