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聿元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柳树是春天的使者，最能感知春的气息。春风渐暖，万物复苏，柳树也渐渐抽出了嫩芽儿。那轻柔而垂的柳条，如同绿色的烟雾笼罩枝头，春柳如烟，似梦似幻，令人沉醉。这柳色可入画、入诗，可让我眉绽目润、满怀景趣。
又是一年的早春，杨柳已吐露出一簇簇嫩绿新芽，柳枝在微风中摇摆婆娑舞姿，如信使般地将春的信息传递过来，正如唐代诗人贺知章在《咏柳》中所写：“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柳是春的信使，每当春回大地，万物还在沉睡之中，柳树就最先感知春讯息。当我迎着朝阳漫步在京密运河畔时，春风里有了一抹新绿，初生的柳树芽，嫩黄、新绿，远远望去，像一团淡绿色的雾，微风吹来，这团雾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充满勃勃生机。只见京密运河边那一颗颗柳树，披着嫩绿，绿得水灵，绿得妩媚，绿得柔润，正如苏轼在诗中写道：“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欣赏京密运河畔这些婀娜多姿的柳树，使我感到无比的喜悦与欢欣，积蓄了一冬的那些郁闷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喜爱读古人的咏柳诗，更喜欢寻觅诗中山水的澄明，旷野的意境，心灵的牧歌。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在诗人的眼里，柳树不单是春天的使者，明媚的象征，而且是脉脉怀旧，殷殷期盼，款款寄托。于是文人的笔下，柳树时常种植在他们的心田，春意融融，诗情袅袅。正如唐代诗人雍裕之在《江边柳》中写首：“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若为丝不断，留取系郎船。”此诗清隽自然，春姿若梦，似有水声。诗人一入笔，便勾画了一幅翠丽的古堤春柳图，悦目又怡心。古堤两旁，垂柳成行，苍翠蓊郁，那袅袅婷婷的柳丝，似一缕缕烟霞在飘舞。这春色恰浓的意境中，江边柳的轻柔婀娜之态，鸟事鸣般从翠色里跑出来，轻妙而鲜明。诗人雍裕之在《江边柳》中，笔锋继续往前走，女主人公愿做绵绵不断的柳丝，把情人的船儿系住，爱意浓浓，永不分离。这首从历史中走来的经典古诗词，用意依依又婉切，在葱茏的春天的园子里，道出了春柳的美和魂与人的本色，可读可品，甚为精妙。
随着春天的脚步的加快，这些柳树柔软的枝条上都慢慢地长出了绿叶，身披绿装，随风拂动。柳树焕然一新的样子，十分惹人喜爱。正如杨万里在《新柳》诗中形容的那样：“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绿色的春天，令人心情舒畅，赏心悦目。
诗人笔下的柳树，迷人而灵动。细细的柳枝，疏密垂之，诗人谓之柳丝，能让人想到绢帛和锦绣。白居易诗云“柳丝袅袅风缲出，草缕茸茸雨剪齐。”春风抽出了柳丝，细雨剪出了嫩草，柳丝嫩草相映成趣，多么美好。浓密的柳条重重覆覆垂下时，一如绿色的帐幔，诗人喻之柳帘，让人想到竹屋的门扉，想到紫燕双双穿柳帘的素描，更能想到这柳帘之间的月色，月色里相约的情侣，那是郞心妾意、你情我浓，这柳帘里藏了多少故事呢？柳在生长，诗在生长。柳无风不舞，风无柳不柔，当池畔柳条随风起舞时，诗人谓之柳浪。唐代诗人裴迪说它是：“映池同一色，逐吹散如丝。”当春色渐浓，那柳枝柳叶日益茂密，似笼烟雾，便谓之柳烟了。唐末五代诗人韦庄言：“子规啼破相思梦，曙色东方才动。柳烟轻，花露重，思难任。”瞧，诗中之柳，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
柳作为春天之美的典型意象，给人清新舒缓之感。“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风梳过了柳枝，也变面了绿风，让人欣欣然前行。柳之美在柳枝柔软细长，春风徐徐里如女子曼妙起舞，草圣张旭道：“濯濯烟条拂地垂，城边楼畔结春思”，可见垂柳接地、婀娜多姿。杨柳不仅是春天的骄子，也是情感的诠释。宋代诗人柳咏的“杨柳岸，晓风残月，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就是借助对杨柳的描写，来表达对深爱之人的伤感与思念。同时，柳丝依依又是对朋友挥手惜别的深情神寄托，可谓：折柳送别，依依不舍，唐朝诗人杜牧有：“几处伤心怀远路，一枝和雨送行尘”诗句来借柳抒情，亦有隋朝诗人“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依依惜别的情景交融。北京冬奥会闭幕式印象深刻的折柳送客画卷，亦是借柳达意，寄托友谊的再次成功的创意。
