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靴子落地，横琴人寿保险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横琴人寿”）“创始人”兰亚东离职迎来官宣。4月15日，横琴人寿公告称，因个人原因，兰亚东提出退休，申请辞去公司董事长、执行董事及在公司兼任的所有职务。
离开自己一手创办的事业，成因几何难免不被外界浮想联翩。“在职业生涯中遇到了最好的股东，是我主动提出退休的”。兰亚东对媒体记者这样讲道。
兰亚东的回复，一方面看似回应了与股东不和的传闻；另一方面，也将横琴人寿“最好的股东”放于聚光灯下。
反观如今的横琴人寿，不到十年便恍如隔世：“华发系”大股东层层加码，甚至突破了监管持股上限，原有股东的均衡结构被打破。
北京商报记者进一步了解到，近期很多保险业高管接到猎头提供的新岗位“华发投控分管保险业务的副总裁，作为横琴人寿储备干部”，业内很快传出兰亚东将被迫辞任的消息。这足以令兰亚东的请辞显得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的事情似乎不止于此，“华发系”破格持股成为绝对的大股东背后，存有诸多“巧合”和“意外”：横琴人寿买楼入驻的职场与大股东以及“华发系”一众成员所在的楼为同一栋；权益市场波动、券商马太效应下，横琴人寿却百里挑一选中华金证券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金证券”）；在“华发系”持股比例进一步增加的同一年，为公司年报审计多年的机构悄然换成了“华发系”同款……
“华发系”话语权加大
“要做有特色的寿险公司。”曾作为横琴人寿董事长的兰亚东，在2024年初接受采访时进行了展望，不仅分析了行业能否延续回升态势，还介绍了横琴人寿在2024年的三方面重点工作。
令人诧异的是，2024年二季度刚刚开启，兰亚东却突然结束自己在横琴人寿的职业生涯。4月15日，横琴人寿发布关于董事长变更的公告显示，横琴人寿董事会于2024年4月12日收到兰亚东的辞职函。因个人原因，兰亚东提出退休，申请辞去公司董事长、执行董事及在公司兼任的所有职务。兰亚东的辞职函自送达公司董事会之日起生效。
简历显示，2016年8月加入横琴人寿的兰亚东，曾任职于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人寿”）、中国人民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等。
回首过往，放弃人保体系内最年轻副总裁的光环去创业，是业内当时给兰亚东贴上的标签。曾经，他被称为中国人寿60万营销大军的总教头，而今，他是横琴人寿从0到1的教父。2016年，兰亚东南下横琴，坊间流传，其曾与初始五家股东有过“君子协定”：各家各占20%股权，保持混合所有制、任何一家股东都不干预日常经营。业内人士曾分析：“这也是当时他拒绝其他邀请，而愿意加入横琴人寿的根本原因。”“新婚燕尔”之际的横琴人寿股东们，确实兑现了诺言。据媒体报道，横琴人寿的原版章程曾明确规定由华发提名横琴人寿的董事长，但为了邀请兰亚东加盟，华发在纸面上放弃了这个权利。
兰亚东，虽还是当年的他，但随着大股东从层层加码持股，到突破监管持股上限，成立不到十年的横琴人寿却不同以往。
2019年，横琴人寿公告称，公司拟增资10亿元。增资方案为五家发起股东各出资2亿元。不过，这一理想方案无果而终，并一路演变为珠海铧创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珠海铧创”）唱“独角戏”，直至今日，该公司已稳稳占据大股东的席位。
横琴人寿真正的股权变化始于2022年。2022年6月28日，横琴人寿注册资本由20亿元变更为23.85亿元，珠海铧创出资额由4亿元变更为7.85亿元，持股比例增至32.9%。后续，珠海铧创再度加码，今年3月，该公司出资额由7.85亿元变更为15.37亿元，横琴人寿注册资本由23.85亿元变更为31.37亿元，与此同时，珠海铧创持股比例增至49%。
上述增资过后，意味着珠海铧创超过了监管规定的单一股东持股比例上限。
但往往，各行各业监管越强调的红线，或许往往是一些公司趋之若鹜的。
北京商报记者通过多方了解到，4月11日，横琴人寿突然召开全公司会议，负责官宣“翻篇”即宣布横琴人寿董事长变化的人员为，珠海华发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发投控”）的人力资源相关负责人。横琴人寿的非执行董事作为唯一股东代表在这一宣布会议上讲话，其另一重身份是华发投控的董事长、总裁。
公开资料显示，华发投控同样是“华发系”成员，该公司为珠海铧创的母公司。
