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长安城之别称

来自:介然斋-王民权

旧时对于国都,有“春明”“日下”等许多称呼。长安千年帝王都,因“弄玉吹箫,凤降京城”的传说,后世每常称其为“凤城”,如刘禹锡《曲江春望》“凤城烟雨歇,万象含佳气”句,杜甫《夜》“步蟾依仗看斗牛,银汉遥应接凤城”句;又因汉长安城“南城墙屈曲呈南斗状,北城墙凸出呈北斗状”,后世又多称其为“斗城”,如《三辅黄图》“至今人呼汉京城为斗城是也”的记载,和《严武酬别杜二》“斗城怜旧路,涡水惜归期”句。

这些都是文史领域人所共知的常识,但是长安城此外还有些别的称谓,如“北斗”或“北斗城”,就僻之焉鲜为人知了。

早就听闻宋联奎先生有《城南草堂诗稿》传世,惜缘悭迄未一见。国庆节后偕世民窗友去省社科院应超兄处送书,闲话时偶涉菊叟,应超兄说先生哲嗣宋寿昌君1996年刊印时曾送他一函,遂慷慨发箧,寻出借我读之。我兴奋如获至宝,当日即将其粗翻一过,且意外发现菊叟有许多与宋伯鲁先生唱和之作外,并见其两首诗作,有将长安城称作“北斗”或“北斗城”,深以为异。如其第五卷《秦围集》之《春暮杂咏》即云:

北斗金汤地,惊闻已合围;

尘沙昏素浐,村郭淡斜晖。

这分明是咏1926年西安“围城”事件的,其中的“北斗城”,显然指的就是长安城。

又如其第四卷《拓园集》之《长安秋后酷热》复云:

玉琴渺渺南薰曲,银汉迢迢北斗城;

岂是乾坤清气少,万家苏息费经营。

虽然诗乃1923年(癸亥)游宦倦归后的遣兴之作,诗中前两句的“南薰曲”,用帝王恤民的典故(相传舜作五弦琴,唱《南风》歌,其词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北斗城”,则显然也是指长安城。

应当坦承,以“北斗”或“北斗城”指代长安城的文艺作品,的确是很少见的,即便在菊叟《城南草堂诗稿》中,大约也只有这两处。但这只能说明长安城这一代称,未能广泛地叫开,却未便说明长安城没有或不能如此叫法。

同长安城每被代以“凤城”“青门”(民初长安曾有“青门诗社”,菊叟当年序范紫东《关西方言钩沉》亦署“青门鞠叟”)都是得诸某典,源于某种传说或史实一样,菊叟诗中以“北斗”或“北斗城”指代长安城,一方面是因为汉代长安城的形制有意无意地南像南斗,北像北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三辅黄图》有“城南为南斗形,城北为北斗形”的记载。

人或疑怪其以一隅代表全城是否合适,问其何以不用“南斗”以代之,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却不能或不足以成为否定这种用法的理由。原因无他,观夫“青门”一典,便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因为“青门”原本只是汉长安城的城门之一(东南门,本名霸城门,因其色青,俗呼为青门),并未妨碍其成为世所公认的长安城的代称,也未曾有人提出因何未以汉长安城其他各门(据《三辅黄图》,汉长安城有12门)代指的疑义。

菊坞先生长袖善舞,诗文俱擅,是当时陕西公认的文化大家,其学养,其志作,乃至其存世的未存世的几百首诗作,即便放在全国范围以衡之,也毫不逊色,既具用典的能力,又有创典的资格,其实力的确未便小觑。而披览其《诗稿》全部,也几乎无诗无典,无诗不典,用典几乎成为其诗的一大胜景。

这两首诗中的以“北斗”或“北斗城”喻指长安城,也分明是在用典,而且用得自然,用得巧妙,用得有根有据,只是前人鲜见这种用法,《诗稿》也只在小范围内传览,惜乎未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带动更多的人去使用而已。从技术角度讲,以“北斗”或“北斗城”来指代长安城,并无挂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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