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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市和厦门市在经济发展方面各有长短，不相上下。但从另一角度看，两座城市都没有搞好，厦门的体量不够大，福州的质量不够高，两座城市的吸引力远不如杭州和成都等新一线城市，更别提北上广深。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无冕财报局”
ID：wmukbnews
作者：饶祖分
万恶的新冠疫情又卷土重来了，这次受灾的是福建省。大致情况是，一个叫林某杰的莆田人，从新加坡坐飞机到厦门，在厦门隔离14天后回到了莆田，然后在莆田发病，并把病毒传染给了家人，然后疫情又扩散到了泉州和厦门。
有个朋友就来问我：为什么林某杰不在离家更近的福州机场入境，非得去厦门机场？为什么紧挨着莆田的福州没有中招，而离莆田有点远的厦门却是重灾区？这是不是说明福州太差劲，莆田人不爱去？
我这个朋友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喜欢厦门而讨厌福州。他曾在网上发贴：为什么福建省不把省会迁到厦门，非要留在福州这个“鬼地方”。支持他的网友还挺多，他们认为厦门就是文艺浪漫的代名词，福州则土得掉渣。
实际上，福州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差，厦门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这两座城市的“恩怨情仇”，还得从2200年前说起。
先有福州，后有福建，再有厦门
在先秦时期，八闽大地还未开化。直到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闽越王无诸才建立第一座城池。这个城就在今天的福州市，名叫“汉冶城”。也就是说，八闽文明的起点就在福州。
唐朝建立后，在八闽大地上设置了五个州（建州、闽州、泉州、漳州、汀州）。开元十三年（725年），改闽州为福州。开元二十一年（733年），为了加强东南沿海地区的政治军事力量，唐玄宗在福州设置了“福建经略使”。
福建，福建，就是福州+建州。所以说，先有福州，后有福建。
两宋时期，福州府进入了全盛期。治平二年（1065年），福州太守张伯玉在福州遍植榕树，“榕城”之名由此而来。当时福州府人口众多，城市极其繁荣，是六大都会之一。
明清时期，福州是中国重要的海洋贸易中心，其主要贸易对象是琉球和日本，多有福州府人移民琉球和日本。经济的繁荣也使人口猛增，到了19世纪道光年间，有欧洲人估计福州城市人口可能已经达到50万。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据《中国历代州府进士、状元总数排行表》统计，福州府进士数高达4100人，力压苏州府和杭州府，居全国第一。
当福州府大放异彩的时候，厦门岛还是个默默无闻的荒岛，直到明代才登上历史舞台，被郑成功选定为反清复明的大本营。
清朝入闽后，厦门岛变成了福建省的海防要地，水师提督等高级军官在此办公，但城市建设和商业贸易却没有跟上，行政上只是同安县下辖的一个卫所，跟首府福州有天壤之别。
1842年，英国逼迫满清签订了《南京条约》，要求中国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处为通商口岸，实行自由贸易。这是历史上福州和厦门第一次同框出镜。
几年后，当英国人准备搬进福州城内居住时，闽浙总督刘韵珂百般阻挠，使英国商人、传教士和医生无法立足。英国人不得不离开省城，去厦门岛和鼓浪屿搞开发。从此，厦门和福州的命运发生逆转。
由于厦门的开放时间更早、开放程度更深、开放领域更广，厦门岛由此站在了全省潮流之巅。福建省第一座市民公园（厦门中山公园）出现在厦门，福建省第一条市政建设马路（开元路）诞生于厦门，福建第一所幼儿园（鼓浪屿怀德幼稚园）是厦门人办的……
值得一提的是，福建历史上第一批炒房团也出现在厦门。在20世纪30年代，厦门市的平均地价高达12900元/亩，仅次于上海，是福州市的两倍多。请注意，这里的“元”是民国时期的货币单位，而不是今天的人民币。
