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汉妈妈决定赴死

当武汉妈妈决定赴死
2023年06月04日 17:23 正和岛标准

作 者:于启章 米丽萍

近日,一则孩子在学校被撞身亡,妈妈从24楼纵身一跃的事件刺痛了太多人的心。

5月23日下午1点多,一位武汉市汉阳区弘桥小学的老师从学校地下车库将车辆开进校园,在距离校门十多米的地方停下,等待同事上车,一起外出参加培训活动。

等待期间,一名一年级学生走到车前蹲下捡纸飞机,这位老师声称曾挥手让小孩离开,随后,13点50分,他进入车内,发动车辆。

令人难过的是孩子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蹲在司机的视野盲区。紧接着,撞倒、碾压、二次碾压和拖行,惨剧发生。

据说,学校原本有专门的侧门供校内车辆通行,但当时老师的车绕到了操场边;小孩去车前捡纸飞机时被撞倒,然后被前后轮碾轧,校医赶到现场但未敢进行施救,孩子由救护车接走,最终,抢救无效离世。

学校紧急通知,孩子的父母匆忙赶来,解释事情经过的现场,绝望的妈妈喊着:“他(肇事司机)从孩子头上轧过去了,轧的脖子”,即便如此,还是用了最后理智拦住了崩溃向肇事者动手的丈夫。

接下来,两个校长免职,肇事司机被抓,学校迅速谈赔款,顺理成章的问题解决法,却惟独少了诚心的道歉。

这位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上条幅,每天坐在学校门口。她镇定地发声,“我不要他们的钱,只是要一个公开的道歉”

相关报道和视频被传上网络,话题,却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酵。

比起心碎的话语,绝望的呐喊,有一群人首先看到的是孩子妈妈妆容精致、美丽优雅,她衣着得体、疑似穿着奢侈品鞋子,脖子上挂着工牌,耳朵上有一副珍珠耳钉。

于是评论像十级大风一样吹向她,很多人先看脸,并上升阶级矛盾:

“我是来看身材的。”

“身材高挑还穿高跟鞋,美滋滋。”

从看脸顺利上升到荡妇羞辱、质疑人品:

“长这么好看,是不是做那个啥的?孩子死了是报应!”

“怎么说话这么镇定,还穿那么贵的鞋,一点看不出悲伤。”

“真是个玻璃心……”

事发后没几天,有自媒体杜撰报道《武汉小学生被碾压身亡事件,以260万结案》又炸出一系列风言风语:

“260万啊,(孩子的爸爸妈妈)做梦都会笑醒!”

“你想拿到的钱已经拿了,下一步该去开直播了。”

在6月2日,过完儿童节的第二天,失去孩子的第10天,这位妈妈从24楼跃下坠亡,

母子以这样的方式,在另一个世界相聚了。

她的行为,换来了网暴者们又一轮高潮:

“我觉得是老公把她推下去的吧。”

“260万到手,又可以娶个年轻美女了。”

这些话语的冷漠、恶毒,令人发指,其中很多诋毁、造谣的元素,也已经触犯法律。

谁也不知道,这位妈妈最后的选择是因为孩子的正义没有得到伸张,还是因为网络暴力。

但如果没有这些恶意中伤、揣测的言论,对一个苦命人多些理解,对她讨要道歉的坚持传递鼓励,她内心的绝望和无助会不会缓解,轻生的念头会不会退却?

2023年了,网络暴力仍屡禁不止。

仅今年以来,就有“粉色头发女孩”郑灵华被网暴去世、地震幸存者“钢腿女孩”牛钰分享恋情被网暴、开着拖拉机到西藏自驾的网红“管管”因不堪“黑粉”网暴轻生等多起事件发生。

发动一场网暴,只需要一部联网手机、一个ID(甚至不需要有粉丝),自从有了语音输入,甚至可以不识字。

只要你的评论恶毒、足够阴阳怪气,或者带点讽刺“幽默”,满足一部分人阴暗的想象,令其点赞、转发或者跟帖,网暴——这种在网络中对别人造成伤害的侮辱性与骚扰性行为——就发生了。

网友16岁生日时拍的婚纱写真,被人盗用说是“穿着婚纱看王源演唱会的前女友”;

笑着出镜的抗癌博主 “卡夫卡松饼君”,被怀疑是卖惨装病;

只是在网上晒出订婚照,新娘就被人恶意评论是“某洗浴会所8号技师”;

唱“挖呀挖”的幼师一火,就有人说她已辞职、本身就是网红甚至相貌丑陋;

因地震致残的钢腿女孩、被父母抛弃的刘学州、被质疑“便宜没好货”的“2元糖水”爷爷……

不知从何时开始,互联网上的一个人,不管遭受苦难还是优秀出彩,不管坚强乐观还是普通平凡,都能无端招来外界的恶意甚至一场灭顶之灾。

太多网暴的受害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选择“自行了断”,往往是因为绝望、窒息、看不到前路,在此之上,还有种“殉道”的悲壮。

记得“粉发女孩”那句话吗?“如果我死了,是不是社会舆论就能关注到网暴,或者让这些发言的人羞愧一辈子?”

