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城桢楠
因为股市，关心经济的人明显变多了。
以前大家探讨吃什么，玩什么，现在热议买什么，看好什么。史无前例的互联网人口，发达的社交媒体，短视频的病毒式传播，让股市的时间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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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9月24日开始，场外资金卯足了劲往股市冲，5000亿，1万亿，2万亿，3万亿……半个月前无人问津的市场，一下子热钱涌动，快速的变化再次告诉人们，中国不缺钱，缺的是让钱激动的理由。人性的冲动总是需要理由。
尽管开始的热情只持续了6天，但“牛市”之说大行其道。按照惯例，依照惯性，牛不应该只有6天。
能不能牛得住，最终得看场外资金能否进入。
一次空前的欲望测试
10月8日，棱镜公众号发了篇文章很有意思，文中援引段永平的“段子”：“我不懂什么牛市猪市熊市。我刚刚开始做投资的时候就发现此地钱多人傻快来。20多年过去，依然如此啊。”
据段永平自己解释，“钱多人傻快来”来自潘石屹。据说，当年潘石屹和冯仑在海南掘得第一桶金后，发现海南经济过热，二人决定转战北京。于是老潘就北上来考察市场，来到北京以后马上发了电报，内容是“钱多，人傻，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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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看似有道理，但逻辑上有问题。中国人不缺钱，也不傻。
9月24日之前，市场没热起来，人们钱虽多，但并不入市。精明的投资者，多数选择安稳的收益方式，买理财，买债券、放在银行里躺平吃利息。
据普益标准的数据，截至2024年8月末，银行理财市场存续规模突破30.06万亿元。据央行数据，截至2024年8月末，中国住户存款余额接近145万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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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多少万亿，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这些钱和股市无缘。经济学的基本假设把人看成理性人，9月24日之前，符合这一经济学前提。但过于理性对刺激经济没有太多好处。
“经济”二字源自希腊语 oikonomia ，最初的本意类似节俭。人人都经济，意味着人人都节俭，这样的社会保守稳健，但缺乏活力，缺乏动物精神。
之所以要刺激经济，说穿了就是让人们不再“经济”，不再节俭。正如“刺激”二字的拉丁语原始意义，让懒惰的器官恢复活力。东亚民族向来居安思危，崇尚节俭，这样的历史特性天然不利于股市长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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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前写日本市场的时候，专门分析过，别看日本市场最近几年涨得很好，但真正赚钱的是外资。即便到今天，多数日本民众仍然宁愿把钱存在银行，享受0利率。痛苦的记忆总是让人印象深刻，需要一两代人才能冲洗。
可以说日本人缺乏动物精神，其实是对股市彻底心寒。
没有人愿意看到中国步日本的后尘，全民紧巴巴过日子，有钱都存银行。如果是这样，内循环很难起来，其他一切投资也就无从谈起。
从这个角度看，924行情更像是一种欲望测试，动用一切手段衡量中国目前的残存的动物精神的温度。
事实证明，我们和日本不一样，钱多，速来。
无限弹药，蠢蠢欲动
相信慢牛是多数人的期待，慢牛创造长牛，伴生着一代人的幸福。
但慢牛太难了。从逻辑上来说，想要出现牛市，必须有资金加持，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涌入。而慢牛意味着，资金会有序进入股市，且要和基本面长期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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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要长眼睛，会分析，知道基本面好坏，低估的时候买入，高估的时候卖出，这样的操作对于任何资金来说都不容易，更何况千千万万不可能具备此等能力的投资者。
近期发生的事情，让我们不得不承认，股市正在朝着非慢牛的方向演进。节假日期间，在媒体的氛围烘托下，全民入市的狂热，让人叹为观止。
据兴业证券整理，工行银证资金变动净值大幅飙升，创有记录以来的峰值。
在全民智能手机的时代，点一点就能操作，确实方便极了。入市似乎比取现金要轻松，比如在支付宝可以快速买入A股的指数基金。
10月9日，据21世纪财经消息，有银行分行银证转账，导致单日流失存款40亿。据报道，节前最后一个交易日，该行零售条线流失了约40亿元存款。经该行内部评估，在单日流失的 40亿元存款中，超过35%已流入股市，剩余部分在证券现金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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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亿存款有35%去了股市，剩下的也在证券账户，不可思议。足见股市激发的欲望有多强烈，越是直击人的原始欲望，有能让人上瘾。
从历史上看，存款搬家历来是股市的助推器，股市越火，存款搬家越厉害。据国盛证券统计，过去上证综指每上涨1000点，居民存款会回落3.6%。
股市从2700点到3700点，刚好1000点，按照过往的规律，结合目前的存款数量（145万亿），对应居民存款可能减少5.28万亿。
国盛证券的统计也许还算保守。据东吴证券计算，在145万亿存款里，有9.6万亿是超额储蓄。所谓超额储蓄，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资金没有好去处，暂时放在存款里。这意味着，一旦有好的去向，这部分钱可能会以最快的速度搬家。
当前的成交量“才”3万亿已经烧得慌，如果行情持续，很难想象动辄万亿的资金会让股市狂热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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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在那场被认为不及预期的国新办发布会上，对资本市场的态度依旧非常积极。为了提振资本市场，发布会上提出要大力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打通社保、保险、理财等资金入市堵点。
