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画饼、PUA和裁员_

编者按：

在动画电影的世界里，皮克斯一直是创新和情感共鸣的代名词，近期上映的《头脑特工队2》再次证明了皮克斯的魅力。《头脑特工队2》不仅成为了皮克斯最卖座的电影，它还打破了历史记录，成为有史以来全球票房最高的动画电影，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16亿美元（113亿人民币）。这一成就对于一个之前遭遇诸多挑战的工作室来说，无疑是一次惊人的逆转。

但在皮克斯成功背后，却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伤痕，这部讲述情绪处理的影片，并没能处理好员工的情绪。辉煌成就的背后，是一群被裁员的员工，他们为了这部电影的诞生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却未能分享到成功的果实。IGN匿名采访了10名前皮克斯员工，他们详细描述了裁员带来的痛苦、由此引发的经济困境，以及一位受访者口中“工作室历史上最严重危机”的内幕。

这篇万字专稿详细地记录了他们的控诉，他们如何从一群理想主义者慢慢被榨干最后的激情；领导层如何给他们画饼，如何通过PUA让他们在高压环境下7x24小时工作；如何在电影制作完后迅速被裁员，以及影片成功后拿不到奖金的失望。

作者：ALEX STEDMAN

原文链接：

https://www.ign.com/articles/inside-out-2-was-the-hit-pixar-needed-but-the-laid-off-employees-who-crunched-on-it-are-still-hurting

从外界看来，皮克斯的经历俨然是一部逆袭的剧本：在经历了几年的坎坷——疫情导致的影院关闭、好莱坞的两次大罢工，以及几部影片票房的不尽人意——这家工作室迫切需要一次成功，而《头脑特工队2》就是他们的翻身之作。

这部是继2015年佩特·道格特执导、荣获奥斯卡奖的巨作《头脑特工队》之后的续集，不仅成为皮克斯近年来最轰动的影片，而且其成功程度远超其他。《头脑特工队2》不单单是皮克斯最卖座的电影，它还打破了历史记录，成为有史以来全球票房最高的动画电影，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16亿美元（113亿人民币）。这一成就对于一个之前遭遇诸多挑战的工作室来说，无疑是一次惊人的逆转。人们总是喜欢听到这样的逆袭故事，尤其是当涉及到像皮克斯这样充满怀旧情怀且深受喜爱的品牌时。

然而，对于《头脑特工队2》背后的许多工作人员来说，这部影片破纪录的成功却带着一丝苦涩。正如今年早些时候的报道，工作室在5月份启动了裁员计划，影响了175名员工，占到了员工总数的14%。这些被裁的员工不仅无法享受到《头脑特工队2》成功带来的奖金——一些人还在努力从“空前”的工作压力中恢复过来，这种压力是多位消息人士所描述的《头脑特工队2》制作过程中所特有的。

“我记得有一两个月，动画师们每周七天都在工作，”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大量的制作人员被要求去做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工作……那场面简直糟糕透顶。”

为了这次报道，IGN匿名采访了10名前皮克斯员工。他们详细描述了裁员带来的痛苦、由此引发的经济困境，以及一位受访者口中“工作室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危机”的内幕。不过，皮克斯的一位高管对此表示异议，他向IGN表示，《头脑特工队2》后期制作的压力并不比工作室其他电影更大。但不可否认的是：许多人感觉他们为皮克斯带来了迫切需要的成功，结果却被无情地抛弃了。

“我敢说，至少95%的被裁员工现在经济状况堪忧。”一位受访者坦言。

除了经济上的压力，受访者还描述了皮克斯工作室的另一面：一些内部人士出于对变革的恐惧，推动避免在《头脑特工队2》中涉及LGBTQ主题，并对影片内容进行了修改。他们指出，工作室过分依赖首席创意官皮特·道格特，坚持传统做法，这给未来电影的制作团队带来了额外的压力。

“现在皮克斯的内部文化真的很糟糕，”一位前员工说。“有太多人感到，‘我再也受不了了。’”