那些人会羞愧吗?恐怕不会。

就像《让子弹飞》中,六子被胡万污蔑吃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无法辩白被逼至绝境,最终剖开肚子让所有人看,连问:“是不是只有一碗!”

六子是清白的,六子死了,那始作俑者羞愧了吗?没有,因为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真相。

北岛在《回答》中写过:“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会受到良知折磨的,是有良知的人。

很多人说反抗网暴应该以暴制暴,却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接过魔鬼的镰刀。

网暴给人带来最主要的就是心理伤害,没错的人被指责有错,没做过的事被污蔑做过,道德水准高的人被造谣背徳……

可想而知,委屈、自我质疑、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足以毁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这种伤害不会因为网暴停止就消失,甚至可能纠缠一生。

以暴制暴,便意味着用做错事的方式惩罚错误,让世界出现更多的加害者,戾气难消,负面循环,大环境只会更差。

那么,面对网暴,我们该怎么办?

于受害者而言,自救,永远是第一选择。

在一场网暴中,受害者是极端弱势的,即便如此,自救也是必要的。

网暴总是突发,因此很多人遭遇到谩骂、谣言之后会不知所措,被拉入自证和澄清的陷阱,甚至自我怀疑,心理防线走向崩溃。

针对心理伤害,最有效的是自我认可。当你非常了解自己,非常清楚别人的攻击是不切实际的无中生有,明白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有着基本的判断力时,你的内核会更坚定。

但这一点要做到太难了,尤其是未成年人。

所以我们不妨找一个或者几个会坚定支持自己的人,在受到网暴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们,通过外部支持间接实现自我认可。

当一个人有坚定的社会支持的时候,即使不认识的人对你各种网暴,你依然可以从社会支持身上获得认可和信心,不会陷入“我没错”“我有错”的心理内耗,这就从根本上避免了伤害。

同时,我们一定要加强相关的教育和宣传,让大环境对于网暴有正确的认知,比如什么样的言辞和行为是网暴,构成怎样的权利侵犯,可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高位打击。

如此一来,会有越来越多人知道如果遇到类似情况,最好的办法不是被卷入低层次的言语纠缠,而是运用法律手段精准反击于加害者。

那么,对于加害者我们该如何处之?

《三联周刊》曾发布一篇文章《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网上专门网暴他人?》,文中提到,揭开“匿名”的面具,网暴者们其实不全是生活不如意的“失败者”。

他们大都年龄尚轻,但都有着不小的“网龄”,他们涉世未深,也经历着各不相同的人生处境,有的想通过互联网“主持公义”,实现抱负,有的只是出于发泄、无聊、玩笑或者焦虑。

他们是现实中的普通人,但在网络上,他们可能会表现出极度的冷酷、漠然和固执。

一方面,“匿名”成为关键点,自以为是的“清醒”“正义”“公平”成了他们的遮羞布。

另一方面,人们在网络上很轻易就会“攻击”别人的一个原因,是对方在此刻是一个“抽象的人”。

自媒体作家非非马认为:“看不见具体的样子,也无法感知到对方具体的疼痛。不被看到的疼痛,就会很难唤起不忍,唤起同理心。”

可就像托尔斯泰在《复活》中写的:“如果你感受到痛苦,那么你还活着。如果你感受到他人的痛苦,那么你才是人。”

网络早已不是独立于现实的空间,立法关键,我们的同理心教育也需要外延。

很多时候,满怀恶意或者不经确认的谣言可以被扼杀在传播的开端,只要我们保持客观,保持善良,保持情绪稳定。

美国学者霍夫施塔特所著的《美国的反智传统》一书中谈到过情绪和舆论的杀伤力:“满怀着令人费解的沮丧和导向错误的怨气,带着对秘密与阴谋的精心幻想,民众在不同时期的不同人群中找到了替罪羊”。

我们不知道现在的网络上还有多少人在磨刀霍霍,但我们要坚信: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我们变成他们生活的替罪羊。

参考资料:

[1]. 新周刊:网暴十宗罪,我们无法视而不见

[2]. 三联周刊:到底什么样的人,会在网上专门网暴他人?

[3]. 视觉志:议论被撞学生妈妈身材的,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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