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笔之前,我想了很久很久,究竟要不要写这篇文章。
因为这太不像我的风格了。
然而,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思索了半夜,我还是爬起来,敲打出了这些文字。
因为我住在南京。
那个在历史书上,绚烂多姿的南京。
那个在近代史上,刻满伤痕的南京。
前两天,一件事情轰动了全国。
南京一座寺庙里,被人公然供奉了日本侵华日军的战犯。
供奉者很快被查出来,叫吴啊萍。
接着,吴啊萍被捕了。
她坐在审讯台上,接受全国人民对她的审判。
后来,官方发布了她供奉战犯的原因,然而这个原因,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吴啊萍自述,她到南京之后,了解到侵华日军犯下的暴行,知道了那几名战犯的罪恶之后,产生了心理阴影,长期被噩梦萦绕,因此产生了供奉战犯的想法,以此“脱离苦难”……
我不明白,不理解,更不认同。
我想向大家讲一个伟大的女性。
她在年轻时期,和吴某一样,同样了解到了南京大屠杀等等一系列罪行,同样夜不能寐,同样失眠、焦虑,噩梦不断。
于是,她写下了一本震惊世界的书:《南京大屠杀》。
向全世界揭露了1937年12月,日本在中国南京犯下的罪行。
后来,因为长期以来的噩梦,和来自日本的恐吓,她最终无力承受,选择了结束自己生命。
南京大屠杀的子弹,穿透70年的时空,接着穿过她的生命。
她叫张纯如。
我想,每一个南京人,都记得她的名字。
她是南京的女儿。
1
张纯如出生在美国,她长着一张秀美的东方面孔,从小就备受家人宠爱。
虽然自己的父母都是理工科的学霸,然而,她却对文字十分敏感。
十岁那年,她随手写出一首关于孤独的诗,“孤独是湖那边传来的蟋蟀叫,日落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后来,她还将自己的原创故事和诗歌编写在一起。封面上写着几个字:“作者:张纯如”。
未曾想,从此她的命运,就和文学绑在了一起。
1972年,张纯如的外公外婆张铁君夫妻移民美国,那是张纯如和张铁君的第一次会面。
也是她第一次,从外公口中,感受到了大洋彼岸的故土——中国。
1937年末,日军逼近南京,张纯如的外公张铁君从水路撤往湖南,和妻子约定,在芜湖汇合。
然而苦等了四天,张铁君仍然不见妻子的踪影。
最后一天时,官船起锚,张铁君绝望地对着江面,呼喊妻子的名字。
“我在这里!”终于,远远的一条小船驶了过来,那正是他的妻子。
扬子江边,生死聚散。
这个故事穿越了几十年,又传到了张纯如耳朵里。
她命中注定,和南京会有剪不断的牵扯联系。
2
1985年,张纯如考取了伊利诺伊大学,攻读了数学和计算机双学位。
然而文学梦却一直萦绕着她,终于在大二那年,她毅然转入了新闻系。
1994年,在导师的帮助下,她的第一本书《蚕丝:钱学森传》出版。
也正是那一年的12月13日,她在参观一个展览时,看见了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图片。
无意之中,她迎来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
那些图片,饱含了人类对于人类最大的恶意。
也让张纯如意识到,她作为中国人,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随即,她拨通了母亲和出版人的电话,要求自己必须将南京大屠杀作为下一本书的标题,甚至愿意自费出版。
张纯如后来在书里写道:
“尽管孩提时代我就听到许多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事情,但却从未做好准备看到这些照片。
在这个极度痛苦的时刻,我醒悟到,不仅生命是脆弱的,人类的经验本身也是脆弱的。”
接着,她开始寻找相关的文献、资料。
然而,她却只惊讶的发现,除了《魏特琳日记》外,全世界没有一本权威著作是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内容。
她只好辗转于各个图书馆,档案馆找寻各种资料。
终于,她想到了去南京。
这一年,她27岁。
3
1995年,她从美国,千里迢迢奔赴南京,开始探寻被隐藏起来的历史。
向导带着她,穿过了几十年前的各个刑场,告诉她就在58年前,有多少青壮年在此,遭受屠戮。
