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兵医生:《一封家书》

杜兵医生:《一封家书》
2024年04月04日 17:38 时刻讯点

写一封家书,致最爱的你

在我的生命里,爷爷和奶奶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从小所有的东西,包括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我会背的第一首唐诗、我会唱的第一首歌、我人生道理的一些认知,所有所有太多的一切,我杜兵这个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小爷爷和奶奶对我的教育所带给我的。那这次,正好借用一封家书,以这种方式,也算是跟已经走了十九年的奶奶能说说话吧。

奶奶,好久不见。

在我的记忆里,迄今为止,这应该是第一次给您写信,我的记忆碎片,好像追溯到五岁的时候,我们全家刚搬到城里的卫生院,爷爷和妈妈在卫生院工作,卫生院一共三层,一层看病,二楼职工住宿,三楼是个空旷的大露台,记得儿时印象深刻的就是爷爷和妈妈的诊室门口,总是人山人海像春运的北京火车站,小小的我找他们总是挤不进去诊室,他们每天都很忙碌,每天都接待很多十里八乡城里城外的患者,所以儿时最多的时间就是奶奶陪着我,在楼顶散步,玩耍、教我认字、背诗、写毛笔字让我懂事,让我明理……

到现在我也深深的记着,在清明节那天,下着小雨,您教我的第一首唐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您说这首诗主要祭祀祖先和去世的亲人,表达祭奠的孝道和对逝者的思念之情。小小的我就问奶奶您不会死吧,我不让奶奶死,您笑着说:爷爷和奶奶也会死的,到时候你别忘了回来看看我们,我当时就搂着您哭了起来……

记得一到春天您就带着我去放风筝,跟着我一起玩踢毽子。到了夏天,您就带着我去拾麦穗,抓知了,摘槐花吃。秋天的时候无论走到哪,您都会捡起地上的落叶要给我比试比试,看谁捡的叶子根茎最牢固。冬天印象深刻的就是每逢过年,您都买上红纸,铺在桌上和爷爷一起写春联,贴福字。您还记得吗?您教会我的第一首歌《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每当清明节我都会一个人唱一唱……

我的童年在您的陪伴和宠爱下无忧无虑的快乐长大。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我独自一人转学到市里上学,住在三叔家,您得知消息后抱着我哭,每次来看我都哭着舍不得我,一年后我们全家都搬到了市里,终于又能和您睡一个被窝,听您给我讲祖辈们的故事,告诉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家里祖辈都是医生,在十里八村都很有威望,曾祖父看病名声在外,为人大方,广交朋友,很多病人都住在家里,偏瘫和类风湿关节炎的患者一住就是半年,曾祖父不但不收药费,还让奶奶给他们做饭,老乡们为了感激,从家里拉着架子车装的满满的粮食、瓜果、还有河里的大鱼,每当这时候,奶奶总让全村的人来家里一起吃。还记得您说长大也让我学医,我说为什么一定要学医,您说曾祖父年轻的时候,早上去采药被土匪绑架了,把他吊起来要打,这个时候从兜里掉出来一堆针灸针,土匪一看是远近闻名的杜先生,就把他放了,还非常尊敬的带着曾祖父去给他们家人看病,病看好了专门抬着轿子给护送到家里。您告诉我学医让人尊重,又能帮助到别人,祖辈的经验不能失传。

就这样我开始了解中医这个职业,在初中的时候爷爷就让我背《药性赋》!虽然不理解内容,但一到放暑假您就开始提问我,我摇头晃脑的背不上来,害怕被爷爷骂,您就和我一起背,您教我认药、抓药,很快我就能上手了,几分钟就能抓出一张方子,您说我有悟性,将来要好好跟着爷爷学中医。在我的记忆里,暑假爷爷的中医门诊病人特别多,经常中午吃不上饭,记忆深刻的一次,中午的时候一位外地病人来家里看病,因为是脑梗塞后遗症,偏瘫不能自理,突然就控制不住尿了我们一地,您非但没有埋怨,还一直安慰病人,给足别人尊严,看完病爷爷正要送走病人,发现停在大门口病人的自行车不见了,那天中午爷爷没有吃饭,顶着烈日又专门给他们买了一辆自行车,病人感激的下跪磕头……

