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包河春晓——吴德銘书画展”近⽇在合肥展出，受到⼴⼤书画爱好者好评。下⽂为淝上知名⽂化学者、安徽省美学学会会⻓陈祥明为画展写的序⾔《笔墨写情思 ⼭⽔⻅性灵——吴德铭的近期⼭⽔画品评》。吴德铭1971年⽣，安徽六安⼈，职业画家，字漱⽯，新安画派新⼀代代表性⼈物之⼀，画僧懒悟法师第⼆代弟⼦，数⼗年潜⼼研究⼭⽔画。
笔墨写情思 山水见性灵
吴德铭的近期山水画品评
新世纪以来，⼀⼤批中⻘年画家⿍⼒画坛，中国画尤其是⼭⽔画呈现 多元审美⻛貌与发展态势，表现内容的丰盈和表达形式的纷纭互为表⾥，应该说这是当代绘画艺术的⼀种演进与繁荣。就艺术创新发展⽽⾔⽆疑有多种路径与多向选择，如坚守传统笔墨精进⽽“寻求中国画内部突破”，如采取中西融合⽽“寻求中国画外部超越”，如引⼊现代派艺术⽽“调整和⾰新中国画发展格局”，或者以⼀种路向为主⽽兼及其它。相互⽐较⽽⾔，坚守传统笔墨精进“寻求中国画内部突破”之路向是艰⾟坎坷的，也因此是寂寞寥落的，很多急功近利者⾃然避开这⼀路向。我期待，应有⼀些中⻘年画家⽢于寂寞、潜⼼为艺，坚守传统、精进笔墨，清醒⽽执着、⼀步⼀个脚印地拓展拓新中国画艺术天地。在⼀定程度上吴德铭部分地满⾜了我的这⼀期待。
吴德铭的绘画尤其是近些年山水作品，状写大千丘壑，于山水华滋中见自然灵性；追求笔墨精到，在自由抒写中表达审美情趣。他十分重视笔墨，却又不仅仅重视笔墨，还重视画面意象的构成、造化丘壑的经营、情思意趣的表达。重视笔墨，却不肆意“玩笔墨”，还着力“化景物为情思”，因此其画是“写意”“诗化”的，是“见情”“见性”的。无论宏幅巨制，还是尺牍小品，都力求丘壑、笔墨、诗情兼融并胜。在笔墨精进中，逐步形成了沉静浑朴、古雅清逸的风格面貌。你看其画，一种沉静清逸之气，一种浑朴古雅之风扑面而来，全然没有浮躁之气、媚俗之风，因此不同流俗、难能可贵。
吴德铭绘画的⼀个鲜明特点，是对中国画艺术传统的有序传承和渐进拓展。他领悟新安画派的艺术精神与笔墨技艺，对被称为“最后⼀个画僧”的懒悟⼤师通晓谙熟，这⽆疑与他师从贺泽海先⽣紧密相关。贺泽海是懒悟的⾼⾜，传承画僧画艺，得诗书画三妙，多有建树，卓然⼀家。吴德铭正是在贺先⽣的授教和影响下⾏⾛画坛，逐步成⻓成熟起来。他在《⼭⽔巨幛》题跋：“懒师家法学成难，⼩屋来⻘释简繁。为艺应须求彻悟，披荆斩棘向峰端。”来⻘⼩屋是贺先⽣的画斋。吴德铭正是通过取法贺先⽣，⽽上追懒悟，再追⻩宾虹，并溯源新安派、⻩⼭派诸家。懒悟-贺泽海的诗书画及其沉静古雅的⽓息，都给了吴德铭深刻的影响；新安画派“师古⼈兼师造化”（⻩宾虹语）的艺术传统以及笔墨精神，都给了吴德铭显著的启迪。
吴德铭不仅研习懒悟、贺泽海及新安画派，而且借鉴新金陵画派。他对魏紫熙绘画的图式构成、笔墨方法多有汲取，对亚明、傅抱石的“破笔”“散锋”线条皴法多有学习，对新金陵画派大家们新山水画风多有崇尚。他艺术进步的理路：先以贺泽海-懒悟为基础，再出入黄宾虹-石涛之间，又以新安画派为轴心，融新金陵画派诸家于其中，努力形成自己的风格面貌。而贺泽海先生允许和鼓励弟子转益多师，毫无门户之见，使吴德铭的艺术视野与路径得到进一步拓展。
仔细品鉴吴德铭的山水画，可以见出其“师古人、师造化”的自觉执着。其“师古人”，主要是有序传承新安一脉，重在研习懒悟、黄宾虹、石涛等前辈大师的笔墨技艺，但师古不泥，化古为今，为我所用。其“师造化”，主要是写徽山皖水，对大别山更是情有独钟，这也是他取名“大别山樵”的缘由。以古人前贤之笔墨，写自己胸中之丘壑，这是关键。因此，吴德铭的山水作品，学懒悟的浑朴沉静而无其孤寂绝尘，学黄宾虹的浑厚华滋而无其沉郁黑重，学石涛的自由淋漓而无其傲岸放浪。
