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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乌冲突中，美国是毫无疑问的最大赢家，甚至可将之称为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最大的一场地缘政治胜利。而遵循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逻辑，美国将采取止赢策略，采取措施不让俄罗斯失掉这场战争，但这种策略将会使乌克兰越来越失望。
本文作者系盘古智库海外风险研究中心主任窦含章，文章来源于“中国经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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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乌冲突中，美国希望谁赢？
许多人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乌克兰。但是，如果依照任何国家都希望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规律，答案也许正好相反。
当地时间4月24日，美国国务卿和国防部长访问基辅。这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对乌克兰的最高级别访问，媒体普遍将这次访问解读为美国对乌克兰的坚定支持。但从事前事后美乌的表现看，这次访问或许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和谐。
在访问前，美乌之间似乎缺乏协调，一方面美国对这次访问进行了低调处理，没有在事前高调宣传（有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但泽连斯基却提前向媒体通报了此事，并明确表示不希望客人空手而来。在外交领域，这种对“友好国家”不客气的表述比较少见，它反映出乌克兰对美国援助力度的不满。在访问中，双方没有在基辅召开联合新闻发布会，这也是不寻常的，世界头号强国的国务卿和国防部长冒着风险在战时来访，在谈了3个小时后竟然没有召开联合记者会来展现一下会谈成果和双方的团结，这与约翰逊来访时和泽连斯基共同漫步基辅街头形成了鲜明反差。访问后，布林肯和奥斯汀在波兰召开了小型记者发布会，宣布了美国对乌克兰提供的援助，共7.13亿美元，这其中只有3.22亿美元是直接给乌克兰的，其余的将分给中东欧及巴尔干地区15个北约盟友和伙伴国家，补偿它们向乌克兰提供武器造成的本国库存短缺。这个援助力度虽然不能说是空手而来，但显然远远低于乌克兰的期望，以至于事后乌克兰对此次访问竟然“零表态”。
那么，为什么美国的援助力度达不到乌克兰的预期呢？这很可能是因为美国采取了止赢策略。
当一个人在赌桌上赢得盆满钵满时，如果不止赢下桌，就有获利回吐的风险。美国在俄乌冲突中正处于这样的止赢时刻。
到目前为止，美国是俄乌冲突毫无疑问的最大赢家，甚至可将之称为自冷战结束以来，美国最大的一场地缘政治胜利。在没有派兵参战的情况下，美国收获的主要胜利果实有：
1.美国的核保护伞作用再次凸显，在默克尔执政时期具有自主倾向和离心倾向的欧洲，在北约框架下重回美国怀抱。
2.再次重创北溪2号。北溪2号是欧俄加强合作、摆脱美国控制的标志性项目，一旦建成投入使用，欧俄之间不仅在能源、经济上将合作更紧密，还会摆脱北溪1号动不动就被乌克兰卡脖子的窘境，可以说，北溪2号如果投入使用，将推动欧洲地缘政治格局向不利美国的方向发展。于是，在过去几年，美国在欧洲主要干两件事，一是胁迫欧洲各国封杀华为，一是胁迫德国停止北溪2号。2019年特朗普政府将北溪2号列入美国国防授权法案，明确将制裁参与北溪2号建设的俄欧公司。而默克尔政府不为所动，强势回应，与俄罗斯一起推动北溪2号建设。2021年北溪2号建成，10月5日开始充气，默克尔在10月26日卸任，本以为北溪2号会成为默克尔最重要的政治经济遗产，可没想到，11月16日德国新一届政府能源监管部门宣布暂停对“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运营的认证程序。这离默克尔卸任还不足一个月，可见围绕北溪2号的大国博弈有多激烈。可以说，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也与北溪2号受阻引发的愤怒有关。如今，北溪2号虽然已经完成铺设，但由于俄乌冲突导致欧盟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倒向美国，并提出摆脱对俄能源依赖的战略，北溪2号的前景已经变得相当暗淡。
