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日记 | 外卖属于城市,在这里要过新的生活

普陀山日记 | 外卖属于城市,在这里要过新的生活
2020年05月19日 21:08 澎湃新闻

上普陀山,是因为一种城市病。这种病,大概在山里人听来,闻所未闻。

植物性神经紊乱,西方叫自律神经失调,在我身上表现为没有原因的心跳加速,气急,久了就觉得自己哪儿都有病,时时刻刻想往医院冲。和医生一聊,病都好了。而这种病的由来,也是因为另一种城市病:过度减肥。

在城市里自我折磨了一年,我上了普陀山,希望出现那个“突然之间就好了”的奇迹。

背山,面海,红尘,佛灯,僧尼,俗人,光鲜,清寂,没有一个地方能像普陀山,同时容得下这些截然相反的意境。

也因为这个迁居的大计划,新年伊始,我也终于有了对下一年的计划和梦想,很多年都不曾有过。

好事多磨。一个特殊的不能再特殊的春节,让前往普陀山定居这件事无限期的往后拖。除夕当天,普陀山封岛,寺庙关闭。之前网上传,这是明朝以来,普陀山首次关闭寺院。

普陀山沿东面海域的道路,也是我从宿舍出发去法雨寺的必经之路。

后来,我听人转述寺院里师父的话,说其实不是。康熙年间,为收复台湾,也曾有过一次海禁,普陀山包括沈家门等沿海地区的僧侣、居民全部内迁,直到台湾收复后再次开放。

寺院大门紧闭,倒是景区于3月20日春分那天开放。收到消息的那天,突然有种被赦免的感动。轮渡登陆后,花了300元办了一张普陀山进山年卡,算是唯一可以证明我和这座岛屿身份上的连接。

普陀山有很多身份的象征,进山卡其实不算。船卡、公交卡、骑自行车的权利才是。有船卡的人,坐船一次11元,否则就是30。有公交卡的人,2块钱坐车,否则就是上面说的5块或者10块。本地人可以有,职能单位、酒店等企业给一定的名额,当然,名额往往是吃不饱的。往往很多员工可能一年都出不了几次岛,你也不能因此而把他的资格转给别人,因为对他来说,这张卡就是身份,他不能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

普陀山到底算是山还是海?我们说来普陀山是进山还是上岛?如果说岛屿就是海上的山,那这也不必纠结。

我住的地方叫合兴,地图上普陀山最北面。和码头,还有香火最旺人气最盛的普济寺一带正好是一北一南。第二天我就往中山方向走了一遍,公交车要经过索道、古佛洞、宝月庵、飞沙岙,再到法雨寺,步行1小时。

多宝塔,普陀山三宝之一,俗称太子塔,双层塔座,三层塔身,元朝保留至今,全部用太湖石筑砌。

自晚清后,合兴的大展、塘头一带农民百余家,来山搭建茅屋,租种寺院土地,垦荒砍柴为生。原各寺庵茶房(服务员)、挑夫、轿夫和泥、木、漆、石匠等,陆续从原籍台州、温岭和苏北等地携家属亲友进居庵与院、茅蓬、人数不断增加。

从结构上来说,合兴属于“生活区”,都是农民自建房,景点不多,最大是宝陀讲寺和万佛宝塔,讲寺被列为第四大寺,里头藏龙卧虎了许多北大清华的高材生不轻易出来。一晚两日的游客一般没时间到这一带,除非佛顶山索道下来。

张、洪、翁是这里的大姓,现在普陀山大和尚道慈就是塘头人,我们住的宿舍在合兴新厂,房东姓洪,兄弟两家出租两栋农民房当作小旅馆,一栋楼里有三层十多个房间。自己住旁边,前院拥有一大片土地,后山的竹林有春笋冬笋,日常蔬菜便无须发愁。

普陀山千步沙北面起始段

很快我就发现,住在这里,生活极其不便。要去龙沙菜场买菜,要么走西边靠阴的山路,大约6公里。往东面热闹的大路走大约需要2小时。公交车5元起步,这么一趟大约10元。而打车、外卖这些都属于城市,在普陀山都不存在。

龙沙是继海防新村、西山新村后,普陀山相对最新的居民区,在普陀山西面,整齐的居民楼是我们在任何一个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周围有园林、执法、交警、公安、市场监督等,还有幼儿园、超市、理发店,以及物流集散地——所有的快递都集中在这里,由捷运物流再统一发往具体目的地。生活便捷,但几乎没有了普陀山味道,山、海、寺庙都触摸不到,甚至没有古树下的阴凉古朴,明晃晃的日光透露着贫穷和无奈。

普陀山随处可见的大樟树和落满了树叶的瓦片屋顶

普陀山的居民社区有着浓浓的“新村”味道,他们是各处的移民,从山上或者茅蓬等相对原始简陋的集体住处搬迁至独门独户的居室。我对这种特殊年代的产物其实是迷恋的,年代感特别强。

但是,山上的房子是不能随意买卖的,就算银钱万贯,也换不来佛国山民这一身份。

之前托人看过这里的房子,虽为普陀山原住民的迁移新居,但很多都被用来做长住民宿公寓,200-300元一晚,像我们这种有意长租的,差不多要7万块一年。没舍得。

说回买菜。过了差不多十来天,我在有一次跋山涉水去龙沙买菜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合兴有个“菜篮子”,就是家门口的小菜服务店。在打了各种查询电话后被最后一通职能部门告知 “就在岛上第四大寺院旁边”,依然没有联系方式和具体门牌。

第四大寺院不就是宝陀讲寺么?岛上人都这么说话,不说具体名字。

经历了一翻翻查,算是被我找到了菜篮子。小菜场大概三十多方,蔬菜鸡蛋粮油米面冰冻海鲜以及生猪肉,算是齐全。我买了一颗莴笋,一盒豆腐,一共3.8元。老板问,就买这些?我说是啊,以后可以天天来啦。加了老板微信,还可以预定河鲜。付钱的时候,他说最好给我现金。

回去认真算了时间,就算全程上坡,十来分钟也可以回到宿舍。心里绽放。喜洋洋地经过房东家,和房东爷爷打了声招呼,他热情地喊我去拿些笋,多拿点,不要客气。我说你什么时候种菜啦,叫上我。

我什么时候和房东家关系那么好了?说来也是一桩丢人的事。

傍晚的莲花洋

见我迟迟没法破冰,一天清晨,我刚洗完头,把被子床垫挪到院子晒好,我那把工作视为生命的先生也下来了,丢完垃圾,把我领到房东面前,简单讲了下情况。房东便说,好啊好啊,以后来拿菜啊,只是我们的菜种得也不算太好。

人啊,要不是被生存逼着,还是会不自觉地保持清高。尤其是有企图心的时候,不善交谈啊不擅社交啊怕生啊难为情啊通通都来了,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开口,觉得一开口就像在讨饭。索性切断后路,大概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但是,讨饭又怎么样呢?当年,佛陀意识到折磨自己的身体是无助于找到安宁或体悟后,每天早上到村里乞食,他认为,乞食能助长谦卑之外,也便与村民结识,成为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生活教会我们的事,多着呢!而我在普陀山的生活,也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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