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一直以为,宿命是东方文化的特质,正如“两岸说”是西方文化的鲜明特质一样。看过美国影片《海上钢琴师》之后,我的看法发生了很大变化。在这部充满神奇的传奇色彩的影片中,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宿命的无所不在。
《海上钢琴师》由意大利著名导演朱塞佩·托纳托雷执导, 亚历山德罗·巴里科、 朱塞佩·托纳多雷编剧,蒂姆·罗斯、比尔·努恩、梅兰尼·蒂埃里主演的剧情片,于1998年10月28日在意大利上映。
这部影片向我们讲述了一个被遗弃在海上巨轮中的钢琴天才的生命传奇。他一生没有离开过巨轮一步,最后竟也自觉地追随那艘巨轮一起灰飞烟灭了。
影片的结尾很唯美地展现了海上钢琴师的离开人世的最后一瞬:很绅士的他,站在巨轮顶层可以望见天窗的一个狭小一隅,神色宁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那双曾经弹奏过无数动人旋律、征服过无数过客的修长的手缓缓地在泛着幽蓝色光晕的空气中凝重地抬起,灵巧的十指威严地在空气中机警而有节奏的晃动,它们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空气凝固了,时间凝固了。突然,天窗外巨轮烟囱的上方滑过了一道刺眼的亮光,船身随之剧烈地晃了一下,似乐队指挥棒“开始”语汇般的有力一挥,那两只手立即向着冥冥中肃立的黑白键盘扑去,十个指尖开始了有节奏的运动,先是中指,紧接着是食指、无名指……他的双眼沉醉地盯着窗外的湛蓝天空,右面的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他惯有的令人深不可测的微笑。配合着船体粉身碎骨的节奏,他倾心弹奏着一首即兴曲,那张瘦长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和独得其乐的满足。宽阔而明丽的海面上,那只曾经硕大无比的巨轮,像一个垂死挣扎的怪兽随着一阵密集的巨响从腰部痛苦地抽缩鼓起并随着体内暴烈而喷出的火舌在瞬间折断为两半。紧接着是分裂船体痉挛般的颠簸振荡并节节暴裂,无数的火舌喷薄而出。旋即,巨轮彻底分解变成无数碎片被海面掀起的冲天巨澜所夹带的倒海翻江般的大片大片白色泡沫吞噬贻净……逐渐的,狂飚般沸腾和雄狮般怒吼的海面恢复了平静,刚才的巨轮无影无踪,永远沉寂了,沉寂了……
为什么会这样?对于我们这些恋生的芸芸众生来说,选择这种最最残酷的结局简直匪夷所思。以上天所附于他的精灵般的天才技艺,要名要利要声色犬马绝对会易如反掌。但他竟然是那样的一意孤行,那样的心甘情愿,即使是面对历尽千辛万苦而终于与他相见的好友泪水长流的苦苦挽留仍然不为所动。他对朋友说,这就是我的唯一选择。拿一部钢琴来说,从琴键开始,又结束。钢琴只有88个键,随便什么琴都没差。它们不是无限的。你才是无限的,在琴键上制作出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我活得惯。
促成钢琴师随巨轮殉道的真正动机和原因究竟是什么?带着这个难解的悬疑,我的思绪在影片主体部分展示给我们的每一个瞬间穿梭。
从人类的本性来说,唯有爱,才 是挣脱命运枷锁最锋利的武器。影片展示给我们的答案是:极有可能!不是吗?突然降临的爱情就险些使他作出对命运的完全颠覆——离开巨轮——去陆地投奔他的爱情。但是,但是最后一刻,那无形而冷酷的命运之手却将他无情地拽了回来!——终究,相对于他那颗一直没有温情滋养的灵魂来说,他更像一个喧嚣尘世的旁观者,永远只能独守着完全与别人无关的心灵世界,没有达到燃点的爱情无力降服属于他的宿命!
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由于钢琴师的爱情仍没有超出单相思的现实层面所致。当时,那位上船寻找父亲的少女曾是那样深切地打动了钢琴师那颗孤寂而敏感的心。从相逢到分离,没有说过一句话,仅仅是她窗外甲板上迷茫而忧郁的侧影,就一下子扯动了钢琴师蕴藏多年的柔情!顿时,正在灌制唱片的他灵魂出窍了:天籁般温柔与缠绵的旋律从舞动着的十指尖流出,爱情如无数朵瞬间绽放的千丝菊同一时刻在钢琴师的心田盛开。如沧海突成桑田,铺天盖地的菊花满山遍野怒放。骤然降临的万紫千红令他目不暇接!层层叠叠丝丝缕缕、淡黄淡青淡红且纤细娇弱柔媚的菊瓣,如枝枝燃放的迷香上腾起的烟霞经风轻吹,咿咿呀呀地摇曳不已……突如其来的爱情氤氲使他沉醉!陶醉后的痴迷甚至驱使趁着他夜色偷吻了正在熟睡的那个少女。为了追寻他心中燃起的爱情,钢琴师决定离开巨轮去纽约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爱情——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心灵归宿。
清晨,薄雾中的纽约港。头戴一只圆顶礼帽的钢琴师,提着一只装着全部家当的皮箱,沿着连接着大地与巨轮的舷梯,迈着有些犹豫的步伐,缓缓地向世界大都市的入口走去。他的身后是目送他离别的船上友人;他的眼前,是横陈在迷雾中的一幢幢顶天立地的高楼大厦以及越来越近的都市喧嚣。有些朦胧的楼群间忽然有一行大雁穿雾而出,雁行如弓,向着港口的方向射来!已经走过舷梯一多半的他竟然莫名地驻步不前了。他放下皮箱,提一口气,张开了双臂,右手折回紧接着向外用力地一甩,圆顶礼帽便如一只轻盈的飞盘,倏地飘向了迷茫的天际。片刻过后,他折回头,神色冷峻地提起皮箱,重新沿着舷梯原路返身回船——唯一的一次背叛宿命的机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与钢琴师擦肩而过。在他的认知世界里,所有那些城市,无法看见尽头,阻止了他的脚步的,是他永远也无法预知的未来。
