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母亲用手上的裂口,为我们换来生活里的繁花

品读|母亲用手上的裂口,为我们换来生活里的繁花
2024年05月12日 21:52 半月谈
*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5期内容

一到冬天,母亲的双手就会开裂,手指头上一个个小口子,有的深,有的浅,密密麻麻。十指连心,看着就觉生疼。

有次我和小伙伴玩耍,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手指,因为天冷,伤口迟迟不能愈合。每次需要用手的时候,碰到都疼痛难忍,尤其是沾了水,更是钻心疼痛。一个小伤口尚且如此,母亲满手的伤口岂不更疼?但母亲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说:“咋会不疼呢?不过年年如此,早习惯了。”

记忆中的很多个晚上,临睡前母亲都会打一盆热水放在灶上,微微踮脚,将半个屁股坐在灶台上。灶已封了火,余温刚好可以让热水保持温度。母亲用右手轻轻撩点热水在左手上,然后再换着手来几次,待适应水温后,慢慢把双手全部浸泡在热水里。母亲干瘪、布满皱纹的双手,在热水里逐渐变得饱满、圆润起来,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花重新获得了生机和光彩。

母亲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往往一泡就是半个小时。待双手泡得涨红起来,她拿出一块肥皂洗了手,再用一管白色的“手油”仔细地涂抹双手。那“手油”的味道很好闻,混合在袅袅的水蒸气里,有种湿漉漉的甜香味。我贪婪地深吸几口,将那股味道吸入腹腔,更牢牢地吸进了幼时的脑海。

疼得厉害时,母亲会找来药用胶布,剪成一条条的贴在裂口上。但这样只是减轻了一点点疼痛,治标不治本,隔几天换胶布,母亲仍然疼得直皱眉头,偶尔还会不自觉地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我看着心疼,问母亲有没有办法彻底治好这些裂口?母亲摇头,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会生冻疮,有些人会开裂,有些人则什么事都没有。

隔壁的春香婶子应该就属于体质好的那一类吧?她的手又白又光滑,我常见她坐在阳光下修剪指甲,细细长长的手指头让人看着心生喜欢,比母亲的手好看多了。

听了我的话,母亲并不恼。她正忙着切羊杂——捡来柴火,在院子里生了火,把羊头、羊肠、羊心、羊肝、羊肺等放进大锅,煮好后切碎,用来煮羊杂汤。

那时我家经营着一个羊杂汤小摊,父亲负责买卖,母亲做日常的准备工作。羊杂刚捞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可不一会儿,煮好的羊杂连同泡羊杂的汤水就变凉了。切热羊杂的时候,母亲的双手油汪汪;冷风一吹,油光凝结,又给双手糊了一层白霜。

母亲不肯戴手套,说干活不方便,而且汤水太多,浸入手套里戴着更难受。一下午的时间,母亲就切出满满一大盆羊杂,足够第二天出摊用。而那整个的一下午,母亲的手就在冬日的冷热中不停交替。

很久后,我听人说,手上的热水遇冷便会生冻疮,让皮肤开裂,才明白哪里是体质的原因,分明是劳作导致了母亲手上皮肤的开裂啊。那么多年的冬天里,母亲切了多少次羊杂,手上的裂口就有多少个。

冬天的寒冷,会让羊杂汤更香浓、更温暖,也会让母亲手上的裂口更加疼痛。但母亲从来不说,她只是埋头干活,用辛苦赚来的钱供我们上学,给我们买好看的衣服,买好吃的食物,买好玩的玩具——母亲用手上的裂口,为我们换来了生活里的一朵朵繁花。

如今,母亲终于可以安享晚年。在寒冷的冬日,她可以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的雪花微笑。她的双手虽然布满了皱纹,却不再开裂,也不再有十指连心的疼痛了。当她伸出手时,像一朵饱经风霜的菊花,在我眼前缓缓绽放。

原标题《母亲手上的繁花》

作者:张君燕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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