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今天是世界心脏日,谨以此文,向那些无惧风险、无视个人荣辱,为我们的心脏健康作出开创性贡献的伟大先驱们致敬。
无论是文化意义还是生理意义上,这都是你身体里最重要的一个器官,没有之一。
它就是——心脏。当我们还只有两三周大时,心脏便率先发挥功能,开始在母体里跳动。如果按平均每分钟70次、70岁寿命计算的话,人的一生中,心脏少说也要不舍昼夜地跳动26亿次!它是最不知疲倦的器官,但这颗拳头大的肉球又是那么脆弱,承受着你因为劳累、不健康饮食、情绪激动等一系列高风险行为带来的一切压力。
世界心脏联盟因此将每年的9月29日定为“世界心脏日”,“健康的心,快乐人生”是这一天永恒的主题。
但凡提起心脏健康,有一个名字是一个你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存在,他就是被誉为“心脏之王”“心内直视手术之父”的C.沃尔顿·李拉海。
心脏,柳叶刀最后进入的人体“圣地”
数千年来,人类在这个问题上几乎保持着空前的一致:给跳动的心脏做手术无异于一场确定的屠杀。
任何一个试图在心脏上做手术的人,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身败名裂。
自古以来,心脏一直都被哲学家和科学家们所美化和尊崇。
人们认为心脏是生命力量之所在,里面栖息着人类的灵魂,心脏顽强地守护着人体的秘密,因为谁也不可能在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窥视到他的心脏内部去。
经验证明,尽管心脏至关重要,却异常脆弱,它不像那些不那么重要的器官,心脏似乎无法自愈。
亚里士多德曾经写道:“在所有内脏中,只有心脏不能承受严重的损伤。”
他这个观点在其后的两千年都不曾被撼动。从古希腊到古罗马,人们都认为,身体本身做不到的,医生也不可能做到。
这一思想甚至一直延续到现代。
17世纪,当伟大的英国医生和科学家威廉·哈维第一次准确描绘出血液循环系统,外科医生们仍然认为,心脏是唯一一个永远不能深入的器官。
到了19 世纪早期,随着医学的普遍发展,医生们开始反思,人类的心脏或许比之前想象的更坚韧。他们发现,如果把一根导管插到胸腔,将出血和组织液引流出来,可以帮助受伤的心脏康复。
19 世纪中叶,虽然心脏病的总死亡率高居90%,但是此时也零星出现了一些医生们成功治疗心脏受损病例的报道。
在这些微小胜利的鼓舞下,外科医生们摩拳擦掌,开始深入心脏这一秘密之地。
1882 年,一位名叫布洛克的德国医生透露,他用穿刺的方法在兔子的心壁造了个伤口,接着又将伤口缝合,这些兔子居然都活了下来。这种做法立即遭到了众人的谴责,毕竟心脏自古以来就是禁区。
13 年后的1896年,著名的英国胸外科医生斯蒂芬·佩吉特更是断言:“心脏手术可能是外科手术所能到达的极限了;任何新方法和新发现都不可能突破心脏创伤修复的难度极限。”
事实上,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一年的9月9日,德国外科医生路德维希·莱恩取得了人类历史上突破性的成功。
他切开一个被刺伤的20 岁垂死病人的胸膛,打开了包裹着心脏的心包膜,确认了心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创口。“我们用三根丝线将伤口缝合,”雷恩写道,“病人的心跳立即就开始好转。”最终,这位男子痊愈回家了。
进入20 世纪,活人的心脏内部仍然是禁区,但德怀特·E.哈肯,即将彻底颠覆了人们信奉已久的旧观念。