在巨轮即将化为灰烬的前半个小时,怀抱着老唱机的号手,凭着老唱片上那熟悉的旋律终于见到了钢琴师最后一面。
诀别的时刻到了,神色黯然的老唱机正吃力地在凌乱不堪的船舱间吟唱着钢琴师曾经的爱情旋律,钢琴师也用那对清澈的褐色眸子静静地凝望着被他婉拒的好友。钢琴师若有所思地感慨道:那天站在悬梯上,我感觉到纽约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望着那一幢幢太高太多太密的楼群,自己忽然感到了悲凉!这些东西将从此阻挡我的视线,永远无法让我看得更远。大海多辽阔,多单纯?咱们在船舱遇见的那位走遍千山万壑寻找自杀地点的农民不是说,翻越了最后一座山头突然看见的拯救了他生命的风景正是波涛汹涌晚霞满天的大海!而我,既然一直就在生活海上,又何必徒劳着要去陆地寻找归宿?他说道:我永远无法放弃这艘船,不过幸好,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反正没人记得我存在过,而你是例外,max,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这里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而且你最好习惯如此。原谅我,朋友,我不会下船的。
这就是钢琴师的临终感言。透着一种参透生死的坦然,又流露出一种对陆地生活甚至爱情的一丝莫名恐惧。是一直缺乏人间温情的冷漠惯性使然?还是对海上生活的生于俱来的依赖感的驱使?遗憾地是,他确实没有别的路可供选择。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亲朋可以牵挂,他唯一能够寄托生命的东西却是木材钢铁等无机物组成的巨轮以及同样是木材钢铁等无机物组成的钢琴。音乐是什么?对他来说,那是他用于回报巨轮和钢琴的爱的呓语!如今,这些呵护和滋养他成长的非生命父母就要无情地离他而去了,除了随船殉道他又能选择什么呢?
不是吗?作为一名无师自通的天才钢琴家,在他四五岁时第一次触摸琴键的机缘便注定了他的命运走势。先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神奇表现使他无可辩驳地获得了钢琴神童的美誉;再是巨轮专职钢琴师的一大段令他一次次沉醉流连的快乐时光。在他不长的一生中,巨轮上的环境宽厚地包容了他只弹自己即兴曲的任性。供他发挥天赋的钢琴不动声色地让他的临场发挥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他可以由着性子,随意去用近似于白描的手法用键盘惟妙惟肖地描绘现场旅客的神态和内心。也能够自如地抒发不期而止的似水柔情。在巨轮、钢琴这对“无机物父母”的关爱和青睐下,我们的海上钢琴师具备了迷人的演技,以至于吸引来了陆地上闻名遐迩的钢琴家们前来对决,不用说,败下阵来的只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挑战者,因为它们无论哪一个人也没有他纯粹,没有他的心灵更洁净。
多么令人难忘的一场戏呀?在那个海上飓风袭来、船体振荡不安、所有旅客魂飞魄散东倒西歪如临死神的漆黑夜晚,我们这位传奇钢琴师却懒散地坐在那架随着船体颠簸东奔西跑的钢琴架前。轻松的神色,玩世不恭的笑容、悠闲敲击着琴键的十个轻快灵巧的指尖,会心地演奏着与颠簸节奏惊人一致的欢快而略带谐谑风格的旋律。他在用疯狂消解疯狂,黑白琴键上的旋律成了他以胜利者的不屑一顾嘲笑飓风狂澜的有力武器。诺大的餐厅成了他和钢琴的花样溜冰场,不期而止的琴体与门筐的相撞正好用做休止符。风平浪静之后,当那位受尽折磨不省人事的号手烂泥般依偎在他的肩头昏睡的时候,我们这位可爱的钢琴师却顽皮地笑了,那神情就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了淘气地嬉戏。
……在支离破碎的场景中穿行,我的灵魂无异于正经历着一场痛苦的煎熬。但拷问的过程中关于命运的思索却有了些许亮光。
那架钢琴就是钢琴师的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息地。那艘巨轮就是钢琴师整个的生命时空,也是他灵与肉的全部宿命。
同样,大海上的狂涛巨澜、风霜雪雨以及日升日落就是组成钢琴师生命的所有元素。它们是他的血,它们是他的骨,它们是他的肉。巨轮内的舒适安逸相对于仓外那深不可测兼杀机四伏而且时而风平浪静时而咆哮狰狞的大海来说,无异于他的天堂。所以,当那艘巨轮最终被遗弃在一座无人的空港等待在灰飞烟灭时,命运的渊薮昭示他的只能是随船殉道的结局。
如此说来,海上钢琴师的故事仿佛在印证一个亘古未变的命题:爱,也是一种宿命!
我们的爱,可否也是一种命中注定!?我们的情感,是否也逃冥冥之中某种既定的必然?
作者简介:
魏勇,笔名远鸿时有声。陕西渭南华州人,供职于农行陕西研修中心。中国金融作协和中国农业银行作协会员,书协会员。《金融文坛》杂志社书画院理事。立志于文学和书法,作品散见于《三贤文苑》、《金融文坛》、《西部文学》、《中国风》等杂志及各大网络媒体。
壹点号 远鸿时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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