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当全世界媒体的注意力都被「流浪气球」吸引时，殊不知一场巨大的生态灾难正在人类眼皮底下悄然上演。
当地时间2月3日，一班货运列车在美国俄亥俄州东部小镇东巴勒斯坦脱轨，随后引发火灾。
事故现场
虽然事故未造成人员伤亡，但部分冲出铁轨的车厢载有高毒性化学品，包括38万升易燃易爆，被列为1类致癌物的氯乙烯。
2月5日，因车厢释压装置失灵，氯乙烯面临爆燃风险。届时，有毒气体将直接扩散到空气中。
2月6日，铁路运营商决定把氯乙烯排入事先挖好的坑道中，再通过人工点火使其持续燃烧，直至耗尽。
这样的操作令很多专业人士感到费解，因为当前情况下未完全燃烧的氯乙烯会产生光气和二噁英。
前者是一种有剧毒的无色气体，曾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当做化学武器使用。后者则被视作世界上最危险的化学物质之一，也是毒害越南几代平民的橙剂的主要成分。
该死的橙剂一般来说，处理泄露氯乙烯的常规做法，是物理吸附加紫外线照射。
简而言之，就是先用吸附剂进行吸附处理，尽可能延缓污染扩散。之后借助阳光暴晒，完成聚合及脱卤。尽管对环境的损害依旧很大，但这么做已是人类科技能够做到的最优解。
说起来，此次事件可谓彻头彻尾的人祸。
让我们从出事的火车谈起。
和中国不同，美国的货运铁路由七家私人公司承包。为了获取更多利润，这七家运营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魔改货运列车，先后整出了双层集装箱列车和超级加长款重载列车（这次出事的就是后者）。
近些年，他们又搞了个「美国铁路货运精确调度系统」，简称PSR。
该软件的推广旨在削减员工数量、降低薪资，实行弹性工作制（7天24小时随时待命）和积分制（请病假扣小分、拒绝任务扣大分，如一定时间内扣光所有分数，会受到处罚），同时提高货运列车的单次运输效率，并大幅压缩维护保养频率。
说好听点叫「开源节流」，说难听点，叫「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加长款重载列车
PSR在取得大规模应用后，为七巨头创下了远高于其他行业的利润率。
根据《美国交通杂志》的数据，截至2019年，铁路成为美国最赚钱的行业，利润率达到51%。相比之下，已经相当暴利的房地产和烟草只能屈居二、三，利润率分别为41%和31%。
可铁路运营商吃饱的背后，是一个个跌倒的基层员工和数不清的悲剧。仅在2019年一年，低待遇高科技的美国赛博铁路就发生341起火车脱轨事故。
如果进一步拉长时间的尺度，那过去十年里，相同事故在美国大陆总计重复12441次，相当于每天3.4次。要是再算上其他类型的事故，数字还将大幅上升至109963。
你没有看错，十年十一万起事故，因此死亡的人数则达到7939人。
铁路工人一度抗争过。
去年9月，被称为「三十年一见」的全国性铁路大罢工几乎上演。但在最后关头，七大巨头接受了提高基层员工薪资和福利的条件，并在官僚集团的撮合下，与12个工会团体中的8个达成临时协议，勉强化解了危机。
为了对付剩下的「死硬分子」，拜登在12月初直接行使行政权力，签署通过了一项法案。自此，任何铁路罢工都会被视为非法活动，参与者也将面临失业风险。
底层的反抗，终究敌不过官僚集团的系统性打压。
面对这样的结局，有退路的人选择离开，没退路的人只能坚守。可有能力的工人越少，列车的日常操作、保养就越差，如此一来发生机械故障和事故的概率也更高。
而随着debuff的不断叠加，失控的美国铁路终于还是在2月3日冲出轨道，用自毁的方式曝光黑暗。
除铁路行业存在重大问题，美国有关部门同样难辞其咎。
从应对突发状况时的表现来看，抢险人员一缺乏预案，二没有经验，以至于最后选了个危害性最大的解决方案。
这倒不是刻意刁难，毕竟奥巴马时代政府便开了允许铁路大规模运输危险化学品的口子。此后，特朗普时代当局又放松了对危险化学品运输容器的规范要求。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按理说美国运输部、管道与危险物品安全管理局、联邦铁路局等部门应该有针对各种险情的处置方式，即使手忙脚乱，也不至于反向救灾，惊诧友邦。
事实上，在一些管控严格的国家如中国，各省市在危险化学品的使用上基本遵循自产自用，不跨省跨市运输的原则。这样即便出现事故，救援力量也能够快速处理，把危害降至最低。
2018年张家口氯乙烯爆炸事故就发生在厂区。当时的应管局从接警出发到处理完毕仅用两小时。
之所以造成24人死亡，是因为那次事故的氯乙烯是气体，且在泄漏过程中遇明火发生爆燃，最终殃及公路两侧等待卸货的卡车司机等人员。
眼下，随着污染物在大气环流中不断扩散，这场人祸将影响弗吉尼亚、西弗吉尼亚、印第安纳、肯塔基等多个州的土地、水源、空气。
美国当地人士预测的影响范围有人甚至断言，21世纪的又一起切尔诺贝利灾难正缓缓拉开帷幕。
很多美国人可能想不到，在新冠之后，他们还得试着跟弥漫在自然环境中的氯乙烯共存。但原本，这一切或许是可以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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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美国铁路的暴利与困境 澎湃新闻
2. 美国铁路罢工危机解除？国会30年来首度干预，强制达成劳工协议 财联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