▲数据来自《中国城市房地产业史论》。
正如任正非所说，高房价不仅会“逼走”人才（在北京买了四合院的鲁迅，到了厦门只能租房子住），还会拖垮实体经济。统计数据显示，1950年，厦门工业总产值仅为2179万元，只有福州的十分之一。
地级市福州，副省级城市厦门
在中国大陆，与台湾省关系最为密切的城市莫过于厦门市。厦门与台湾同根同源，很多台湾人的祖先都来自厦门。台湾人所讲的台湾话，就是厦门话演变过来的。台湾人的饮食习惯、宗教信仰、风俗文化也都是从厦门带过去的。
为了吸引台湾的人才、资金和技术，也为了促进两岸和平统一，中央和福建省决定优先发展厦门市。
1980年10月，国务院正式批准在厦门市设立经济特区。
1984年2月，邓小平为厦门特区题词：“把经济特区办得更快些更好些”。
1988年，国务院批准厦门市在国家计划中实行单列，赋予其相当于省一级的经济管理权限。
1994年2月，国务院批准厦门市行政级别升格为副省级。同年3月，全国人大赋予厦门经济特区地方立法权。
厦门所享受的这些优待，福州一个都没有。厦门市市长的级别比福州市市长高半级，你说这个省会做得憋不憋屈！
爷爷不爱就算了，没想到爸爸也偏心。
80年代初，为了加强与外省和国际社会的沟通，福建省决定兴建一座国际机场和一家航空公司。福州人听到消息后兴奋不已，按照惯例，这样的好事肯定是省城优先。结果却被厦门人抢了先，1983年厦门国际机场正式通航，1984年厦门航空正式成立。
▲厦门高崎机场扩建工程奠基仪式。
当时福州也有个义序机场，不过是军民共用的，很不方便。于是福州人就向省里申请建机场，省里精神上表示支持，但物质上无能为力。所以，福州机场直到1997年才通航，比厦门晚了整整14年。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厦门，没有辜负国家的期望，就像火箭一样向上窜：40年时间里，GDP从6.4亿元增长到了6384亿元，人口从90万增长到了500多万。发达的经济，加上美丽的风景，使得厦门变成了全国人民向往的“浪漫之都”、“海上花园”、“音乐之城”、“幸福之城”。
这里有中国最美的校园——厦门大学，学校里中国大陆唯一的海景宿舍。网红教授周强曾说：厦门超过福州的根本原因是一所伟大的大学（厦大）。
这里有世界文化遗产——鼓浪屿，鼓浪屿上住着女诗人舒婷，还有中国第一座钢琴博物馆。
这里有中国最美乡村——集美学村，是“华侨旗帜、民族光辉”陈嘉庚的故乡。
这里有中国最宜居的岛屿——厦门岛，岛上有世界上离海平面最近的大桥——演武大桥。
这里有中国最文艺的渔村——曾厝垵，垵外有阳光、沙滩、音乐会。
这里有中国最霸气的标语墙——一国两制统一中国，海的另一面是金门岛，也有一条类似的标语，只是前面四个字不同，大家自行脑补一下。
在厦门的高光照射下，福州的形象自然大打折扣。厦门大学是985大学、世界一流大学建设高校，福州大学是211大学、世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从新兴产业来看，厦门的互联网更发达。根据中国工信部发布的《2019年中国互联网企业100强榜单》，除了北上广深以外，厦门的上榜企业最多（4399、美图、吉比特、翔通动漫、美柚），福州只有2家（乐游网络、网龙网络公司）。
从市属国资来看，厦门的家底更丰厚。2020年，厦门市国资委所出资企业营业收入13,844.47亿元，福州只有389.83亿元，前者是后者的35.5倍。
为什么相差这么大？因为厦门有三家巨无霸国企：厦门建发集团有限公司（年营收641.12亿美元）、厦门国贸控股集团有限公司（582.79亿美元）、厦门象屿集团有限公司（年营收543.24亿美元）。
在厦门顺势而飞的同时，福州人也在努力拼搏，积极进取。经过40年的努力，GDP排名由1980年的第30名进步到2020年的第23名。
▲图表来自“冲之星云”。
请看上面这个图表，福州市的常住人口为829万，比厦门市多300多万。2020年，福州市的GDP为10020亿元，比厦门市多了3600多亿元。
根据海峡网公布的《2020福建企业100强》，福州上榜企业45家，占45%；厦门上榜企业30家，占30%。享誉全国的兴业银行、永辉超市和福耀玻璃，都来自福州。