一方面，他对古贤画艺抱有敬畏之心、追随之情而溢于言表，在《溪山隐逸图》(2017年)中题道：“记得当年倪与黄，留名画史万年长；而今我辈勤努力，能得毛皮几寸长。”另一方面，他对自己创作充满自信而不拘人同、不趋流俗，在《己亥暮春山水》（2019年）中题道：“轻磨铁砚墨生香，理纸濡毫势欲彰；虽多不入时人眼，蓬头乱服自轻狂。”
仔细品析吴德铭笔下的⼭⽔，可以感受其⽤笔的丰富与⽤墨的精妙。可以将其诸多作品⼤致分为三类，其⼀是巨制造化丘壑，以笔墨线条胜，如《溪⼭隐逸图》(2017年)《古龛依树醉⼭红》（2017）等，那崇⼭峻岭、⼤⾕深壑、虬松古刹，均以刚健遒劲的线条、富于变化的皴法写出。
其⼆是写⽣⼭⽔境象，以笔墨⽣动胜，如《黟⼭⾬初霁 空翠湿⼈⾐》《溪⼭访友》《临湖⼈家》等，那⼭⾕⾬霁、⼩桥流⽔、湖畔村居，皆以⾃由畅达、富有节奏、率性淋漓的笔墨写出。
其三是以⼭⽔为载体的笔意墨象，以⽔墨⽓韵胜，如《林密⼾稍荫 草滋阶欲晴》（2017年）《⼭深雾重湿⼈⾐》（2020年）《草堂闲庭》（2017年）《幽村⾬意》（2016年）等，那林密草滋、⼭深雾重、草堂、幽村诸意象，全以淋淋漓漓、浓浓淡淡、深深浅浅、枯枯润润的⽔墨写出。
他画画不事造作，全以笔墨抒写，以笔主墨，以笔带墨，墨中有笔，⻣法⽤笔，⽓韵⽣动。这和他早年治过印有关，和他⻓期练习书法有关。因此，他的⽤笔丰富多姿，疏密有致，线条刚柔相济，可谓“刚健阿娜”（邓⽯如印语）。
吴德铭⽤笔⽤墨⾮常讲究，别具匠⼼，最为突出的是破笔散锋的线条的活⽤。他以破笔散锋“写画”，⼀是得益于研习懒悟书画⽤笔。懒悟擅以破笔秃毫、破笔散锋画⼭峦峰⽯树⽊花草，得苍茫拙朴之⽓；以破笔散锋画梅花，得古朴⾼逸之妙；犹以秃毫散锋写书法，更是得率性卓然之⻛⻣。
⼆是得益于借鉴新⾦陵画派诸家⽤笔。傅抱⽯以散锋皴法画⼭⽔⻛⾬，创造了闻名遐迩的“抱⽯皴”。亚明以散锋线条画⻩⼭诸峰，创造了不同流俗的“亚明线”。钱松嵒、魏紫熙、宋⽂治作画笔法丰富，也偶⽤破笔秃毫散锋。
三是得益于对造化与画艺的⻓期体悟。吴德铭诸多写⽣画作采⽤破笔散锋，借鉴却不拘泥古⼈前贤，有⾃家的想法和独到的处理。他的不少作品⽤笔⽤墨匠⼼独具，师法古⼈，⼜不拘古⼈，不似古⼈，却胜似古⼈，这是“外师造化，中得⼼源”（张璪语）的结晶。
他《论画》道：“汲古呈新不作奴，才疏更应觅良谋。欲攀绝顶觅⾼处，⾃攫清奇⼊画图。”他在《⼭⽔卷轴》（“庚⼦三⽉三春雷布⾬”）中题道：“常将宿墨作云⼭，破笔秃毫更素颜。亮丽清新趋若鹜，蛮烟瘴⾬性犹顽。”对于破笔散锋、破笔秃毫（注：两者是有差异的）吴德铭不只是在理念上敏于思索，更是在实践上勤于探索。
你检视他的⼀系列作品便可发现，他不是在颠覆性、⻜跃性、独创性⾰新，⽽是在积累式、渐进式、综合式拓新。同样是破笔散锋、破笔秃毫，他⽐前辈们运⽤得更⼴泛、更频繁，也更娴熟、更精致，可谓是⻘蓝之别，后⽣可畏。只要看看他近期系列⼭⽔作品，如《松荫⻓坐看流⽔》《⼭静径深》《溪⼭访友》《溪⼭秋静⽓韵清》等，你准会觉得此⾔不虚。
仔细品赏吴德铭的⼭⽔作品，不难领略其质朴真切⽽浓郁的诗情。画家注重笔墨的精到，亦注重胸襟的抒发、情思的表达。
他善于“化景物为情思”，《松荫常坐看流⽔》（2019年）《独坐窗前看⽩云》（2019年）是⼀种超然物外的旷达情思，《溪⼭秋韵》（2016年）《秋⽉登临》（2016年）是⼀种澄怀味秋的纯净情趣，《幽村⾬意》（2016年）似乎流露着淡淡的寂寞惆怅，《⼭深雾重湿⼈⾐》（2020年 庚⼦正⽉）则有⼏分难以⾔表的阴湿、沉闷和抑郁。
画家时⽽含蓄内敛，婉约曲意，譬如《⼭静径深》（2019年）题道：“澄江平阔苍⼭静，峭壁嶙峋⼩径深。”时⽽率性⽽为，直抒胸臆，如《五岳随⼼皆⼊画》（2019年）题道：“闲时援笔纵情挥，拔地⾼⼭势欲⻜。五岳随⼼皆⼊画，神游万仞破天帏。”时⽽诙谐⾃嘲，睿智⾃适，如《欲登五岳》（2019年）题道：“欲登五岳觅真仙，⽆奈囊中总缺钱；幸有纸砚当可⽤，移来丘壑万重天。”吴德铭“画中有诗”，画境中⻅诗境。其画不独以笔墨胜，同时也以意境胜。“有意境⾃成⾼格”，这是吴德铭的⼀种艺术追求，也是其画品不同流俗的⼀种缘由。