对于这些报道，迪士尼拒绝发表评论。

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在2020年3月受到了疫情的严重影响，当时电影院因疫情关闭。在封锁之前，皮克斯最后一部在影院上映的电影是《1/2的魔法》，这部电影在2020年3月6日上映，随后的几周内，随着全球封锁令的扩散，只能被迫上线Disney+。接下来的三部皮克斯电影——《心灵奇旅》、《夏日友晴天》和《青春变形记》——都直接在Disney+上线，除了少数国际地区外，完全跳过了影院上映。

随着2022年影院的重新开放，皮克斯重返大银幕并未能带来预期的财务复苏。《光年正传》的票房表现令人失望，全球票房仅为2.26亿美元。尽管下一部电影《疯狂元素城》表现稍好，拿到了近5亿美元的全球票房，但影片的国内首周末票房仅2950万美元，它必须从低于预期的开局成绩中反弹，这一开局被皮克斯总裁吉姆·莫里斯承认是“令人失望”的。据一位消息人士透露，根据迪士尼/皮克斯的利润分成模式，一部电影必须超过6亿美元才能让皮克斯有利可图，而且必须达到10亿美元的大关，才被视为真正的热门。

这导致了一种局面，即《头脑特工队2》这部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受观众喜爱的动画电影之一的续集，被视为能够扭转工作室命运的电影，一位消息人士称之为“全工作室的紧急动员”。我们被告知，在过去几年中，很难找到没有为《头脑特工队2》做出贡献的皮克斯员工。一位消息人士指出，由于参与该项目的工作室工作人员数量众多，《头脑特工队2》的演职员表比任何其他皮克斯电影都要长。

有些人甚至认为，如果《头脑特工队2》没有取得巨大的成功，皮克斯可能会分崩离析。许多员工将这部电影视为工作室的“生死存亡”之战。

“那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压力，”一位消息人士说。“‘我们需要这部电影成功，否则我们就没有工作室了。’这是每个人一直以来的压力。一直如此。即使现在，我认为已经离开的人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压力，就像是在说，‘哦我的天，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无论皮克斯是否真的处于危险之中，这一点并未得到证实。但是，在《头脑特工队2》上映前不久的一次《时代》杂志采访中，导演皮特·道格特表示：“如果这部电影在影院表现不佳，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加激进地思考我们如何经营我们的业务。”

此外，《头脑特工队2》遭遇了许多皮克斯之前电影所面临的障碍，甚至还有一些障碍是其他电影没有的，它受到了2023年演员工会罢工的严重影响。其他电影纷纷推迟到2024年夏季上映，皮克斯却坚决按计划上映。尽管影片在最后时刻进行了重写，并且皮特·道格特在影片制作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悄然扩大，但不愿推迟影片的意愿依然存在。

虽然道格特公开的身份是《头脑特工队2》的执行制片人，但多位消息人士表示，他实际上介入了未被正式认可的联合导演工作，与被认可的导演凯尔西·曼恩密切合作。在某些方面，这一举措对许多人来说是有意义的；毕竟，道格特不仅共同编写并执导了第一部《头脑特工队》，还执导并参与了《飞屋环游记》、《机器人总动员》和《玩具总动员》等备受观众喜爱的皮克斯电影的故事创作。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了这一结果。《头脑特工队2》在票房上赚了十亿美元，”一位人士在谈到道格特扮演更大角色时表示。“这是皮特参与的直接结果。皮特是个天才，这是没有人能否认的。”

事实上，许多接受IGN采访的消息人士通常对道格特没有特别的负面感觉——众所周知，经过这么多年，他证明了自己的业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也是一些消息人士所说的对负责人“神一般崇拜”的迹象，这是从被撤职的首席创意官约翰·拉塞特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位消息人士表示，工作室对道格特的依赖到了“病态的程度”，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头脑特工队2》的紧张局面。

“没有皮特，你什么也做不了。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一位前员工说。“这造成了瓶颈。”