自古以来，柳树是一首读不完和品不够的诗，引来无数文人秀才吟诗作词，写下那些壮丽的诗篇，成为中华五千年诗词文化宝库的一角，为我们留下了数不清的风雅佳句。如李商隐《柳》中“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轻黄惹嫩条。灞岸已攀行客手，楚宫先骋舞姬腰。”周邦彦《兰陵王·柳》中“柳阴直。烟里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儿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白居易在《杂曲歌辞·杨柳枝》中“依依袅袅复青青，勾引春风无限情。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王维写的《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怀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首诗被称为“千古绝唱”，它把送别朋友的依依惜别之情既然纸上。陆游在《钗头风》词中写的：“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表达了一段眷恋之深和相思之切的凄楚痴情，人生若无朝露，真情诚可贵。晏珠的《玉楼春》诗中：“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因物及人，又借柳思人，饱含多情之人的离愁别恨。李白《春夜洛城闻笛》诗中：“谁家玉笛暗飞声，散人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更让那些他乡游子，心中涌起绵绵不绝的离情别绪和相思之情。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描写柳树的诗词，从《诗经》一直到《唐诗》《宋词》都可以找到，并且广为流传。
说到柳，总会联想到诗情画意的江南，其实柳同样是古代边塞诗的常客。唐朝诗人王之焕的《凉州词》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此处的杨柳并非真的柳树，而是指《折杨柳》曲，将士们身在边疆，心怀家乡，悲凉中不失雄壮，愤慨中更有豁达，这正是令人神往的盛唐之音。一千多年后，晚清重臣左宗棠收复新疆时，动员军民植柳26万余株，从“赤地如剥，秃山千里”到“千里陇原，柳絮娜娜”，生态环境明显改善，那些柳树被称作“左公柳”。左宗棠的老部下也是同乡杨昌浚触景生情，写下一首诗与《凉州词》遥相呼应：“大将西征人未还，湖湘弟子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柳树的浪漫在诗人的笔下充满情感，而在现实生活中也给了我许多的启发。种植柳树，容易成活，俗话说，“年年插柳，处处成荫。”“有心裁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虽然柔弱，但却坚强地面对北方的寒冷，不易折损。柳树还不惧干旱天气，随遇而安。柳树从不挑剔种植的地方，不论种植在山野戈壁，还是种植在河畔庭院，都以迎风招展的姿态，乐观豁达的心态面对四季轮回。江南乡村也好，北方城市也罢，只要种植柳树，那里的春天总是先见新绿，令人眼前一亮。
在撩人的春色里，满眼都是醉人的风景，栖息在心灵里的是纵情的诗画。在春天观柳时读读咏柳诗，领略诗人的情怀，品叶时光的温存，欣赏心海彼岸里的春景。与春天同在，与柳树相伴，唤醒觉醒已久的往昔，心灵深处定会剪裁出愉悦的温情，裹着隽美和思想，在不老的时空中散发诗意。
只要春风来，柳树便会年年染绿，咏柳诗也吟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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