吴德铭学诗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他先后师从画家诗人贺泽海先生、诗词名家项文谟先生。他是将写诗作为“画外功”来修习的。他的画作常有题诗，多是对自然造化与画人画艺的某种情思的体悟、某种心境的流露、某种认知的表达，实属“诚于中而形于外”，因此感人肺腑。
这里信手拈来几首。
《七律题画之一》：“常谋五岳壮行游，曾涉江湖弄险舟。夜静楼头痴问月，晨熙柳岸故寻愁。垂髫不识千帆竞，霜鬓无成百事休。奋起直追当未晚，奇峰顶上见风流。”
《七律题画之二》：“理案凭窗接晓光，铺笺但任笔端狂。清江阔水千帆白，黄岳高耸万岭苍。野径幽村朝沐日，疏林古寺夜凌霜。停毫最爱青山外，一幅蒲帆正远航。”
《题梅四首之一》：“风神倔傲立霜天，玉洁冰清品自坚。不与春芳争艳色，寒香冷逸满人间。”
《题梅四首之三》：“迎风傲立浥尘灰，雪压冰封笑靥开。皓月多情怜瘦影，冷香冻芯绝凡胎。”
《得自蒲团》（懒悟书画展）观感其一：“鹑衣百结一禅僧，负笈担簦觅性真。入定蒲团终彻悟，丹青妙笔远超尘。”
《得自蒲团》观感其二：“疏影横斜骨格清，高标逸韵性空明。黄昏残纸留鸿迹，一缕寒香觉有声。”
《得自蒲团》观感其九：“懒师矮纸写苍茫，古木新篁幽意长。兀自林间茅屋处，几声犬吠唤晨光。”
这里不讨论其诗之高下，只是指出画家胸中常葆诗情，而笔下常有诗意，无疑对其画艺格调的提升大有裨益。吴德铭的山水画弥漫一种诗意，洋溢着一种写意精神，因此耐得观赏与品味。在当下中国画“诗意”“写意”走向衰微的境况下，吴德铭的努力显得可贵。
当然，吴德铭正年富力强，艺路漫漫，任重道远。我们诚心期望他坚持走自己的路，心无旁骛，坚守传统而不断精进，有序传承而清醒拓新。我们有理由期待他创作出更多精品力作，创造出一片艺术新天地，而无愧于时代，也无愧于自己。
德铭先生总结过去创作成果，拟出画集，嘱我作序，我拉拉杂杂写下以上文字。是为序。
辛丑年春分 于淝上半塘轩
作者简介：陈祥明，1956年7⽉⽣于皖南徽州，教授，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中华全国美学会会员，安徽电⽓⼯程职业技术学院院⻓。现为安徽电⽓⼯程职业技术学院院⻓、教授，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安徽省社联委员、省⽂联委员，安徽省诠释学研究中⼼主任，中华全国美学会会员，安徽省哲学学会、省绿⾊美学学会副会⻓，安徽省美术理论研究会副会⻓。
吴德铭个人简介
吴德铭：字漱石，1971年生于安徽六安。职业书画家，工山水，兼擅花鸟。早岁求学于南京、广州，转益多师。既而宗新安画派，师从诗人画家退安先生。现为合肥市懒悟•贺泽海艺术馆展览部主任。吳德铭书画，除师承外，重在自我修为，悉心揣摩，苦练而成。数十载浸润于中国书画之中，且穷年兀兀，精进不懈。其画作格思清逸，笃于学力。一幅之中，有泼墨惜墨，放笔涩笔之妙。驱使笔墨，多不嫌繁，简不嫌少，是深于修养也。
所谓笔墨见佳，画人应得益于读书。吴德铭勤奋好学、潜心研读、自甘寂寞。一曰读论:画论者，即画理画法之综。理之全，论之彻，读而窥其堂奥。二曰读文:诗言志，文以载道。画人以己之目观万物之象，而写自家胸襟，实则以心观物也。三曰读史:其文也善，其言也辩，哲史圣贤之作，成教化、助人伦，画人识之，方知画之所以为画者。如是涵养文心，其功不囿于一笔一墨、一卷一册，而践于一言一行、一善一德也。吳德铭倾心于丹青，致力于艺术，就教于书画师友，以求日益增进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