作为一名军医,1944 年6月,在法国诺曼底登陆战期间,医护人员将一名重伤的士兵带到了哈肯的手术台上。
X 线片显示,弹片嵌入了心脏的外壁。哈肯设法钳出了弹片,缝合了心壁,并且这名士兵还没有死。
整个战时,这位年轻的外科医生一共从134 个人的心脏内(或心脏附近)取出了异物,并且无一人死亡——这是史无前例的成就。
哈肯已经确凿地证明,心壁是可以被穿刺和缝合的,这种操作不但可以很安全,甚至可以作为一种常规操作。
经过了数千年的纠结,现在,外科医生的柳叶刀,终于能触摸到心脏外壁了。
明尼阿波利斯,人类心脏手术的神迹即将显现
谈到开放心脏手术或心脏移植的起源,20 世纪50 年代,明尼苏达大学与心外科的故事能写几本书。
在所有故事中,占据C的,无疑就是“心脏之王”——克拉伦斯·沃尔顿·李拉海。
但在李拉海之前,不得不提到的另外一位重要大神,便是他的导师,开启了明尼苏达大学黄金时代的欧文·温恩斯坦。
温恩斯坦早在1930 年就成为明尼苏达大学医院的主席,在此后的37时间年里,他把明尼苏达大学的外科,从一个小型的乡村部门变成了全美首屈一指的学术机构。
作为一名老师,对于他来说,或许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发现了一位天资极高的学生——李拉海,对他来说,这位得意门生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如果明尼苏达大学未来诞生一名诺奖得主,那必定就是李拉海。
不过,在李拉海真正开启自己职业高光时刻之前,年纪轻轻的他还遇到了一个几乎要命的难题——他得了淋巴瘤,且可能在扩散中。
深受打击的导师决定拿出毕生绝活为自己的爱徒进行手术,这场手术几乎要了李拉海的命,之后李拉海还进行了12次放射性治疗,即便这样,李拉海仍然生活在死亡的判决之中:他的5年生存率只有25%。
在这段时期,心外科手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两大突破。
众所周知,要想进行手术,医生需要两个前提:一个是特别干净的术野,这样医生能看清缝合的地方;另一个是动手术的地方必须是静止的。而心脏恰好是这两个前提的悖论——它既充满了血液,又会跳动。
但马上,这些就都不是难题了。
第一个,来自于他在医学院的密友,F.约翰·刘易斯。
1952 年,利用低温疗法,刘易斯成功地将患有房间隔缺损的5 岁女孩的心跳次数减缓过半,同时让血液完全停止了流动,得以在平静、干净的手术环境下切开心脏。
5分钟内缝合心壁,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例成功的心内直视手术。
但接下来两例手术的孩子都死在了手术台上,刘易斯深受打击,这证明低温技术并不是解决室间隔缺损的终极答案。心灰意冷的刘易斯退出了这场心脏探索的角逐。
第二个突破,来自普林斯顿毕业的高材生约翰·吉本,他被称为“体外循环之父”,是人工心肺机的发明者。
1953年,他用与IBM的工程师们改造后的心肺机,为一例患有房间隔缺损的18岁女生实施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接下来的两例手术,吉本都以失败告终。
可惜吉本已经年过50,年龄让他的探索不得不到此结束。
他把心肺旁路机和开放心脏手术的事业留给了其他人,主要是他青睐的晚辈李拉海。
“心脏之王”与他的交叉循环手术
癌症康复之后,李拉海迅速投入工作。
对于他来说,低温技术和人造心肺机都太过复杂。
他有个不一样的想法,并且已经在一些住院医师的帮助下在实验室动物身上试验过。
为什么不用另一个动物来充当循环机呢?
用另一个健康的活体的心脏,来替代病患的心脏来工作,这样手术的时候,病患的心脏不就可以完全停下来了!