对许多人来说，这也是皮克斯坚持一种固执己见、不愿引入新导演和声音的内部文化符号。一位消息人士提到了2020年《光年正传》上映的这一时期，当时工作室更愿意引入皮克斯行业视野范围外的制片人和创意人士，以及更年轻的电影制作人。曼恩在《头脑特工队2》上首次担任导演，该电影的开发就始于2020年那个更具实验性的时期。

尽管实验精神一度在皮克斯内部盛行，但这种精神并没有持续太久。特别是在《光年正传》票房失利之后，据消息人士透露，皮克斯失去了冒险的勇气，无论是在创意任命还是故事决策上。正如当时报道的那样，《光年正传》在票房上的失望有很多原因：令人困惑的衍生概念、巴斯光年的新配音、从Disney+回归影院的阵痛。道格特甚至承认，这在工作室引发了“大量的自我反省”，他举例了《光年正传》的一些概念和角色问题。

但多位消息人士表示，迪士尼领导层内部将《光年正传》财务失败的很大一部分责任归咎于电影中的同性之吻，这一吻曾短暂被移除，然后在内部员工的强烈反对后又被恢复。在向迪士尼领导层发表的联合声明中，皮克斯的LGBTQ员工和盟友表示领导层在审查“公开的同性恋情感”，与此同时，员工们也在抗议公司对佛罗里达州“别说同性恋”法案的回应。

“据我所知，领导层仍然会特别提到《光年正传》，说‘哦，《光年正传》之所以票房失败，是因为它里面有一个同性之吻，’”一位消息人士告诉IGN。“那不是电影失败的原因。”

现在，道格特在创作过程中倾向于制作“普世故事”，这在他看来意味着创作出任何文化背景的人都能够产生共鸣的内容。然而，有消息人士指出，这种创作理念在涉及LGBTQ主题时显得犹豫不决，这种犹豫对《头脑特工队2》的制作产生了影响。据多位消息人士回忆，他们听说过有关让主角莱莉（两部《头脑特工队》电影的主角）表现得“不那么像同性恋”的持续反馈，这导致了从2023年9月WGA罢工结束后开始的一系列修改。有传言称，为了使莱莉和瓦莱丽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尽可能的柏拉图式，制作团队特别小心，甚至对某些场景的照明和色调进行了调整，以消除任何“浪漫化学反应”的迹象。一位消息人士描述这种情况为“为了确保没有人可能将他们视为非异性恋，而做了大量额外的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皮克斯在2015年发布了一部短片，讲述了莱莉与一个男孩的第一次约会。尽管如此，许多粉丝从《头脑特工队2》的第一支预告片发布起就开始指出影片中的酷儿倾向。电影还暗示了莱莉一直隐藏的“黑历史”，在彩蛋中揭晓，这个秘密其实是她曾经在地毯上烧了一个洞。然而，许多粉丝原本以为这个秘密会是莱莉在与自己的性取向挣扎，对于实际揭晓的内容，他们甚至感到“被误导”。

“请注意，莱莉并不是官方设定为同性恋，”一位消息人士表示。“在电影中，你所看到的，没有任何关于莱莉的描述表明她是同性恋，但根据某些情境，人们可能会这样推测。所以这是他们在多个时间点试图淡化的东西。”另一位消息人士称，一些领导层对酷儿主题感到“不舒服”，并且坚持在《头脑特工队2》中排除这些主题是“整个开发过程中的一件大事”。

所有这些——压力、创意瓶颈、犹豫决策——导致了《头脑特工队2》最后几个月的制作变得匆忙，或者，正如一位消息人士所说：“那真是一团糟。”

对于那些参与《头脑特工队2》制作的人员来说，一部分问题在于是皮克斯领导层提出的“长而精”新工作模式。这个理论上应该让工作室有更长时间去完成项目，但实际上却意味着减少员工数量。但也有消息人士认为，这种工作模式主要是让创意主管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磨材料，而编辑和美术等职位的员工则不得不去填补由此产生的空缺。

