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首富消亡?

叶檀:首富消亡?
2019年12月25日 20:50 叶檀财经

文/叶檀☞财经女侠 | 毒舌善心

2019年12月23号,也就是昨天,69年历史的辉山乳业摘牌,曾经的辽宁首富杨凯轰然倒下。

杨凯之死只是其中的一个案例。

这两年首富爆雷格外多。成功的路径各有不同,爆雷的套路却大致相似。

平日极度夸张,多元化就是为了圈钱,周期上升时做最赚钱的行业,借最多的钱,一个接一个追风口,沉不下心来做强一件实事。

曾经的辽宁首富:杨凯  爆雷公司:辉山乳业

钱来得疑问重重,去得不明不白。有些人就是这么神秘,揭开盖子,原因无他,借的。

1、大企业倒下之前,窟窿大到不能补。

曾经的辽宁首富杨凯,爆雷是突袭式的,崩溃是断崖式的。

2016年12月,做空机构浑水(Muddy Waters)连发两份辉山乳业的做空报告。浑水的做空报告,动用了无人机、数据链、现场调查,感兴趣的人可以找出来看看。

做空报告指出,最少从2014年开始,辉山乳业财务造假,包括盈利造假、夸大资本开支等,董事长杨凯有可能将公司超过1.5亿元人民币资产挪作他用。

2016年12月19日,浑水称辉山收入造假,以国家税务总局增值税数据为证,显示辉山存在大量欺诈性收入。

浑水说:“这是一家骗子公司,公司的价值为零”。

做空报告发布之后,杨凯两次增持,累计增持4583.3万股,耗资1.27亿港元,持股比例达到74.06%,在此期间,我还看到不少吹捧辉山乳业的文章,说明在那个时候,杨凯还是想挣扎的。

2017年3月,情况急转直下。

国外做空媒体没有多大用处,真正有用的是国内的金融机构和媒体。

浑水只是点燃了战火,真正让辉山乳业倒塌的,是贷了巨款,借了巨资给辉山乳业的金融机构联手调查,有70多家金融机构踩雷,其中有二十几家银行,包括国开行、进出口银行,五大行里的工农中交,还有几乎全部股份制银行,地方性银行以及农信社都未能幸免,华融资产管理公司也在其列。

调查之后,一身冷汗:一堆单据造假,负责银行贷款的副总“跑路”,大股东挪用了账上30亿资金投资房地产,资金无法收回。

3月23日,辽宁省金融办紧急召开辉山乳业集团债权银行工作会议,会上,杨凯承认公司资金链断裂。

第二天早盘,辉山乳业股价断崖式下跌,当天下午1点,辉山乳业股票暂停买卖,停牌前股价跌幅达85%,报收于0.42港元,一个交易日内市值蒸发320亿港元。备受青睐的大白马,市值一度高达436亿港元,盘中闪崩直接跌去85%。

当时杨凯控制的股份达到73.56%,身家大跌240亿港币。

股价崩盘,本质上,对杨凯来说,一切结束。

很快,首富成老赖。

2017年12月7日,辽宁省盘山县人民法院公告称,辉山乳业董事长杨凯因“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被列入全国法院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成为“老赖”。

2018年3月、2018年9月及2019年5月,香港联合交易所分别将辉山乳业置于除牌程序的第一、第二及第三阶段。

在此期间,辉山乳业安静得让人害怕,于是,2019年12月23日,被摘牌,一家存在了71年的老牌乳企,就此落幕。

当然,辉山乳业还有资产:近50万亩苜蓿草及辅助饲料种植基地、年产50万吨奶牛专用精饲料加工厂、超过20万头纯种进口奶牛、82座规模化自营牧场以及6座现代化乳品加工生产基地。

这些资产,肯定不是杨凯的了。

2、长袖善舞,无度杠杆,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辉山乳业,曾经是沈阳的现金奶牛,从1999年至2001年,主营业务收入从1亿元增长到接近3亿,2002年的产销量也在继续增长,当时,地方政府还是希望引入新资本,进行改制。