整体而言，横琴人寿当前的股东结构与兰亚东当初加入该公司时的理念相悖，即股东均衡持股，可以更好地保持市场化机制。虽然与股东不和的观点难以印证，兰亚东也进行了侧面“辟谣”。但从占据重大人事变动会议主导权的“华发系”一举一动出发，能否坚持市场化机制运行，被业内打出了问号。
“驻”进一起
上述重要会议的参与发言者均为华发投控的相关人士，从该公司与横琴人寿办公职场的远近程度出发，便显得不足为奇。
将时间拨回至2022年，就在第一笔注资获批之日的前几天，横琴人寿与珠海横琴新区十字门国际金融中心大厦建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十字门公司”）签订了协议，购买横琴国际金融中心大厦的39层整层。
“本次购置自用性不动产，公司有使用需要。交易标的位于合作区金融岛，是未来合作区金融产业集聚中心区域，办公环境良好，配套设施齐全，有利于改善职场办公环境，提升公司的品牌形象，有助于公司深度融入区域发展。”横琴人寿在公告中表示。
北京商报记者发现，横琴人寿入驻的正是股东珠海铧创所在的办公楼。并且，在同一办公楼里，还有诸多“华发系”成员企业，具体来说，华发投控、珠海华发金融科技研究院有限公司、珠海华金普惠金融控股有限公司等的注册地址均在珠海市横琴新区华金街58号横琴国际金融中心大厦中。
一直以来，股东干预保险公司经营属“敏感话题”，监管在非现场监测中，不止一次发现在公司治理方面，大股东不当干预公司经营的情况。横琴人寿入驻股东所在办公楼，这意味着与股东珠海铧创以及“华发系”多个成员单位可实现上下楼即达。在业内人士看来，对于并不避讳的“华发系”而言，此举易令业内产生大股东可以直接上下楼干预管理的担忧。
不仅横琴人寿搬至股东所在的职场，值得一提的是，珠海铧创与十字门公司同受珠海华发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珠海华发集团”）控制，对于珠海华发集团而言，不亚于这笔钱从自己的“左手”换至“右手”。之所以需要“算清账”，记者通过“华发系”成员单位人士了解到，近年来，由于地产整体下行压力，华发在体系内加强了对于“资金回流”的要求，甚至建立起从集团到各级子公司垂直管理的资金条线，现金流压力之大可见一斑。而如此的买楼操作难免不令业内产生质疑。
据了解，与珠海经济特区同龄的珠海华发集团组建于1980年，官网显示，该集团从单一的区域性房地产企业发展为科技、城市、金融三大集群并进的综合型企业集团。截至2023年底，该集团实现营业收入1816亿元、净利润65.5亿元。
“百里挑一”华金证券
公募REITs自对保险业开放投资以来，持续受到热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险资参与。
按常理说，体量较大的头部险企因具有更大的资金规模，投资的积极性和规模自然容易拔尖。但些许令人意外的是，短短几年间，横琴人寿成为了保险业中持有公募REITs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据同花顺iFinD数据，2022年、2023年，横琴人寿均持有10余只公募REITs，成为行业参与度排名数一数二的保险公司。进一步来看，横琴人寿大部分公募REITs是通过华金证券购买，以2023年为例，“华金证券横琴人寿基础设施策略2号FOF单一资产”“华金证券横琴人寿基础设施策略2号FOF单一资产管理计划”作为持有人持有8只公募REITs。
与此同时，根据近两年横琴人寿各季度的关联交易报告，横琴人寿持续向华金证券支付资产管理计划管理费。
北京商报记者梳理发现，华字头的华金证券同样属于“华发系”成员。不过，其美誉度并不高，行业排名也并不靠前，还曾被处罚。2022年，华金证券曾因投资银行类业务内部控制不完善；廉洁从业风险防控机制不完善；未按廉洁从业规定聘请第三方机构等原因被证监会责令改正并限制业务活动。
其实，行业内并不缺少知名度高、违规行为少的证券机构，横琴人寿大部分公募REITs偏偏通过华金证券购买，这难免令业内产生横琴人寿大股东“华发系”旨在加强控制的联想。
虽然上述猜测难以验证，但公募行业在初期是否值得大把金钱投入，还需要时间来检验。公募REITs虽然与险资资产配置需求相匹配，具备投资期限长、强制派息分红、稳定性高、流动性好等特点。但其B面同样凸显，即具备波动属性，存在投资风险。据行业交流数据，继上一年亏损1.46万亿元后，公募基金产品整体仍未能给持有人赚到钱，基金净利润合计亏损4351.18亿元，2022年、2023年亏损额度已增至1.9万亿元。
不仅如此，2021年施行的《银行保险机构大股东行为监管办法（试行）》（以下简称《监管办法》），还鼓励大股东减少与保险机构开展关联交易的数量和规模。基于此，中国矿业大学（北京）管理学院硕士生企业导师支培元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监管机构发布《监管办法》的初衷在于多维度强化对大股东行为的规范管理。如若大股东未能遵循监管指导，减少关联交易的数量和规模，可能导致一系列负面后果，比如增加金融机构的潜在暴露风险，尤其是在资本充足率和资产质量方面的风险。削弱外部利益相关者，包括投资者和消费者，也可能扭曲市场竞争环境，妨碍市场效率和创新动力。