此外，原定于2024年3月1日上映的科幻冒险片《地球特派员》也与《头脑特工队2》的制作紧密相关，该片去年秋季被推迟至2025年6月13日。道格特在接受The Wrap采访时表示，延迟主要是由于演员罢工，但IGN的几位消息人士透露，重大故事情节的变更也是延迟的原因之一，甚至在许多美术被转移到《头脑特工队2》之前，就已经对《地球特派员》进行了密集的工作。

一位曾在之前的项目中有过愉快经历的消息人士表示，在《地球特派员》项目中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工作变得匆忙，领导层显得焦虑，信息传递混乱，”该人士说，“你几乎需要7*24小时工作。时间一长，你的身体就会开始撑不住。”

至于《头脑特工队2》，一位消息人士称，真正的紧张工作是在2023年9月底WGA罢工结束后开始的，并一直持续到制作结束。一些员工在最后四个月甚至需要在周末工作。虽然在任何动画电影的制作末期增加工作量是常见的。然而，也有消息人士指出，《头脑特工队2》的整体管理存在问题，比平时有更多的“最后一刻”变更，这需要你成为能随时响应的工具人。

“情况确实很艰难，”他们说道。“每个人，至少在我交流的圈子里，都有一种感觉，‘我们只想快点结束。我们只想尽快完成它，不再去看它，’这种感觉，我认为并不是制作一部大家都感到自豪的电影的最佳方式。确实有一种‘只要挺过去就好。我们只需要冲过终点线，把事情做完’的感觉。”

制作末期的匆忙并不均匀地影响皮克斯的每个人。一些消息人士表示，他们几乎没受到影响；其他人则发现，他们不得不等待很长时间才能开始工作，而他们的同事则在艰难的工作时间中挣扎。“看到有些人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人却无所事事，这真是奇怪，”一位消息人士回忆道。

情况发展到一些人必须等待很长时间，而其他人则在加班，一位消息人士说，以至于视觉特效师在镜头甚至还没有完全动画化时就开始制作他们的画面。这种做法被称为“脏活”——本质上，你提前做了大量的工作，你知道这些工作很可能会被丢弃，但万一会被使用呢。

尽管有些人愿意给予皮克斯一定的认可，那些加班的员工确实得到了加班费，并且作为补偿，工人们也获得了休假的机会，尽管在紧张的生产计划中找到时间休假可能并不容易。但是，消息人士指出，即便有着不错的福利和善意的团队领导，现有的生产结构和满足发布时间线的要求，也构成了一个难以持续的局面。

“他们确实在我们遇到困难时给予支持，”一位消息人士谈及皮克斯时表示。“他们竭尽所能地提供帮助，包括优厚的健康福利和心理健康支持。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努力或提供资源，但归根结底，那种‘我们就勉强完成它吧’的心态，如果持续数月，是难以为继的。”

其他人则担心，由于《头脑特工队2》的大获成功，皮克斯可能没有动力去改变其现有的工作流程瓶颈。有消息人士回忆起在最近的一次公司会议上，道格特以《头脑特工队2》的成功为例，暗示他们将在《地球特派员》项目上沿用相同的模式。

“我觉得大家当时的想法可能是，‘真的吗？’”一位消息人士说。“你在《头脑特工队2》上几乎把大家都逼到了极限，现在又想在《地球特派员》上重蹈覆辙？”

尽管并非所有员工都参与了《头脑特工队2》的紧张制作，但许多消息人士感到意外的是，在今年早些时候的裁员中，有多少参与该项目的员工受到了影响。

皮克斯在某个时期进行裁员并不让员工感到意外。员工们早些时候就被告知，2023年1月将会有裁员发生，而迪士尼在那年5月宣布了一项“战略重组”计划，该计划将涉及整个公司7000人的裁员。到了同年6月，皮克斯裁掉了75名员工，包括《光年正传》的导演安格斯·麦克莱恩，以及因在迪士尼服务器意外删除《玩具总动员2》后挽救了这部电影而闻名的制片人加林·苏斯曼。

