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倪峰:探析中美关系之变

【解读】倪峰:探析中美关系之变
2020年11月13日 17:00 盘古智库
2400字,读完约6分钟

自特朗普政府执政以来,中美关系正在经历着一场广泛、深刻的变化。随着特朗普的第一任期行将结束,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变化是根本性、反转性甚至颠覆性的,可能标志着中美关系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重大拐点。对于这一重大变化,我们可以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来加以观察。

本文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所长倪峰。文章来源于《国际安全研究》2020年第六期

自特朗普政府执政以来,中美关系正在经历着一场广泛、深刻的变化。随着特朗普的第一任期行将结束,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变化是根本性、反转性甚至颠覆性的,可能标志着中美关系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重大拐点。对于这一重大变化,我们可以从横向和纵向两个维度来加以观察。

从横向上看,首先是中美关系时空背景的变化冷战结束后,整个世界进入了经济全球化的时代,两个平行市场消失,资本、技术、人员在全球范围流动,国家与国家间的边界变得日益模糊。这是冷战结束后的基本情形。但是自 2016年开始以英国脱欧、特朗普上台为标志,这种发展态势出现了逆转。当前,世界的基本大势是经济全球化正在退潮,各种要素流动遭遇越来越大的阻力,国家间的边界再度清晰化。2020年不期而至的新冠肺炎疫情正在进一步阻断世界各地之间的相互联系,国家“堡垒化”的趋势进一步凸显。这是当下中美关系的基本时空背景,与前一阶段相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其次是中美关系基本逻辑的变化与经济全球化相对应,过去我们形容中美关系经常用的词是深度相互依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国互为最大的经贸伙伴。利益交融是推动过去中美关系发展的基本逻辑。有了这样的利益联系,我们曾可以自信地说,中美关系好也好不到哪儿,坏也坏不到哪儿。但是现在我们谈论最多的是什么?是“这显然是完全反向的,从深度相互依赖到,而且这个进程还在加速发展。与两国物质利益联系不断剥离同时发生的,是两国意识形态斗争和地缘战略博弈的不断加剧。尤其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意识形态冲突和地缘战略竞争已经压倒了经贸摩擦,成为两国争斗的主线。如果说经贸摩擦还有讨价还价和双赢空间的话,那么意识形态和地缘战略冲突的本质就是零和。这表明中美关系的基本逻辑正在发生一个翻转性的变化。

再次是中美关系发展基本样式的变化我们以前谈论中美关系发展的过程,通常是说有矛盾、有竞争,也有合作,但合作大于竞争。这是大家以前对中美关系的基本认识和基本判断,这也是事实,要不然就没有过去中美关系比较健康的发展。为什么比较健康?因为合作大于竞争。但是今天,这个判断显然已经不成立了,现在中美之间竞争的点和面可以说远远超过了合作的点和面,而且牵引着中美关系的基本发展方向,因此中美关系呈现自由落体式也就不奇怪了。

最后是中国战略环境的变化。美国推行对华战略竞争不仅严重毒化了中美关系的气氛,而且对中国的整体战略环境带来诸多消极影响。随着中美竞争成为大国博弈的主要矛盾,美国正在加速推进针对中国的地缘战略布局。特朗普执政之初,曾试图仿效尼克松针对苏联的做法,在中美俄大三角中拉俄罗斯来针对中国,但是由于美国国内建制派对俄罗斯反感,特朗普的努力基本上是功败垂成,我们可以将这个三角称之为针对中国的“北三角”。2020 年以来,美国在北三角方面的努力虽然进展迟缓,但是在“南三角即中美印大三角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特朗普访印加之中印边境摩擦,美印关系向同盟化方向迅速推进。与此同时,世界上的各种力量都在中美世纪博弈中寻找自己的利益空间,趁火打劫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借题发挥的有之,待价而沽的有之,坐山观虎斗的有之。中国面临的战略压力将更加多向度、多样化。

从纵向来看,首先,当前的中美关系之变是自1972年尼克松访华和1979年中美建交以来最广泛、深刻的。当下中美之间的大博弈,已经使中美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基辛格所说的“过去”就是1972年以来的“过去。这表明中美关系的一个时代可能已经结束了。其次,从新中国建立以来中美关系的发展历程来看,当下中美之间的大博弈,意味着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如果说1949年至1972年期间,中美基于冷战背景的敌对是两国关系发展的第一阶段;1972 年至 2016年期间,中美基于共同利益的合作是两国关系发展的第二阶段;那么当下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与前两个阶段都不一样的一个新阶段。在这个阶段,中美之间的相互“缠斗”有可能伴随着中华民族百年复兴的全过程。最后,从两国开启交往的源头来看,自 1784 年美国商船“中国皇后”号首航来华以来,中美之间已经有236年的交往,其间分分合合,爱恨情仇交织,时而为敌,时而为友,剪不断,理还乱。但是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关系中,两国从来没有同时将对方看成是自己的首要战略竞争对手,当下这种情景是中美之间百年交往中前所未有的。因此,中美关系已驶入了未知的水域,两国可能都将经历一个艰难的调试过程,这是百年大变局背景下,中美关系遇到的崭新的重大课题,目前答案的书写可能还没有开始。

总之,百年变局与百年复兴相互激荡,中美关系已进入一个宽广博弈的大战略时代。竞争在利益目标上具有重大性,不仅事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美国霸权的护持,而且涉及西方和非西方关系的根本转变和整个世界力量体系的重构。竞争在时间上具有长期性,它可能将伴随百年变局与百年复兴的全过程。竞争在范围上具有全面,不仅是利益之争,而且是战略之争、权力之争、制度之争、意识形态之争。竞争在影响上具有全局性,其结局将决定百年变局的最终走势。中美关系这艘巨轮能否继续保持正确航向,不仅与两国人民利益密切相连,也关乎世界与人类的共同未来。

文章来源于《国际安全研究》2020年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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