这时,杨凯登场了。

杨凯长袖善舞,据报道,杨凯在当地政商通吃,从1992年起,担任沈阳隆迪粮食制品有限公司的副董事长、董事和总经理。

一番神操作之后,美国隆迪获得了辉山乳业52%的股权,隆迪代表说,成功背后都是杨凯的功劳。

辉山乳业招商引资的时候,吸引了一众企业,包括新希望,结果杨凯赢了,一个过于聪明、过于玩资本的人赢了,基本上等于实业输了。

两年后,沈阳市农垦联合企业总公司彻底退出,辉山乳业从中外合资变为外资美国隆迪独有,杨凯任沈阳乳业总经理。没多久,因为杨凯的卓越贡献,美国隆迪把50%的股权转给了杨凯。

国有变合资,合资变外资,2012年8月,杨凯成为辉山乳业的大股东和董事长,第二年,辉山乳业在港交所上市,很快成为大白马,早在2014年,进入第一批港股通名单。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辉山乳业董事长杨凯先后在2015年和2016年成为沈阳首富和辽宁首富。

2016年,杨凯以260亿身家登陆“胡润百富榜”,位列第66位,不仅是乳制品行业唯一入榜的企业家,还成为辽宁首富。

挪用的几十亿,到底去哪里了?绝大部分人倾向于,投资了房地产,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2006年。

在沈阳市沈北新区辉山大街99号附近,辉山乳业已停用的一座仓库旁,曾有一个最早在2010年搭建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方的logo,左边是辉山乳业,右边是香格里拉,并称是2010年新品。而在项目开发商的位置,写的是永丰房产。

香格里拉项目由永丰房产操盘,公司成立于2006年11月27日,投资人包括杨凯及沈阳高新创业投资有限公司,2006年变更为只有杨凯一人。

在最早的高级管理人员备案中,杨凯为董事长。2008年12月31日,永丰房产的投资人和负责人同时发生变更,杨凯的名字变成了该公司目前的董事长刘朝滨。

还有一家沈阳万鼎,杨凯和刘朝滨两人分别出资600万元和400万元,杨凯占60%股份,任执行董事兼总经理。

9年后的2013年5月24日,沈阳万鼎又分别成立了沈阳金田置业有限公司、沈阳凯美置业有限公司,两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均位于沈阳市沈北新区辉山大街99号。这两家公司注册资本都只有10万元。

杨凯名下有房地产公司,香格里拉跟辉山也联系紧密,售楼处外依然悬挂着辉山乳业的商标,多辆印有辉山标志的车辆也停在现场。

负责香格里拉小区物业的沈阳隆迪物业管理有限公司,杨凯持股55%。

杨凯说自己和房地产没有关系,难道,他是白手套?还有,辉山的股东在境外,有多少资金在境外?

3、想救也救不活。

辉山乳业想自救,地方政府想救。一度,银行态度也很积极,但窟窿太大,谁也不想进入窟窿淹死。

辽宁省金融办曾经召开辉山乳业债权工作会议,参会的债权机构实际多达70余家。

会上,中国银行、吉林九台山农村商业银行及浙商银行表示,对有超过60年经营历史的集团保持信心。杨凯也说,公司将出让部分股权引入战略投资者,通过重组在一个月之内筹资150亿元,解决资金问题。

辽宁政府通过花9000多万元购买辉山乳业公司土地,为其注入流动性,希望用四周时间解决解决资金流动性问题。

9000万,真是杯水车薪,150亿元只是吹的另一个牛。一份时间为2017年8月的辉山重组资料显示,仅金融类债权就高达380亿元,资金缺口巨大。

2018年12月20日,辉山乳业系列企业向管理人提交重整计划草案(初稿),涉及 2702 家债权人向管理人申报 5155 笔债权、720 亿元。2019年4月份,辉山乳业召开第二次债权人会议。

重组方案都被否。

2019年8月份,有媒体报道称,伊利股份拟投资15亿元获得新辉山公司67%的股权,并承接辉山乳业的所有债务。但由于无法和近2000名的债权人达成统一意见,该方案目前仍在磋商中。

又有媒体曝光蒙牛乳业、光明等大企业有意“接盘”的消息,均无下文。

只能退市,只有破产,才有希望重组,不死,不能活。

这样的首富爆雷,属于不作死就不会死,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类型。一旦有孩子大叫,看哪,他没穿衣服,大家去看看,还真是没有穿衣服。