他们把一只狗和另一只狗连起来,用导管分别连接静脉和动脉,从被试狗的静脉中抽血,输入充当心脏泵的另一只狗体内,然后再通过另一根导管把富氧血从“心脏泵”狗的动脉输回被试狗体内。
李拉海和他的团队花了一整年在成组的狗身上实验,以确定恰当的血流量,同时他们在狗身上制造越来越复杂的心脏缺陷,并用这种方法进行修补。
他们发现,把所有细节都准备好后,在这种被称为“交叉循环法”的支持下,可以很容易地将心脏打开超过30分钟,之后动物仍能醒来且正常活动。
1954年3月,李拉海确定了即将接受手术的第一个患者,1岁大的格雷戈里·格里登,他有巨大的心脏杂音和心脏扩张。
他们为格雷戈里的主动脉和上腔静脉分别插上了一个套管。孩子的父亲莱曼被推进了手术室,李拉海为莱曼实施麻醉,然后切开他的大腿,露出血管。
两个人的血管连起来了,所有管道都检查过了,李拉海给出信号:“上泵。”小小的滚筒泵转起来,血液流过导管。没有血液渗出。李拉海在下腔静脉、上腔静脉和肺动脉上放上止血带,扎紧。
格雷戈里的心脏还在跳动,但已经没有血了。李拉海细致而准确地用断开的缝线缝合了缺损,然后用盐水填满心脏以排出空气,缝合了心脏壁。他打开止血带,整个过程用了15分20秒。
遗憾的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格雷戈里还是去世了。
同年,李拉海运用这种“交叉循环手术”,又征服了心脏缺陷领域的“珠穆朗玛峰”——法洛四联症,一种集合了四种严重缺陷心脏疾病。
李拉海推动了交叉循环法。他一共做了45例手术,其中28个孩子存活了下来,这是沉重的现实,但他仍然坚持。问题只有一个:操作还是太复杂,不可控因素太多。
1955年,他和团队又推出了操作更为简便、成本低到15美元的心肺机。
20 世纪50 年代结束前,世界各地的外科医生都用上了德沃尔-李拉海的氧合器,它是当时使用最广泛的心肺机。
在这之后,李拉海将扫除最后一个障碍——高级心内直视手术的所有并发症中,最具破坏性的心脏传导阻滞。
说白了就是,手术之后,心脏有可能“活”不过来了。解决这个难题,李拉海采用了电疗法,而且成功了。
登高跌重,“心脏之王”的谢幕
20 世纪60 年代末,心脏外科手术的发展方向不断扩展。
外科医生曾对此无能为力,就在20 世纪60 年代末,他们发明了一种替换病变的冠状动脉血管的方法,这种方法能挽救生命,被称为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心脏搭桥”。
李拉海一直处于探索的前沿,他在康奈尔实验室开发了新的瓣膜、起搏器和外科技术。
同时,他也受到从前的学生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的巴纳德的激励,在纽约医院-康奈尔医学中心建立了器官移植项目。
在李拉海最为多产的1969 年,他以作者和共同作者的身份发表了54 篇非同凡响的论文。
但他人生的低谷也随之而来。
1973年,李拉海私生活丑闻占据了全美的新闻头版,由于偷税漏税,李拉海将面临25年艰难的牢狱岁月和罚款。
更要命的是,在和税务局对簿公堂的过程中,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位医生居然将给自己情人们的生活费,以及红灯区的消费全都申报到慈善税收减免项目里。
最后,鉴于李拉海的贡献,法官定对李拉海处以最高罚款,也就是5万美元,并责令他从事6个月的社区服务。
屋漏偏逢连夜雨,紧接着的1974年,李拉海又进行了白内障手术,视力大不如前。55岁的C.沃尔顿·李拉海,就这样永远地告别了手术台。
1998年,李拉海80大寿,在经过多年提名陪跑之后,仍然没有获得诺贝尔奖,有人说是有人嫉贤妒能,也有人说是丑闻的影响实在太大。
1999年,他去医院看病,回到家后却感染了肺炎,这恰恰是他命中的宿敌,格雷戈里·格利登和其他许多他早期治疗的心脏病病人都是因为肺炎而离开了人世。
同年,7月5日,李拉海辞世,一代传奇谢幕。
不畏死亡,勇敢过人
心脏,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却是外科手术领域中最晚触及的领域。
到了2022年的今天,心脏手术几乎和切除阑尾一样稀松平常,心脏外科只用了70余年。
在李拉海之前,打开心脏进行手术的安全窗口都在几分钟到十几分钟最多二十多分钟的记录里徘徊,严重限制了医生的操作空间。
李拉海顶住了空前的道德质疑,在进行了大量的动物实验之后,提出在当时来看近乎疯狂的“活体交叉循环”构想,从此之后,制约心脏手术的时间瓶颈被彻底打破。
随后,心脏外科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代,人工心肺机、心脏起搏器、人工心脏瓣膜的相继发明,无不有李拉海的身影存在。
有人说,李拉海治死的病人比他的任何同行都多,他没有像他的好友和前辈那样,被死亡和流血吓退,反而奋力前行。
也许,这正是他的伟大之处,不畏死亡、勇敢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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