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棠葉
编辑：陈涧
设计：布冬
实习生：郭曼怡
源自“一位自2020年4月以来饱受负面报道之苦的头部KOL”，“中国网红第一股”如涵（RUHN.US）今年二季度计提某项独家合作权的资产减值5320万元，导致亏损扩大至5660万元。
这是第一次，张大奕不是以正面的品牌符号形象出现在如涵的财报中。
从2014年到2020年，张大奕当网红7年，虽然打破了3年的网红平均生命周期，似乎难逃七年之痒。
更让如涵焦虑的是，张大奕正在被遗忘。
千万级网红博主、电商年收入3.1亿元，曾经的2016年，是张大奕的时代，但转眼到了2020年，难逃被问“这人是谁”的尴尬。
资本与灯光汹涌而来，汇聚成流量的海洋，这一刻身处浪潮中心，下一刻或许就被浪潮淹没，一如米未传媒CEO马东所言，“我们总是记得自己在一条船上，却总是忘记自己在一条河上”。
又或者说，互联网有记忆，也可以没有记忆。
张大奕的时代张大奕，原名张奕，1988年生，2009年毕业于上海商学院。
念的是旅游专业，不过一次在陪朋友去面试模特兼职时被误打误撞地挑中了，于是，21岁的张大奕以平面模特的身份出道。
2010年5月，在圈内小有名气的张大奕注册微博，分享一些穿衣攻略。
最开始那几年，张大奕没几个粉丝，更不是什么头部网红，曾转发一条吐槽不公平的微博，点赞评论加起来还不到两位数。
张大奕和“网红”这个头衔联系在一起，大概要从2013年说起。
这一年，新浪微博整体用户量超过3.3亿，活跃度整体有个比较大的提升。大环境加持下，擅长服饰搭配且乐于分享的张大奕迅速在这个图文盛行的时代崛起，微博活跃度水涨船高，粉丝成倍成倍地增加。
从那时开始，“模特张大奕”一点点蜕变成“网红张大奕”。
▲张大奕由模特变身网红，图片来自网络。而她成为电商网红第一人、引领网红电商经济的开端是在2014年。
当年7月，张大奕联合如涵控股创始人冯敏合开了第一家淘宝网红店“吾欢喜的衣橱”，踩着网红电商初兴起的风口收割流量变现。
“吾欢喜的衣橱”开业不到1年就升级为四星皇冠店铺，新品上线2秒即被顾客“秒光”、2小时交易近2000万；2015年“双十一”，成为唯一挤进全平台女装 TOP10 排行榜的个人网红店铺，店铺年度进账3亿；2016年“双十一”，成为单日成交额最快破亿网红店铺；2016年12月，张大奕自制口红首次上新，两小时就售尽2万支，销售额近180万元。
“2016绝对是张大奕的时代。”个人纪录片《网红》里，29岁的张大奕顶着一头黄色羊毛卷，挥舞着仙女棒，蹦蹦跳跳地喊出了这句话。
很多圈外人对张大奕的了解，也就是从这一支纪录片开始的。
片子的制作方是阿里内部的视频团队“橙色天空”，花了半年时间跟拍张大奕。事实上，橙色天空制作的大量作品，主角是阿里人，比如《此时此刻的阿里人》，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此后，张大奕头顶“电商第一网红”的称号，频频出现在公众视野，成为一个标志性符号。
2017年“双十一”当日，张大奕店铺销售额冲破亿元，达到1.7亿元；2018年的“双十一”，张大奕淘宝店28分钟销量突破1亿。
一种奇特的现象是，张大奕似乎与粉丝们自成一个封闭的世界，很多时候，产品都是一边被外界质疑“山寨”大牌，一边又被粉丝们创造出巨大销量。
“打版CPB”事件，是张大奕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争议点。
她在微博小号说自己在打版CPB洗面奶时，称“感觉原版CPB洗后的水润感低于新版”，引来无数“张大奕做山寨货”的质疑。
2018年6月1日，“打版CPB”在张大奕的美妆品牌“BIG EVE”天猫旗舰店上线后，首发5分钟销量突破一万支，随后的5天时间里，这款洗面奶为张大奕带来超过200万元的销售业绩。直到今天，它依旧是张大奕店铺里的明星产品，月销量超过1万支。
张大奕后来对《中国新闻周刊》讲述，面对骂声，她回公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洗面奶加单，因为自己比较乐观，“我相信热度能带来销量”。
尽管抄袭、质量不佳等争议至今未消，几乎无人否认，张大奕成功了，用姣好的外貌作为最原始的生产力，进账千万甚至上亿，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
再后来，以张大奕为主的网红扇扇翅膀，推动如涵进入美国资本市场。
2019年4月，张大奕成了中国第一个在纳斯达克敲钟的网红。张大奕拥有了如涵CMO和股东的标签，摇身一变成为女企业家。
▲张大奕（左三）为如涵股东，图片来自网络。在如涵，一般网红能分到销售转化金额13%-17%的服务费，张大奕不指望服务费，她抽取的是剩余价值。按协议，张大奕享有其名下网店利润的49%，2019财年，她从合资公司中得到1710万元人民币的分红。
同样是在《网红》这部纪录片里，几位张大奕身边的女性工作人员发出感叹，“她就是每个女孩都想成为的模样啊，老板是挺好的，可谁想要成为冯敏啊，就想成为张大奕。”
张大奕也因此成为网红造富的一个符号。
据“锌财经”消息，2019年，她在纳斯达克敲钟当晚，如涵的签约部收到了3000多条私信，如涵文化传播有限公司CEO程科的微博，更是收到了1万多条评论和私信，它们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我要当网红”。