曾经的甘肃首富:阙文彬  

爆雷公司:恒康医疗

曾经的甘肃前首富,是中药企业,并购狂人。

阙文彬起初是一家制药公司的销售负责人,然后下海,1996年,33岁的阙文彬创业,成立了四川恒康发展公司,这是他资本运作的根据地,后来西部资源、炼石有色、ST生化、纵横航空等有名的资本运作都借助了这家公司。

1、并购狂人,留下空架子。

2001年,投资中药独一味,这种类中成药,最主要的就是原材料,通过采购和自建,独一味迅速垄断了市场,2008年登陆深交所。

左手拼命收购,右手减持套现,阙文彬通过恒康医疗取得了巨额财富。

上市前后疯狂并购。

据公开资料显示,从2012年收购奇力制药算起,恒康医疗不完全统计的并购数量多达24起,并购项目涉及交易总金额更是超过了53亿元。

之前还有:

2007年2月份,通过四川恒康持有*ST绵高,也就是后来的西部资源2200万股,持股比例高达28.94%。

2008年,西部资源以1.48亿的价格并购了甘肃阳坝铜业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从工程建设扩展至铜矿石开采。

2010年,西部资源分别以1亿、3622.16万和2000万的代价,控制了江西西部资源锂业有限公司、赣州晶秦锂业有限公司和礼县大秦黄金开发有限公司。

2011年3月,四川恒康吃下炼石有色,2011年5月份成立了纵横航空,2012年12月份收购了ST生化。

拉高股价,减持套现,营收利润指数级增长,市场非常认账。阙文彬不傻,市场不认,他不会这么干。

2008年,恒康医疗的营收与净利润分别为2.86亿元与4500万元,到了2016年,营业收入与净利润达到了21.75亿元与4亿元,涨了将近十倍。

玩资本玩得特别High的首富,从高台落水无外乎几种情况:

1、被监管层盯上。

2、被空方或者专业人士盯上。

3、禁不住市场周期考验,现金流断裂,引来一堆债主。

阙文彬很会“市值管理”,跟操纵股价的界限相当模糊,玩过头了被监管层盯上。

2017年8月11日,证监会公告,恒康医疗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阙文彬与蝶彩资产管理(上海)有限公司、蝶彩资产实际控制人谢风华合谋,利用信息优势控制恒康医疗密集发布利好信息,人为操纵信息披露的内容和时点,构成操纵股价。

2017年,表面的繁华再也崩不住了。

疯狂并购,债务上升,商誉上升,负债上升、现金流和净利润下降,所谓的市值管理被管理层盯上,恒康医疗的市值大幅跳水。

截至2018年底,公司的市值不足50亿元,相比历史最高的近400亿元市值,缩水了近90%。阙文彬负债几十亿。

进入恶性循环,喝凉水也塞牙,这样的企业,本质上不算是实体企业,可以说是借贷企业。多元化没有成功,资本运作粗暴,跟伯克希尔和复星不是同类企业。这样的企业就是来破坏财富的。

奇怪的是,居然可以破坏得如此之久。

2. 树倒猢狲散,财富分配早已完成。

阙文彬早就开始盘算如何退出。

阙文彬手里的股票早质押出去换钱了。恒康医疗2019年2月11日的公告显示,阙文彬累计质押股份790,557,230股,占公司总股本的42.38%,占其所持有公司股份比例为99.57%。其所持恒康医疗股份几乎全部质押。

截止2018年3月份,四川恒康持有西部资源股份267,512,037股,占公司总股本的40.42%,轮侯冻结的股份为267,512,037股,占其持股总数的100%,占公司总股本的 40.42%。

由于部分质押融资到期而未及时偿还,阙文彬持有股权被北京、杭州、深圳、吉林、四川等地法院冻结或轮候冻结。

债务多到这种程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留下生机最重要。

在一堆烂账中,留下最后一两根金条,留下最后一点好资产。

2019年4月16日,把赖以起家的恒康医疗控制权转让给了公司另一董事,交给仅剩的懂管理的人。

还有一些好的资产,趁着还能控制公司时,赶紧注资,给自己留下一线生存之机。2019年8月,对恒康源及另一家子公司增资超过7亿元。这是想靠中药制剂和保健品起死回生。

想冲击科创板的南京迪威尔,还出现了阙文彬控股的公司四川恒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及与阙文彬有关的三位自然人股东。