回忆一发不可收拾,让我又记起一年冬天,天冷我们烧煤球取暖,送煤的师傅一趟一趟把煤送到家里,您和爷爷平时省吃俭用,买煤的时候跟我说,都是出力的活,小商小贩很不容易,不要给人谈价钱,奶奶给师傅沏了一碗鸡蛋水,临走还把爷爷的衣服找出来几件给师傅拿上。太多的言传身教,让我年幼的心里感触深刻。还记得因为计划生育比较严,弟弟的出生被一个亲戚举报了,我知道后也特别生气,因为我知道爷爷对他们非常好,当听说他得了肝硬化吐血,我想老天总算给我们出了口气,没想到的是,您尽然让我和您一起去家里看他,您说他对我们有愧是他的事,他生病了我们是亲戚,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去帮他是应该的,您给他拿去了救命的钱。正是您正直、厚道的品行,为人处世的方式和朴素的谆谆教诲,简单平凡却不乏大道理,从小到大您和爷爷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让我受益终身。

后来我考上了中医大学,您的年岁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每次开学,您在站台目送我时,看着您不舍的身影和偷偷的抹泪,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再后来我结婚嫁的很远,我知道您有多舍不得我离开您,您多希望我能陪在您的身边,我又一次伤了您的心。和您的最后一面,让我害怕和难以置信。您躺在那里浑身冰凉,眼角流着泪痕,家人说在您弥留之际时您一直不让他们告诉我让我回来,说大兵刚上班,工作很忙,别让她担心了。您看您也真是的,这时候还为我操心,可是我心里知道,您是放不下我。放不下从小就让您寄予厚望的我。其实在没有您的日子里,您也一定希望我能好好的,希望我能永远快乐的,幸福的......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可您知道吗?这些做起来真的好难好难。没有人再像您那样告诉我该怎样做,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人生真的会失去某样东西,原来失去的滋味这么痛苦。我曾一度抑郁,不能释怀您的离去......

从那以后,我讨厌离别,厌恶失去。可在长大的道路上,我才一点点明白,长大就是一种失去。失去的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过去,未来我该怎么去做,我无数次的给自己打上问号。可能正是这种意义上的孤独,让我变得越来越要强。我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您失望。您所教导我的每一句话,您教会我的所有,都仿佛时间定格一样,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耳边,心里......它们不断的激励我,再难也要坚持到底。

十九年了,我猜您一定没有想到。今天的我在首都北京定居了,在北京东城中医医院工作了14年了,当上了科主任,还晋升了副主任医师。在这里我也找到了和您的价值观一致的领导。我猜您更没想到的是,您的孙女年年都是集团的优秀员工,突出贡献,也有了满屋子的锦旗和一抽屉的表扬信,得到了单位领导和很多很多患者的喜爱。我猜您更没想到的是,您的孙女除了看病,每年都在集团年会上千人的现场主持节目,带着科室人员表演舞蹈。您知道吗?您已经有了一个漂亮可爱的重孙女。我知道,如果您能亲眼看到我今天的样子,您一定高兴得三天三夜都合不拢嘴。奶奶,我都已经人到中年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了,您就放心吧,不用再为我担心。只是我心里最遗憾的,就是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没让您看见您孙女最耀眼的时刻。我觉得您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时不时的我都会抬头看看天空,跟您报个平安。告诉您,我过的挺好的、弟弟也都结婚有女儿了,弟弟也很孝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家里人都照顾好,我也答应您一有时间,我就马上回家陪家人,四叔和三大也都挺好的,您就都不用担心了,只是,其实我们都好想好想您。

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也不要让我们担心您。我一定传承好家风,涵养好作风,继承您和爷爷崇高的医德与良好的品行,医路同行中成为一个同样怀有仁心的医者。好啦,好像说的挺多的了,先到这里,也不知道还想跟您说什么了,可能因为我想说的太多了吧。没关系,以后,我就经常用信件的方式跟您说说话,我突然觉得有个能想念的人,也是无比幸福的。现在是凌晨1:59了,放下笔,我就去睡觉啦。好希望能梦到你,梦到小时候您教我写毛笔字的样子。

晚安·爱您的大兵。

2024年3月18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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