一些消息人士预计，2023年9月还会有更多的裁员，但他们推测，由于夏季罢工后《头脑特工队2》仍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这些裁员被推迟了。

“在相当长的一年到一年半时间里，每个人都感到不安，”一位消息人士说。“我认为这也许是为什么他们都埋头苦干，尽可能努力工作的原因。”

然而，裁员并没有在9月发生，而是在5月底，当时《头脑特工队2》的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之后。皮克斯裁掉了14%的员工，约175人。道格特在接受The Ankler的最近一次采访时表示，裁员是“让今年变得非常奇怪的另一件事。不幸的是，现在迪士尼已经意识到，我们为了保持我们所做的质量必须花费的金额是没有意义的。”

虽然裁员的消息在预期之中，但对于许多员工来说，这仍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至少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将无法获得《头脑特工队2》最终成功的奖金。为了获得奖金，员工必须在项目上工作一定时间（当时大多数皮克斯员工都符合这一条件），并且在奖金发放时仍需在职。

“当我们的人力资源代表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获得那笔奖金时，感觉就像是迪士尼给我们一个终极‘F*ck you’，”一位前员工说。

多位消息人士表示，奖金之所以重要，主要原因是皮克斯的许多职位的基础工资在加州埃默里维尔这样一个昂贵的湾区城市被认为是低的，而许多员工被要求住在那里。值得注意的是，与加州的许多动画业务不同，皮克斯员工并未加入动画工会（TAG）。简而言之，皮克斯在1986年作为独立工作室在加州埃默里维尔成立。它的地理位置使其位于洛杉矶县的TAG管辖范围之外，因此从一开始就是非工会的。2006年被迪士尼收购并没有自动将皮克斯置于TAG的保护伞下，尽管迪士尼动画的员工是由工会代表的。理论上，皮克斯的员工可以加入TAG，尽管这需要正式的组织努力和选举。

然而，目前皮克斯仍然没有工会保护，也没有工会工资标准。“他们用这些奖金来作为借口。他们就像是在说，‘是的，我们付得少，但这里有你可能得到大笔奖金，’”一位消息人士说。其他消息人士也表示，这在与皮克斯招聘人员的交谈以及在录用信中经常提到。

“我们一整年都在为了那份奖金而努力工作，”另一位员工表示。“这正是在皮克斯工作的价值所在……我们对此寄予厚望。”

奖金的数额会根据项目的成败以及其他因素，比如是否在预算内完成，奖金的数额会在一周工资到十周工资不等。考虑到《头脑特工队2》的巨大成功，那些符合领取条件的员工很可能将获得较高的奖金。据多位消息人士透露，许多员工原本就指望着《头脑特工队2》的奖金，尤其是因为《疯狂元素城》的奖金较少，而《光年正传》则根本没有奖金。

“如果他们在被裁员工的遣散费中加上一部分，比如说，‘这是你们应得的按比例分配的奖金’，在我看来，这是出于善意的举动，”一位员工说。“我认为这会在他们声称对必须离开的同事表示同情和善意方面起到很大作用。”

“这对我们中的很多人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另一位员工补充道。“……当他们告诉我们，只有在职员工才能获得奖金时，我忍不住哭了。”

消息人士描述，裁员的消息传来时，这无异于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裁员的那天就像是一场葬礼。中庭里充满了哭泣和哀嚎，”一位消息人士说。“那天的场景将会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当皮克斯工作室开始确定裁员名单时，更多的困惑和挫败感随之而来。一方面，皮克斯当时表示，由于疫情期间为流媒体内容增聘了员工，现在将重新聚焦于院线电影而非流媒体内容，这是裁员的原因。在裁员当天发给员工的电子邮件中，皮克斯负责人写道：“过去一年里，我多次提到我们将从为Disney+制作系列节目转向专注于故事片，以及随之而来的团队缩减。” 但据消息人士透露，一些被裁员的员工与为Disney+制作的内容无关，裁员波及到了只负责院线电影的部门。此外，没有任何高层管理人员被裁。