3.在欧洲重新降下铁幕，只不过“铁幕线”已由当年的“丘吉尔线”东移到俄罗斯边境。
4.欧洲军费暴增。特朗普政府一直要求北约盟国增加国防开支，遭到了以默克尔为首的欧洲政治家抵制，但俄乌冲突爆发，欧洲各国纷纷大幅增加军费，仅德国就宣布今年增加军费1000亿欧元，比利时、意大利、波兰、挪威等纷纷跟进。美国努力多年的目标，在俄乌冲突下，转眼就实现了。
5.大发战争横财。在大宗商品领域，美国和俄乌两国出口的产品具有高度竞争关系，主要是天然气、小麦、玉米和油脂油料。俄乌冲突导致俄罗斯、乌克兰能源、粮食、油脂油料出口受阻，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大涨，美国的能源供应商和农场主都乐开了花儿。发战争财当然也少不了美国的军工复合体。欧洲国家增加的巨额军费，相信其中相当一部分大单会落到美国军火商的腰包。相比美国在这些方面的巨额获利，援助乌克兰的37亿美元军火只是零钱。
6.俄罗斯被严重削弱。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在这场冲突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军事上，遭受了较大的人员伤亡和设备损失；政治上，与欧盟关系破裂，在诸多国际组织中遭到排挤；经济上，受到了空前严厉的制裁，作为国家主要外汇收入来源的能源出口行业遭到重创，大量海外资产被冻结，面临被没收的可能；文化体育方面，受到严重的制裁、抵制和孤立；国际舆论上，被封杀、抹黑、攻击。可以说，经此一役，俄罗斯元气大伤，在全球范围内抗衡美国的能力被严重削弱。
7.有效转移美国国内矛盾。俄乌冲突爆发正值美国通胀飞涨、两党恶斗加剧、拜登支持率下降之际。俄乌冲突不仅有效转移了美国民众的注意力，还给美国经济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好，这对缓和美国国内矛盾、提升民主党中期选举选情有重要作用。
但如此丰硕的胜利果实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如果乌克兰击败俄罗斯，那么美国可能要面临获利回吐的风险。俄罗斯毕竟是核大国，将俄罗斯逼急了，核战争的风险会升高，这对现在赢得盆满钵满的美国来说，完全没有必要。更重要的是，美国需要俄罗斯这个敌人站着，而不是趴下。如果俄罗斯彻底被击垮，那么北约的存在就变得不再必要，欧洲就不必再依附美国的保护，欧洲国家的巨额军费增量又会取消，美国就难以再反对德国从不再构成威胁的俄罗斯购买能源，北溪2号重启就变为可能……可以预期，如果彻底击垮俄罗斯，推翻普京，美国已经获得的巨额政治经济地缘利益就都可能失去。所以现在继续拿出大量资源拼命支持乌克兰打赢俄罗斯并不符合美国利益，采用止赢策略，才能保住胜利果实。对美国来说，止赢策略的核心就是采取措施不让俄罗斯输掉这场战争。如前所述，如果俄罗斯输掉这场战争，俄罗斯将失去谈判的筹码和国家的尊严，那么俄罗斯使用核武器或政府垮台的可能性都将大增，这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因此，在接下来的对乌援助中，美国很可能会转入雷声大雨点小的状态。奥斯汀离开乌克兰后，从波兰去了德国，在美军军事基地召集了北约和30多个国家的国防高官开会，宣布将“全力支持乌克兰”，并宣布这样的会议今后每月都要召开。这当然是美国支持乌克兰的行动，但同时也是美国将支持乌克兰的责任分摊给众多盟国的策略，这样乌克兰要援助就不能只向美国张嘴，30多个国家参与，看似人多力量大，但也会增加扯皮现象。每月召开一次会议，也展现出美国对俄乌冲突长期化的期待。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乌克兰期待的是美国率领盟国给予能够击败俄罗斯的支持，那么乌克兰会越来越失望，越来越不满。因为采用止赢策略的美国，需要的是一场俄罗斯不输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