可以说，福州市和厦门市在经济发展方面各有长短，不相上下。
但从另一角度看，两座城市都没有搞好，厦门的体量不够大，福州的质量不够高，两座城市的吸引力远不如杭州和成都等新一线城市，更别提北上广深。
站在全省角度看，这不是好事。由于省内的创业机会和高薪职位偏少，福建精英和福建企业只能往外流，张一鸣、王兴和方三文跑去北京创业了，世贸、阳光城、旭辉等闽系地产公司把总部迁到了上海。
未来：福厦双雄，携手并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厦门和福州也是各有各的烦恼。
厦门市目前有三大难题：辖区面积太小，土地和房屋价格太高，先进制造业太弱。
去过厦门玩的人都知道，厦门到处都是人挤人、车堵车、房挨房。这都是因为厦门的土地面积太小，只有1700.61平方千米，还不如省内的一个县（建瓯市，4233平方公里）。而且厦门境内有很多山地丘陵和滩涂湿地，生态控制线范围面积高达981平方公里。也就是说，厦门市的可开发面积只有720平方公里。
厦门想要成为一流城市，就必须增加土地面积，必须向周边扩展。厦门的周边有两个城市，漳州市和泉州市，土地面积分别为12607平方公里和11015平方公里。从理论上讲，漳州市和泉州市应该让出部分土地给厦门市。
但是这两座城市都不是省油的灯，在福建省颇有影响力。漳州市为了防止厦门市抢地盘，把长泰县和龙海市改成了市辖区。泉州市比较淡定，毕竟人家是全省第一大城市，GDP和人口比福州市和厦门市还高。
其实，福建省也不想划地给厦门市。因为厦门市是计划单列市，它的财政收入直接交给中央，跟省政府无关。厦门市的土地面积越大，福建省的财政损失越大。
和厦门同病相怜的，还有深圳。深圳市也是面积狭小的计划单列市，被东莞市和惠州市压制。后来，深圳市想了一个破解办法，在汕尾市搞了一块飞地，叫“深汕合作区”（面积468.3平方公里），开发建设由深圳市来管，经济收益则两市同享。
我认为，厦门市可以借鉴深圳市的做法，与莆田市或宁德市合作，搞一个“夏莆合作区”或“夏宁合作区”。
▲厦门市派出医疗专家支援莆田市。
资源越稀缺就越值钱，人多地少经济好的厦门，早就成了炒房客的乐园。根据中国房地产业协会的数据，厦门市的二手房均价已经超过了50000元/平方米，仅次于北上深，比广州和杭州还要高。
这就极度不正常了，别人广州和杭州都是精英云集的国际化大都市，你厦门有几个高薪岗位呀！
▲数据来自中国房地产业协会。
畸形的房价必然会制约实体经济的发展，果不其然，厦门2020年的第二产业增加值只有2519.84亿元，在五个计划单列市里排名倒数第一。
规模跟不上，质量也不行，根据赛迪顾问发布《2020先进制造业城市发展指数》，厦门市排在全国第20名。上海有特斯拉、商飞集团、中芯国际，深圳有比亚迪、华大基因、大疆，东莞有华为、OPPO、VIVO，合肥有京东方、长鑫存储、蔚来，厦门有啥呢？
所以说，厦门市要想成为一座伟大城市，就必须扩大城市容量，必须摆脱对高房价的依赖，必须补足先进制造业的短板。
▲图片来自厦门日。
说到短板，福州市也有三大短板：省内首位度太低，省外吸引力太弱，现代服务业较差。在东部省会中，福州的知名度最低，旅游业、会展业、文创业和金融业是垫底的。
福建省和福州市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频繁去成都、合肥等中心城市考察，学习提升省会首位度的办法。
2013年底，福建省委提出建设福建自由贸易试验区（包括福州片区、厦门片区和平潭片区）。2015年3月，福建自贸区获得中央批准。三个片区有两个在福州市境内，可以看出福建省对福州市的偏爱。
2021年9月13日，福建省发改委发布“关于印发《福建省新型城镇化规划（2021—2035年）》的通知”。通知中说，有序推进条件成熟的县市撤县市设区，支持福州条件成熟的县市改区，创建国家中心城市。这个“国家中心城市”是新时代最重要的城市名号，堪比当年的“副省级城市”。
……
总之，只有把厦门市和福州市做大做强做优，福建省才能在长三角和珠三角的夹击中，闯出一片天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