“老实说，被裁掉的是一群很棒的人，”一位员工说。“感觉就像是他们裁掉了皮克斯那些非常忠诚、友好、可爱、有才华的人。”

“迪士尼在《堡垒之夜》上投资了15亿美元，”一位前员工感叹道。“那15亿美元的百分之一就能保住我们所有人的工作。”

裁员的方式也让受影响的员工感到手忙脚乱。具体来说，皮克斯在裁员当天就切断了被裁员工的网络访问权限，剥夺了他们获取工作材料、个人文件、福利信息等的权限。甚至在正常工作周之外的时间，被裁员工的门禁卡权限也受到限制，他们被要求不要在这些时间去办公室领取个人物品，以免让仍在职的员工感到尴尬。

尽管在其他公司这种做法可能并不罕见，但多位消息人士表示，在皮克斯这并不是常规做法，这让许多受影响的员工感到“突然被排斥”和“措手不及”。皮克斯确实建立了一个系统，被裁员工可以通过它申请获取他们的作品集材料，但这种排斥可能更多是出于象征性的原因。一位前员工回忆说，在工作室的大门外哭泣，感到“完全被排斥，不仅是在网络层面，更是在物理层面上被排斥，没有任何沟通”。

“没有人从人力资源部门或其他地方来支持我们或指导我们，”另一位员工说。“信息混杂，这非常令人沮丧、情绪化，只是增加了整个压力。”

与此同时，前员工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脑特工队2》全球性的成功。一位当时在场的人表示，工作室在庆祝其票房大卖时，那些参与制作它的人却正在被裁掉，他感到“脱节”，。另一位被裁的员工回忆说，业内同事会问他们是否有可能获得奖金，鉴于《头脑特工队2》现在已是热门影片，而他们只能回答说他们根本得不到奖金。

“是的，这真是苦乐参半，”一位参与《头脑特工队2》的员工在看到影片票房攀升时说。“我的意思是，这就像看着前任和电影明星在一起一样。就像在说，‘我为你感到高兴，但为什么？’”

那些复杂的情感是IGN采访的每个人共同的感受。有人甚至指出了在制作一部关于心理健康的电影的同时，他们的健康保险——以及由此带来的治疗和其他心理健康福利——被剥夺的讽刺之处。

有些人甚至无法让自己去看《头脑特工队2》，因为他们知道有多少皮克斯的前员工正在努力度日。消息人士表示，在裁员之后进行的对话中存在着痛苦的讽刺。尽管有些人对于自己的名字能够与历史上票房最高的动画电影联系在一起感到兴奋，但他们也在担心下个月的账单将如何支付。许多被裁的员工，据消息人士说，已经不得不搬离埃默里维尔地区，同时他们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头脑特工队2》聚焦于应对各种相互冲突的情感，这种情境在不幸中显得尤为贴切。

“只是看到那部电影在影院里如此成功，这很好，”一位参与《头脑特工队2》的前员工说。“我真的为所有希望看到这一点的皮克斯人感到高兴。但对于我们这些被裁员的人来说，这是非常糟糕的，因为有些人现在真的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皮克斯工作的经历让许多人感到复杂。有人表示，他们曾是皮克斯的粉丝，现在却因为了解了公司内部的运作而感到困惑，不知道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单纯地作为粉丝去欣赏皮克斯的作品。还有人担心皮克斯的文化和故事讲述方式，尤其是对LGBTQ主题的回避。一位消息人士说：“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接受了可能永远不会在皮克斯电影中看到一个主要的同性恋角色的事实。”

然而，最重要的是，许多接受采访的消息人士对皮克斯的未来感到担忧，他们从小就崇拜这个工作室，也担心那些仍然在那里工作的员工。多位消息人士表示，留下来的员工士气特别低落，尤其是随着更多关于《地球特派员》的工作即将到来。他们认为，皮克斯从《头脑特工队2》的巨大成功中学到了所有错误的教训，同时还陷入了不可持续的工作流程。有人形容工作室“失去了方向”，并表示它在《头脑特工队2》上“非常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