2019年，阿里巴巴又谋划了一部纪录片《了不起的她》致敬创业女性，张大奕应邀出演，放言“我要做一个网红协会”。
同年的妇女节，张大奕素颜出镜成为天猫38节的宣传大使。在阿里官方微博向9位在淘宝和天猫做电商的成功女性的致敬海报中，给张大奕的推荐语是：扭转公众对150万“网红”的刻板印象，化为社会公益力量。
同样身为头部网红、且排名靠前的雪梨并未中选。
初代网红落寞江湖几度变幻，如今已是李佳琦和薇娅的时代，鲜有人还记得2016年的张大奕。
2016年6月20日淘宝直播节，张大奕以红人店主的身份，被安排在20:00-22:00黄金时段直播，为自家店铺上新代言。
两小时内成交额近2000万元，观看人数超过41万，客单价近400元，刷新了淘宝直播引导销售的纪录——这些数字在当时的直播电商领域，也足以用“这是张大奕的电商时代”来形容。
那时，淘宝直播才成立100天。当时淘宝直播负责人赵圆圆也评价说：“2016年，张大奕给所有人起到了（直播带货）示范和扫盲的作用，很多人开始觉得这个事情有搞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薇娅也开始了第一次直播，当天观看人数只有5000多人，相比张大奕第一次直播41.3万次的观看量，二者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但当时的张大奕并不看好直播。
2017年“双十二”过后，聚光灯笼罩下的张大奕，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提到“直播有点累”，“比拼时长的直播模式会让大家产生审美疲劳，我觉得双十二之后，这个模式会有改变，因为直播的转化率在降低”。
另一边，薇娅、李佳琦正坐在直播电商火箭上，进入大爆发时期。一份2018年发布的淘宝内容达人收入榜单显示，仅一年时间，薇娅就以预计收入3000万、233万的粉丝总数，成为榜单里的第一名。而同一份榜单里，张大奕没能进入前十。
▲2018年淘宝公布的网红带货收入榜单。到了2019年，淘宝直播带动的成交规模达千亿元。当年3月，张大奕找到李佳琦带货，后者用10秒卖出1万支旗下的洗面奶产品。
作为曾经的“网红电商”第一人，到了那一年的9月，张大奕才在微博宣布自己将要进入“直播带货”领域。
张大奕并没有延续此前依靠微博创造的神话，首次直播观看人数将近300万，相比于其他小主播已然可观，但相比于李佳琦、薇娅，差距甚大。
业内人士评价道，作为“初代网红”的张大奕，开创了网红电商狂热时代，却错失了直播电商。
2019年“双十一”预售当天，薇娅的热度值是55576万，排名巅峰主播第一；李佳琦热度值33658万，位居第二；张大奕排位第四，但热度值只有2039万，仅为二人的零头。
在势头正猛的抖音直播平台，李佳琦和薇娅的粉丝量都是千万级，而张大奕只有26万粉丝，每天动态的评论数也仅在百条左右。
此外，在抖音平台上，李佳琦的商品橱窗琳琅满目，护肤品、口红、粉底液应有尽有。而张大奕在抖音上只放了一个商品链接，已售为0；微信平台上，未开设“小程序”店铺，几个有她名字的公众号，均很久未更新。
此外，张大奕在小红书上也没有音讯，基本属于小透明状态。
即便在赖以生存的阿里平台，她的表现也相形见绌。
2019年的“双十一”，据淘宝直播披露的数据，薇娅GMV为27亿元，李佳琦与其不相上下，张大奕服装店铺GMV为3.4亿元，几乎相差一个数量级。
“靠微博起家”的张大奕，微博之外，没有主场，但目前这块阵地亦不保——李子柒粉丝数2688万，李佳琦1835万，均超过她1214万的粉丝数。
最直观的感受是李佳琦的出圈程度，和外界对张大奕的讨论热度。
据21世纪商业评论消息，一位MCN机构资深人士称，张大奕是微博图片时代的网红，可惜没抓住直播和短视频风口，有些掉队了，“张大奕人设不够鲜明，这种网红类型后期越来越多，她好在做得早，前期有一大票粉丝积累，要搁现在根本起不来。”
对此，如涵有自己的想法。
据如涵内部人士向“中国企业家”解释，近年来，张大奕更多的工作转向“幕后”，她一年中几乎有一半时间在国外，幕后的选品、产品规划、拍照等工作都要亲力亲为，她希望自己“品牌人”的角色慢慢淡化，最终将品牌延续下去。目前，直播仅是张大奕的一种辅助带货模式，远不是工作重心，每个月一到两次的店铺上新，张大奕才会参与直播。
在如涵的新总部大楼，8到12层都是如涵的办公空间，其中8层、9层是为张大奕服务的，自营的全套供应链、设计、样衣打版和运营等都在这里。张大奕2019年全年的IP合作GMV破5亿，同比增长180%，仍是如涵当之无愧的“现金牛”。
▲如涵控股业绩对张大奕依赖较大。如涵方面表示，张大奕旗下已经孵化 4个自有品牌，都需要张大奕参与管理，“所以如果像李佳琦那样日播的话，我们实在是没有精力”。
“网红有点像山西煤老板，暴发户，（大众）觉得读书少，但是赚得多，可能会对这个职业评论很不好。想让网络上的人对你做到一辈子忠诚，不可能的。”对于繁华过后的落寞，张大奕似乎也不是没有准备。
2020年4月，张大奕被卷入小三传闻，众人议论纷纷。
天猫总裁蒋凡吃了一过，微博热搜因此关停一周，而作为事件女主角之一，张大奕照常直播、上新，尽管直播间里谩骂声无数。
或许，对她来说，被骂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