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5年，国足蹉跎又一年。
中国足球又一次回到了循环往复的话题原点——青训。
曾经困扰中国足球青训发展的学训矛盾、场地不足、高水平教练不足、竞赛体系质量不足等环节，在这些年来也迎来了攻坚和破局。
这些横亘在中国足球基层发展面前的“大山”，是中国足球人必须直面的挑战。
澎湃新闻记者走访全国多个重点足球青训城市，还原中国足球青训的真实面目——这不仅是足球领域的课题，更是如何为每一个足球梦想提供可能性的社会议题。
在中国，踢球和读书仿佛一对天然矛盾；然而其实相比每年海量的大学生，足球才是一条更“卷”的道路。
举全家之力，助力孩子追寻一个看上去有些遥不可及的梦想，这几乎是足球少年家庭的常态。在这条并不好走的道路上，每一位尝试者都值得尊敬和鼓励。
家庭的付出
南京人小东出生于2014年，小时候受到球迷父亲的影响一直看江苏队比赛，自己也走上了踢球的道路。
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就在鼓楼区专门为他买了学区房准备让他好好读书，他就读的小学对口南京外国语中学。不过，家里除了父亲绝对支持，其他人对小东踢球的态度最多是“不反对”，因此彼此妥协后的决定，就是“两条腿走路”。
每年学校都有尖子学生组成的“冲外班”，因为踢球的原因，小东距离学校的尖子生标准还有些距离。至于踢球，由于自己就读的小学并不是足球特色学校，父亲只能等下课后立刻带着小东到足球兴趣班或者特色学校踢球。
他还记得，包括区内的一中心小学，还有浦口的一些学校，都留下过自己带儿子学球的足迹。
“我对儿子踢球要求特别高，因为期望高，小时候没少打他骂他；但四年级后放低要求了，我也在反思自己有没有给他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你比如下课后再找地方踢球，其实很耽误时间的。别看可能就20分钟，但人家在校的小孩子可能连基本功训练都做完了。”
和小东父亲交流过程中，你能够感受到他的纠结甚至是自责，“除非转学，但这样会有家庭矛盾，我爸妈是医生，也不支持孩子走踢球这条路。没有办法狠下心转学就去踢球……”
在大连东北路小学，有一对来自长春的兄妹是学校里的“明星”小球员，哥哥令远是2013年龄段球员，前些年慕名从长春来到大连学球，妹妹君桥后来也决定跟随哥哥学球。
两兄妹的妈妈就一直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陪孩子上学、踢球，爸爸则留在长春工作。为了支持孩子踢球，家庭也是倾尽了所有。
“这样的情况非常普遍，我们学校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孩子，有的条件还更差一些，他们是租房，然后父母在跑外卖维持生计。”南京鼓楼区一中心小学和大连东北路小学的工作人员向澎湃新闻记者透露。
“遇到这种家庭条件特别困难的，学校实在不行，只能减免一些课余时间学球的费用。”
持续的努力
出生于2013年的皮皮和小小在成都地区比较有名，老家在乐山的两兄弟从小学开始就在棠湖外国语学校边踢球边上课，两人的天赋也得到了业内的认可。
2013年下半年开学前，受到恒大足校邀请的两兄弟还曾经前往清远接受了一年左右培训，见识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学习和踢球模式。
“当时想去外面看看，感受一下足校专业团队的硬件环境，还有全国同龄人的水平。”在清远的一年时间，两兄弟的父亲卢先生全程陪同，“但当时可能忽略了一点，孩子只有9岁半，的确太小了，全封闭环境下明显有些不适应。所以一年后就友好协商回来了。”
不管是卢先生本人还是两兄弟，都是打算继续尝试走职业道路，因此离开足校后，双方商定解决了自由身证明问题，为此卢先生支付了一笔不算小的费用。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也是比较普遍存在的。澎湃新闻记者此前探访幸运星足球俱乐部的过程中，也有小球员家长来协商解决自由身证明的问题。
“边读书边学习现在来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孩子不脱离家庭和社会。”目前皮皮和小小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棠湖外国语学校，卢先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感觉孩子的内驱力又回来了，现在经常要求加练。”
小东也在今年经历了自己足球生涯的转折点，有些天赋的小东此前已经是南京同年龄段市队的球员，但踢中前场的他还只是轮换球员，出场顺位在球队中并不算靠前。
不过他有不错的身体条件，父亲身高1米8以上，母亲身高也超过1米7，骨龄预测可以小东身高会达到1米95左右，因此经过和球队教练组沟通以及父子之间的交流，小东决定改练门将这个位置。
“一方面如果能够身高达到预期，挺符合门将这个位置的趋势。另外一方面他有打中场的基础，出球也没有问题；而且小孩子性格比较外向，球场上能够呼应。”
话虽如此，小东父亲对于儿子这次转型能否成功也没有底，“一切还得看他自己最终在位置能力上的发展，练守门员真的是最苦的。”
共同的梦想
“我去过一次西班牙和一次日本参加比赛，国外给我的感觉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在鼓楼一中心小学，2014年龄段的小球员多多因为不错的球技和外出的经历，算得上“见多识广”，交流过程中能够非常清晰感受到，他是一位非常善于思考的孩子。
“首先国外的孩子们学业上压力不大，他们基本上下午就可以从事体育运动了。”多多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在西班牙对于孩子来说，踢球也是非常“卷”的一条路，“正常训练的时间大家都是一样的，但很多孩子会有额外的训练来提升自己的个人能力。”
其次是一些生活上的习惯，多多看见国外小球员训练完都喝冷水，甚至洗冷水澡，“这在我们这里不可想象。”饮食方面欧洲小孩子都吃五分熟甚至三分熟的牛排，“我第一次去都吃七分熟的，第二次才能勉强接受五分熟的。”
在他看来中国小球员和西班牙同年龄段最优秀的小球员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对于比赛节奏的适应和阅读能力，还有小空间内的处理球能力。”
多多已经算得上同年龄段不错的球员，他坦言看到差距后有些沮丧，“但不会放弃的，我已经踢了好多年球了，这是我的梦想，首先还是提升自己的能力，我要尽量做到在国内踢得最好。”
逐梦，是这些小球员共同的目标。瑞杰和博皓是大连东北路小学的小球员，巧合的是两人的父亲也是青训教练，分别在东北路小学和市里另外一所足球特色学校当教练，这两名孩子也已经展现出了相当的天赋，其中瑞杰还是球队队长。
“我们知道学校曾经培养出很多有名球员，我们也希望自己能够未来成为职业球员，踢进国家队。”
同校的令远和君桥两兄妹，哥哥是六年级队绝对主力，有不错的身体天赋；而妹妹在女足领域更属于佼佼者，目前已经被重视女足发展的长三角地区某市看上，按照计划，等君桥到初中就会去该市踢球，目标自然也是职业球员。
“这几年给我们家长的感受是，踢球孩子的基数扩大了，‘12岁退役问题’也基本解决了，很多孩子在校园里成长，文化成绩没丢，而文化的提升也有利于孩子对足球的理解。”
卢先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现在很多家长一致的选择是15岁以前让孩子在校园和家庭中一起成长，“等到16岁左右身体发育了，再评估孩子是不是走职业的那块料，也不迟。”
“作为家长从孩子开始踢球到现在已经全程陪伴七八年了，对孩子们肯定有期待，希望他们有机会走上职业赛场，甚至代表国字号。”但卢先生也很清醒，“这条路也很长，更重要的是坚持，保持初心。”
澎湃新闻记者 宋承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