通过澳洲PRP公司,在境外操作现金和资产。

2017年7月,恒康医疗通过自有资金与金融机构借款相结合的方式,以17.2亿收购了澳洲第二大影像公司PRP,其中金融机构借款为10亿元人民币,期限为1年,贷款年利率为8%。

贷款到期还不上,2018年8月,恒康医疗置换了该笔贷款,置换后贷款金额高达11.17亿元,初始期限为2年,年化综合成本约13%,年支付相关费用高达1.45亿。

2020年,收购澳洲PRP超过10亿元金融贷款将到期。

2019年11月,恒康医疗卖出全资子公司恒康澳洲全部股权,恒康澳洲是收购PRP公司的控股平台,也就是说,卖出了PRP。

买家是一家澳洲投资机构新设立的壳公司,交易对价仅4841万元人民币,跟买入时的17亿天差地别。

PRP公司这两年来的业绩不错,2017、2018年分别实现净利润1.52亿元和1.51亿元,都超过了当初1.18亿元的业绩承诺。

但反应在控股平台恒康澳洲上就“不堪入目”。2017年,恒康澳洲归母净利润仅有3801.49万元,2018年大亏损1.67亿元,主要原因是高额的财务费用与汇兑损益。同时受巨额借款的影响,2019年9月末恒康澳洲净资产为-2.11亿元,严重拖累了上市公司的资产质量。

交易所看不下去,发问询函,恒康医疗大咧咧的说,买家同时承担了恒康澳洲的负债及应付利息,因此交易价格实质为2.366亿澳元,折合人民币11.38亿元。

大意是,这笔交易划得来。散户吵翻天,在出售全资子公司恒康澳洲以及PRP70%股份的临时股东大会决议中,中小股东中99%投了否定票。

通过这家澳洲企业,有了澳洲的资产和现金,到时候债务剥离,这家澳洲企业成为一家利润不错的干净企业。

高管该走的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从财务和人才上,这已经是一家空壳公司。

从2018年7月至2019年7月,恒康医疗董监高离职人数高达23人。

接下来,就看谁接盘了。

其他百亿富豪因何而倒?

河北杨卓舒,主做房地产,“我用一瓢水的资金激活无穷多的资金,什么项目都能完成”,最后杨卓舒有点神神道道的。

浙江周晓光,值得同情,一度资产达到800亿,而后爆出负债500亿,不幸成为“老赖”。从饰品到房地产、金融、投资、高端制造、互联网等多个领域,拥有近乎百家子公司。能力跟不上,周期看不准,扩张如自杀。

河南朱文臣,辅仁药业,大规模扩张,好企业做烂,现金流断裂。

陕西吴一坚,2019年11月,金花投资持有的30.78%股份,因合同纠纷全部被司法冻结,12月18日晚,上市公司金花股份发布公告,全部解除冻结。原因是国资曲江系入主,吴一坚离开。 

山东晨曦集团邵仲毅,现金流一直紧张,银行一放用,就被勒住脖子。曾做大宗商品期货交易,断裂不奇怪。

山西首富姚良俊,在结构改革之下,煤老板们面临生死考验。他们的赢利模式、甚至文化观念,需要根本转变。

从这几年首富们的沉沦,可以看到以下几个共同点:

1、被迫成负翁的成份,比如,经济下行周期,银行抽贷。

2、 大都在实体跨界金融,甚至,实体只是一个幌子。

3、 资金链很紧,一个大窟窿导致全盘皆输。

4、最糟糕的,把公司当作抽血机器,抽投资人的血。

5、人都太聪明,受不住诱惑,各种赚快钱的都想插一脚。

12月2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营造更好发展环境支持民营企业改革发展的意见》,针对民企发展遇到的难题堵点,在进一步放开市场准入、完善融资支持制度、健全执法司法平等保护机制等方面推出了28条具体举措,为民营经济的发展提供支持。

这是2016年以来一系列支持民营企业发展文件中的一个继续和强调,民营企业吃下“定心丸”,要做的是脚踏实地的努力。

在焦虑中多元化,在多元化的资本游戏中摧毁财富,不值。

参考文章:

1、2019年12月23日,大猫财经,《又一个东北首富垮掉了!钱来得疑问重重,去得不明不白》。

2、 2019年2月23日,新浪财经,《恒康医疗沉浮录:“独一味”造就百亿帝国,疯狂扩张终陷“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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