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琦
凡是对广西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中华悠久的文明史上，广西涌现出许多颇有影响的历史人物，明朝末年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爱国名将袁崇焕便是其中之一。袁崇焕，字元素，号自知，广西藤县天平镇白马村人，生于1584年6月6日，明万历进士，授邵武知县。明天启三年（1623年），擢兵部佥事，监军关外。镇守辽远城屡败清军，用红夷大炮击败努尔哈赤，官至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登莱、天津军务。力支危局，加太子太保。因崇祯帝中后金反间计于崇祯三年八月十六日（1630年9月22日）被冤杀，享年47岁。其复疆雪耻的报国壮志未酬，直到清朝修撰《明史》、参校《清太宗实录》时，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千古奇冤才得以昭雪。
上世纪70年代初，我慕名访问过袁崇焕故乡，但当时的印象并非十分深刻，因为历史的诸多原因，他的故居遗址、文物所剩无几。他的事迹也只是文字记载、传说故事而已。后至80年代，当地政府投巨资对袁崇焕家乡进行全面修复，收集了大量的文物、史料。1984年召开了纪念袁崇焕诞辰400周年学术讨论会，来自全国各地近百名专家学者参加了这次盛会，撰写创作了大量论文、诗词、歌赋、书法佳作，袁崇焕的历史功绩，引起世人关注。本世纪初，藤县党委加大袁崇焕丰功伟绩和爱国精神的宣传力度，编辑出版了袁崇焕丛书，雕塑了袁崇焕的巨型石像，筹建袁崇焕纪念馆。我应邀参加了袁崇焕纪念馆的奠基仪式，又一次访问了袁崇焕故乡。
我退休后，创建了广西桂学研究会，专心致志地研究广西本土文化，对广西历史人物的研究是桂学研究的重要任务。2023年初冬，我怀着对这位中国历史上可歌可泣的爱国将领的崇敬心情，随桂学专家、学者再度访问袁崇焕故乡新马村，今非昔比，令我耳目一新，得到了新的体验、新的收获、新的感悟，我沉浸在英雄故乡的怀抱里。
初冬十月，南方依然阳光灿烂，满目葱茏。我们的车子沿着一条山间公路行驶，穿越过新村、田野、茶山、果园，郁郁葱葱。那果园每株树上都满挂着诗情透逸的果实，山间那股幽远的清香，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汽，让人感到无比的清爽与快活。经过的村庄，屋宇掩映在绿树丛中露出白色的新墙，村前路旁停放着各种车辆，偶尔还遇见村民新婚，热闹非凡。看到这番情景，长途乘车的疲惫顷刻荡然无存，到达新马村时已是晌午。
袁崇焕故里新马村是个偎山抱江的古老村庄，位于浔江边上，原名白马村，1949年后改名新马村，列入广西传统村落名录。新马村不算很大，如今修建很多新的楼房，但仍保留着原始的古楼旧屋，依然显得古朴别致。这里风景优美，肃穆庄严，宁静雅致。村中有一个偌大的荷塘，村子的房屋绕着荷塘修建，鳞次栉比。有一条用大石块和青砖铺成的村道，曲径幽深。荷塘有古老的莲塘书舍、何氏宗祠、白马圩场、袁崇焕少时就读的开明学堂，现在都已修旧如旧，供游客参观。新马开明中学是1943年由乡绅何杞先生发动西江流域几个县族人捐资修建的，以基础教育为主，教学质量不错，升学率很高，几十年来为国家培养出不少人才，可谓桃李芬芳。那年我应邀参观了开明中学并即兴题了校名，记忆犹新。
沿着村道，往西北方向行走，穿过一片空地，登上一个小山丘，这便是袁崇焕故居遗址。遗址背靠长茅岭，左临西江，正面是连绵起伏绿色的山峦，确是一块风水宝地。有资料简介，遗址房子分为前、中、后三座，占地960多平方米。大门前挂有“任天堂”碑匾，两边由莲花石礅托着的大廊柱，整个院子显得雄壮威武。中座为客厅，厅前悬挂“乐性堂”牌匾，后座便是居室，可以看得出当年是个大户人家。袁崇焕在京城遇难后，株连九族，袁家人纷纷逃离、被害，开始没落，经历代风吹雨打，遗址被毁，荡涤无存。时隔数十年再访新马村，遗址依然如初，残留有房屋的火砖墙角、瓦片、两个石柱礅和袁崇焕的祖坟。当地人说，原来还有一块纪念碑，碑高约三丈，正面碑文是“明督师袁公崇焕故里”九字， 1958年被搬走便失踪了。我询问陪同来的县委宣传部领导，是否有重新修复袁崇焕故居的计划。她说，文物部门和有关专家认为，不宜在旧址修复故居，还是保留现状为好；但有计划在袁崇焕纪念馆附近按故居的样式修建他的故居，既可供游客参观、凭吊，又可以供来考察研究的专家学者住宿和举办各种文物、艺术品展览，一举两得。我非常赞同这想法，希望能尽快规划建设。