“扬子江水都被血染红”。
接着,她又穿梭在南京的各个巷子里,曲径幽深之处,那些大屠杀的经历者们,情绪激动地向她谈起过往的惨痛。
“他们的痛苦过于深重,好像在老死之前都不能一吐为尽。”
为了能真正还原当年的惨剧,她除了采访被害者以外,又找到了当年的那些施害者。
然而,在对于日本老兵的采访里,张纯如却没能找到关于人性的答案。
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深层的困惑和痛苦之中。
就这样,张纯如独自承受了南京58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1996年,她的写作进入了一个最为艰巨的阶段。
因为长期埋身于那段罪恶又庞大的黑暗历史中,张纯如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她的体重锐减,头发一团一团地掉,噩梦缠身……
甚至,身为工作狂的她,有时不得不远离那些史料,对着窗外的云朵深吸一口气。
终于,在1997年12月,南京大屠杀60周年之际,她的书《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终于出版了。
一个月后,这本书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书榜的第15名,她成为了全美第一位这么年轻就登上该榜的华裔女作家。
随后,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到这段历史,她奔走于各地进行签售、演讲,同时,各地保守战争摧残的人,也前来向她诉苦。
与此同时,她也面临着日本右翼的攻击。甚至,她还在一封信里,看到了夹杂着的两枚子弹。
当时,日本驻美大使齐藤邦彦批判这本书“大错特错,扭曲历史”,而她却在电视台上勇敢挑战齐藤邦彦:
“日本必须承认自己犯下的暴行,不能再修改历史,必须做出书面道歉。”
那一刻,她带着南京城30多万的无辜百姓,要求日本人忏悔。
然而危险,却在向她靠近。
4
在之后的写作里,她认识了更多那些在战争中经受了无数恐怖经历的人,她常常一边听录音,一边流泪。
一路口诛笔伐这样走来,张纯如的身心长期处于应激状态,2004年,张纯如被确诊为躁郁症。
8月,张纯如的母亲去她的住处看她,却发现女儿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吃饭睡觉,身体几乎垮掉了。
有时候,张纯如还会看到各种幻象,她向母亲描述,自己打开电视,看到屏幕上会出现恐怖的照片,还会看到小孩子被残忍害死的景象……
有时候,她又觉得窗外有人在窥视自己,房间里也被装了窃听器。
短短三个月,张纯如体重暴跌,她时而精神恍惚,时而郁郁寡欢。
2004年11月9日,张纯如饮弹自尽,在一片浓雾之中,消失在了人间。
年仅36岁。
2005年,张纯如的青铜雕像,被永久安放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外。
雕像恬静,圣洁。
她以悲悯的心,凝视着,呵护着这座南京城。
她用纤弱的双手,掀开那沉重的墓碑;用不甘的眼神,寻找久逝的冤魂;用刚烈的文字,揭露那段黑暗。
我们不曾去体验过她的悲愤和无助,我们也难以拂去噩梦里的魅影。
但我们必须牢记那段历史。
张纯如女士,用血泪和生命,揭露出来的历史。
那段历史太痛了,以至于让书写的人都走不出黑色的阴影。
在以张纯如为命名的公园中央有一块无名石碑,上面刻着三个词:“power of one”。
她是一个决绝的,孤勇者。
原本,她在大洋彼岸那遥远的国度,有多么光明与灿烂的未来,却转身,投入了故土的伤痛之中。
如果我们自己也忘记了那段历史,那又有谁会替我们记得?
我曾无数次走到纪念馆外,却没有一次,敢走进去。
纪念馆外,那黑底白字,硕大的300000,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我。
南京的夏天很热,然而那冰凉的石头,却会让人的心瞬间结冰。
南京,南京!
不该被人忘记的,南京!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平台:原来是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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