这些资金能否长期入市还不知道，但理财的堵点已经打通，理财资金正快速入市。据华西证券的统计，9 月最后一周，理财规模下降 9954 亿元。
浙商证券根据普益周频数据得出结论，截至10月6日，理财存续规模28.8万亿，较9月22日下降约1万亿。
从历史数据看，每年9月末那一周，理财规模都会因为赎回等原因下降，可即便考虑月末赎回的季节性变化，2024年9月最后一周的理财下降幅度也超出以往。
招商证券最新统计发现，从9月29日至10月6日，理财规模减少了677亿元，和往年10 月后理财规模出现回升的惯例，存在严重背离。
钱去哪了，不言自明。
理财产品到底有多少能入股市？招商证券有一组数据，可供参考。
据招商证券、中国理财网的统计，购买理财产品的投资者中，有5%左右是进取型（风险偏好最高），15%是成长型（风险偏好第二高）。
将近30万亿的理财产品，5%的规模是1.5万亿，15%的规模是4.5万亿。
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一个月前抢大额存单历历在目，如今已成昨日黄花。据时代周报10月8日的消息，股市上涨后，大额存单快速降温，多家银行掀起大额存单转让潮。
以微众银行APP为例，截至10月7日下午2时许，该行有260笔大额存单正在转让中，其中不少为三年期大额存单，折算年利率在2.25%至2.50%之间，甚至有的转让大额存单起息日期为10月2日。
众邦银行APP上也出现了大量转让中的大额存单，年利率大部分为3.15%，已存时长均不到一个月，转让价格从20万元至30万元不等，也有部分转让大额存单的起息日在10月1日之后。
刚买就转让，在可能的高收益面前，很多人的资产配置正在迅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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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债市市场。和大额存单一样，2024年，以债券为基础的各种产品备受追捧。但在股市上涨以及央行打压债市热度的背景下，和债券关系密切的资金、理财近期均出现净值下跌。
据证券时报10月6日的报道，Wind数据显示，截至6日，有1300只以上固定收益类银行理财产品近一周的收益出现回撤，部分回撤幅度超1%。逾2400只债券型基金近一周的净值出现下跌，其中，投资长债的债基跌幅更为明显，博时上证30年期国债ETF、鹏扬中债30年期国债等跌超3%。
当人们追求的安全稳定失去了锚，同时还有一种资产热火朝天，人的本性会让多数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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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上述所有分析都是基于最近一周市场动态而来。目前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央行嘴中那5000亿，又5000亿，不够再5000亿，真的需要吗？数以万亿的资金热情被点燃，也许将会出现人类历史上最为壮观的一次资金杠杆，无需花费分毫，就撬动天量资金，在数学上这是“无限”∞的意思。
这么多蠢蠢欲动的资金，预示着很多人还在观望，还在心痒。
对于新手来说想尝试一下市场激情，会去购买宽基指数，而不是选择无法把握的个股，跟巴菲特所说的一样。想要尝试又不懂上市公司，他会购买指数。因为，指数是看好市场的办法。
直接在支付宝APP这样的平台上买宽基指数基金，不需要开户，可以一秒入市。是互联网原住民一代的强项。前提是，你愿意。对普通人来说，符合自己心理承受力的安稳是生活的前提。
富人已经在行动？
为了给股民降温，不少媒体最近都在转发一篇论文，题为《泡沫与崩溃中的财富转移》。
这篇论文是2019年6月，清华大学、对外经贸大学、伦敦政经和上交所的多位学者共同发表的，文章研究了2014年到2015年大牛市全历程中不同人群的财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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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牛市泡沫破裂，造成2500亿元的财富从低收入人群转移到高收入人群。中国股民口口相传“一赚二平七亏”，实际上结果可能更残酷。
据这篇论文，失去2500亿财富的低收入群体占比高达84.9%，而收获2500亿资产的高收入群体仅占0.5%。
这篇论文还具体描绘了，不同资产群体入市的时点和时间节奏。
（图中低于50万人民币资产为WG1蓝线，50万到300万之间为WG2绿线，300万到1000万为WG3橙线，1000万以上为WG4粉线）
能够看出，资产越高入市时间越早，离场时间也越早；资产越低，入市时间越晚，离场时间也越晚。
转载这篇论文的媒体原本是想让理智复苏，但也传递了一个信号，如果相信这是一场所谓牛市，尽快入市，早点离场才是最佳选择。但谁知道，孰高孰低。
我们来分析现实，论文中指向的那些高收入群体，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一个很明确的指标是两融的变化。据东方财富的报道，10月8日，两市融资余额增加1070.47亿元。单日融资过千亿，是史无前例的增长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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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加杠杆呢？
从融资门槛来看，需要连续超过20个交易日证券资产在50万以上。据中证登2023年的统计，中国股民里，账户资金在50万以上仅有7%。
如《泡沫与崩溃中的财富转移》所显示的，50万资产是股民赚钱与否的分割线，那部分高收入人群已经在行动。
中国股市里有老话，“要信就早点信”，要不然就别信，高收入群体执行力强，总是信得很早，醒悟得很快，这次也不例外。
在目前的股市剧本里，所有角色都在重复过往的轮回，果然历史就是自我循环的过程。
能够打破历史命运的也许只有主导者，这一次明显吸取了此前牛市的教训，好像有意识地在控制释放政策的进程，不过早也不过快，既给糖，也给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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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的发布会，也许是一种另类的测试，看看泼冷水的影响几何。市场的反应证明，哪有什么耐心资本，都是荷尔蒙外溢的热钱快钱。市场既脆弱，又坚韧，既害怕，又狂热，十分吻合人性。
相信决策层也看到了，在A股市场上，仍然只有两个挡位，或者大火，或者熄火。
想要有文火，有小火，接下来要看预期管理的艺术了。相比于一次性打满，走走停停，模模糊糊的态度，或许能有不一样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