新建的“广西藤县袁崇焕纪念馆”坐落在村子的东面，雄伟壮观，大门正面墙上是一幅袁崇焕跃马扬鞭奋蹄前行的版画。一副隶书楹联分挂两边格外醒目，上联“策杖只因图雪耻”，下联“横戈原不为封侯”，这是对爱国名将袁崇焕一生的评价。纪念馆用照片、图画、文物资料、影像等多种形式和表现手段，形象而翔实地展示了袁崇焕的一生的心路历程。我们跟随着年轻的讲解员，按展览的顺序逐步参观。她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大家静静地聆听，偶有提问。当讲到袁崇焕受任于败兵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在辽东军情紧迫、朝议纷纭莫衷一是的时候，他独自奔赴山海关外观察地形，回来提出守战方略，他根据敌我双方实际，力陈招练兵马、修缮武器、筹备钱粮、修建城堡等各种计划，明熹宗纳其奏，发给库金，命袁崇焕招练兵马，充实辽东边防，其中却忽略了他在招兵时特意在广西招募良兵的环节，我当即建议她今后讲解时补上这个内容。
袁崇焕少年在家乡时，已知广西各族人民勇敢善战。当朝廷命他招兵，他首先想到要招广西兵。正好他有个叔父叫袁玉佩，正在广西平乐府做推官，于是他发文回广西，要田州（今田东县）、泗城州（今凌云县）、龙英州（今天等县）各招二千良兵。各州官接到公文，如期如数招足。同时袁玉佩也招了六千广西各族子弟兵，一起送到山海关。这批人马经过操练，很有战斗力，固守着辽东海防。朝廷以袁崇焕招练兵戍边、屯田有功，提升为兵部右侍郎。自古以来广西各族人民就具强烈的爱国情怀，英勇善战，很多史书都有记载。袁崇焕纪念馆能补上这段史实，一定会增添广西各族人民内心深处的自信与自豪。
一个宏大宽敞的书法长廊吸引眼球。我们大步流星走过去，欣赏各位书法大家的风采。这是上世纪80年代召开纪念袁崇焕诞辰400周年学术讨论会期间举办的“纪念袁崇焕诞辰400周年诗、词、联书法展”向全国各地征集书法作品，后刻碑制成书法长廊，供游客观赏，永久保存。纪念馆的同志告诉我们，当年征稿启事发出后，得到了全国24个省、区、市的诗人、书法家的响应，纷纷惠赐大作。当时的青年作者现在成了书法名家，而年迈者有的已驾鹤而去。他们奉献的作品如今成为珍品，这是袁崇焕纪念馆珍贵的史料和精神财富。
我们沿着书法长廊，慢步参观，仔细品读、认真欣赏。我被这些书法大家作品深深吸引。楷、行、草、隶、篆书体皆有，这些作品既有传统的功力，又富时代特色；既有浓郁的碑意，又有帖的风致；雄健中不失萧散，规范中充满洒脱，筋骨森然而意态超逸，可谓集中华书法之大成。我更深受专家、学者、诗人们的诗书情怀所感动。他们为袁崇焕可歌可泣事迹与忠贞爱国的精神所感动，写下了许多发自肺腑的心声。著名学者、书法大家欧阳中石劲笔直书自撰的散曲“雨晴云散，始知元素冤同武穆功同阁部，恶紫涂遮不住，色正朱，碧血丹心，世永书”。著名书法家李铎作诗并书“单骑探关几忘身，督师请命扫边尘。两宁大捷回援急，何以非刑磔荩臣”。不少书法家饱蘸浓情，书写袁崇焕诗词名句、楹联，表达敬畏之心、崇敬之情。这些书法作品凝注于笔端的深情款款，字里行间都透出袁崇焕精神，必将激励一代代后人。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宽慰与自豪。
英雄是一种心灵和灵魂的力量。英雄是伟大的人格、时代的楷模，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我们对每个时代的民族英雄，都要心怀崇敬，浓墨重彩记录，世世代代传颂。要用英雄的史实功绩，去教育引导人们特别是青少年一代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高扬爱国主义的旗帜。
离开白马村，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藤县籍著名书法家、诗人莫乃群是很早开始研究和宣传袁崇焕的广西学者。他曾为袁崇焕写了一首七律：“故里丰碑意倍亲，辄从爱国识忠纯。辽东战守筹三著，天下安逸系一身。回救京师战大捷，横推敌阵等轻尘。河山赖有英雄气，长使风光物色新。”莫老先生这充满深情厚意的诗句，不正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