因此，在支培元看来，作为一家公司的大股东，应严格遵循《银行保险机构大股东行为监管办法（试行）》，审慎推进关联交易，以支持金融机构的稳健运行，并促进整个金融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
年报审计惊现同款
与“华发系”紧密关联不止于此，北京商报记者梳理发现，横琴人寿于2017年聘请了毕马威华振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简称“毕马威”）担任公司审计机构。在毕马威连续多年对年度财务报告审计后，2022年度财务审计工作悄然换了人。
众所周知，会计专业服务机构毕马威，是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而横琴人寿2022年度财务审计报告机构却更换为名气相对较小的大华会计师事务所。
“偏爱”大华会计师事务所的背后，或受到了“华发系”的影响。据了解，珠海华发集团现控股华发股份、华金资本、华发物业服务、庄臣控股、维业股份、光库科技、迪信通、方正科技8家上市公司，北京商报记者发现，华发股份、维业股份、光库科技均有聘任大华会计师事务所为公司审计财务报表。
会计师事务所对于一家公司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它们不仅提供专业的审计服务，还是公司在财务管理、税务筹划、业务咨询等多个方面的重要支持者。通过与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作，公司可以提高财务管理的效率和透明度，增强投资者信心，降低财务风险，并确保合规性。
基于此，在业内人士看来，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更换的原因可能有多种，服务质量不佳、不熟悉行业特点、内部需求变化、合同到期或费用问题、追求更好的服务或技术均为常见的原因。而如果原因不足便任性地更换成旗下公司同款会计师事务所，恐易引起“华发系”股东存“私心”的讨论。
难啃的“骨头”？
2023年四季度偿付能力报告显示，横琴人寿去年共实现保险业务收入85.2亿元，同比增长6.88%。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四季报中，该公司未公布净利润等财务信息，截至目前也并未发布2023年年报。与2020年、2021年连年实现盈利不同，2022年该公司有所亏损，并且，2023年前三季度未扭亏为盈，亏损达3.17亿元。
北京商报记者就2023年全年业绩表现等问题致函采访横琴人寿，截至发稿，该公司未进行回复。
对于横琴人寿而言，寿险转型进入深水区，作为一家中小型寿险公司，横琴人寿如何应对，备受关注。而对于后续接任的董事长而言，面临扭亏为盈、寿险转型的双重压力，挑战无疑较大。
对于接掌横琴人寿的是何许人也，根据4月15日横琴人寿发布的公告，2024年4月13日，公司召开股东会及董事会会议，选举钱仲华为执行董事及董事长，待其董事长任职资格核准后正式履职。
业内人士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拟任董事长钱仲华来自一线，而上一代的“奋斗经验”是否能在新时代同样取得成功，即传奇能否再复制，前程并不明朗。
此次拟任的董事长属于太保系，今年新上任的总经理来自恒安标准人寿，目前横琴人寿高管阵列中，尚存人保系成员。中国企业资本联盟副理事长柏文喜表示，不同背景的高管可能在经营风格和理念上存在差异，这需要公司建立有效的沟通机制和协调平台，确保各方能够就公司战略和运营达成共识。此外，频繁的人事变动可能会对公司的稳定性和连续性造成影响，尤其是在关键领导岗位上的变化，可能会对公司文化、战略执行和员工士气产生一定的冲击。因此，公司需要确保过渡期间的平稳管理，并尽快确立新的领导团队，以便尽快稳定内部环境，减少外界对公司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
基于此前横琴人寿股东均衡时期的公司治理机制，在业内人士看来，可以使得某一个股东难以做出“越轨”之事。而如今原有平衡被打破，出现一股独大的情况，如果横琴人寿大股东与市场化经营背驰，或将对职业经理人的留存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北京商报金融调查小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