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乐队
“随性不只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天赋。”
组建:缘分是一种 很玄的东西
四川雅安小伙王博,初中就开始听摇滚,后来在老牌朋克乐队冒失鬼(The Sad Sack)中担任吉他手,曾为嚎叫唱片后期的一分子,习惯用粗糙的吉他与人交流;云南妹输哥曼(小曼),小时候因为迷小甜甜布兰妮的颜,进而深入欧美流行乐的世界,但没怎么听过摇滚,大学在四川音乐学院受主流的唱歌教育,但发现自己唱别人的歌怎么也唱不了像别人那样好听,那干脆亲自创作适合自己的歌来唱,就一直在玩自己的乐队。
两个如此迥异看似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音乐人,在一次由王博主办的演出活动中产生了命定般的交集——他发现小曼的声线和演唱风格与王菲颇有几分神似,也颇像他一直很喜欢也对他影响很大的迷星乐队(Mazzy Star)主唱的风格。认识后发现她真的在唱王菲,但没听过迷星。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王博邀约小曼一起做乐队,不承想对方爽快而认真地应了下来。2018年5月,成都,一支二人乐队就这样成立了。
二人时的深水乐队(左:输哥曼,右:王博)
起名:最佳损友的常用损语
乐队诞生,起名该是严谨而重要的事。但这俩人既没抱着字典千挑万选,也没找占卜大神给排个盘面,只因两人平日斗嘴时常互“损”对方“水太深”——四川话里“你跟表面看起来不是一个样子”的意思,索性就叫“水太深”了,不过考虑到他们的音乐风格,用中文这么表达有点违和,就改成英文,于是有了“Deep Water”,又正好体现他们的音乐色调——深深的,下沉的,被水包裹的感觉。
至于网络上一众富含想象力的音乐爱好者声称的“Deep Water”是得名于某国外电影的经典台词,或是特意选取了水的意象,以表现他们的心存欲念无法释然云云,二人不由相觑哂笑。
签约:
深水乐队成立之后,先凭着自己的感觉创作并发布了两支单曲《Run Out》和《Wild Thoughts》。迷离梦幻的音乐和小曼慵懒空灵的声线,使他们气质独特的作品很快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圈内人和乐迷纷纷在解读这支新兴乐队的风格,为他们贴上各种标签:一会儿新浪潮,一会儿后朋克,一会儿电子,王博和小曼被这一波波分析给“整懵了”。真实的情况是: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自己定位做什么风格的音乐,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作品属于什么风格,只能轻松而坦然地回答“我们做的是流行音乐”。
鉴于这个缘起,二人也抱着好奇把作品发给一位在独立厂牌赤瞳音乐做经纪人的朋友,问他是什么风格,对方听了回复说“你们这是‘Dream Pop’(梦幻流行)啊,不错!”他们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是“Dream Pop”,然后顺理成章地签约了赤瞳,开始了新的创作旅程。
赤瞳音乐logo
有趣的是“Dream Pop”这个标签自始至终都是外界给深水贴上去的,他们并不曾也不打算用某种特定的风格来定(局)义(限)自己,因为可能每一张专辑的风格都会不一样,他们只在乎自己想表达什么,写的歌好不好听。以至于他们发的EP《Sugar》被一些乐评人评价为“完全不同于传统Dream Pop的Dream Pop”,二人哑然,直言“完全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Dream Pop:另类摇滚的另类表达
虽然深水乐队被贴上风格化标签纯属无心插柳,但既然提到了“Dream Pop”,还是有必要浅聊一下。
1988年,英国乐队A.R. Kane发行专辑《69》,并使用“Dream Pop”来形容他们的音乐,由此这个词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中。
起初“Dream Pop”是形容舒缓的爵士乐和迷幻音乐,但很快在厂牌4AD的影响下一步步走向成熟,成为另类摇滚(Alternative Rock)和迷幻乐(Neo-psychedelia)的一个子流派,意为“梦幻流行”。
Dream Pop注重于氛围、情感的叙述和表达,经常与Shoegazing(盯鞋自赏,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英国出现的独立另类摇滚的子流派)流派重叠,二者名称有时可互换使用。
不同于传统摇滚乐给人的金属感、节奏推进和旋律反复的常规印象,梦幻流行给人以逃离现实的颓靡之感。这种风格依靠旋律速度处理音乐质地来表达悦耳的音调,用充满回音的电吉他效果、电子合成器和噪声制造失真、复杂多层次的音效,以达到一种难以辨别乐器的杂糅音感;主唱声音多为空灵、模糊的气音,低吟浅唱,甚至气若游丝,歌词更侧重内心细微的情绪而非写实,这些特点共同营造出Dream Pop迷幻缥缈、仙气缭绕的梦境感,有时也被戏称为“Sleep Pop”。表达得再哲学一些,Dream Pop更像是虚无主义的眩晕之声。
著名的Dream Pop乐队如The Velvet Underground(地下丝绒乐队)、Galaxie 500(银河500)、Mazzy Star(迷星乐队)、Cocteau Twins(极地双子星)等,都活跃在这种流派的鼎盛时期。著名专辑包括:Cocteau Twins《Head Over Heels》,Galaxie 500《On Fire》,Mazzy Star《She Hangs Brightly》,Beach House《Bloom》等。
Cocteau Twins专辑《Head Over Heels》封面
Galaxie 500专辑《On Fire》封面
Mazzy Star专辑《She Hangs Brightly》封面
Beach House专辑《Bloom》封面
华语乐坛的Dream Pop代表人物,当然不能少了王菲。她中期的音乐曾采用过这种风格,如1996年发行的专辑《浮躁》和1998年的《唱游》后者还曾入选了世界10佳Dream Pop专辑。王菲和Cocteau Twins也有过两次合作:1996年Cocteau Twins为《浮躁》创作曲目《扫兴》和《分裂》,同年,Cocteau Twins专辑《Milk & Kisses》诞生,在远东发行的特别版本里收录了曲目《Serpentskirt》的王菲合唱版。
王菲专辑《唱游》封面
王菲专辑《浮躁》封面
最近几年Dream Pop又开始兴盛起来,如果说第一次流行是因为它带来的新鲜感,那现在的“复兴”或许来自时代下人们内心的需求。科学技术和物质文明发展的加速度不断提高,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人无所适从。无力招架现实的碾压时,不如让灵魂暂离片刻,遁入一个虚幻的世界。淡淡的苦,淡淡的甜,迷药般的抚慰,Dream Pop音乐为这种时刻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去处。
创作:我本无心觅灵感 谁知灵感自找来
成立至今4年,3张专辑,1张EP,2首翻唱单曲,深水乐队的发歌速度堪称高产达人,但他们并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点灯熬油地搞创作,对深水而言,创作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或许应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老话,成都这片悠久又鲜活的土地,赋予了他们更多灵动的创造力。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随时可能成为创作素材,很多想法、旋律会自动冒出来。“灵感”这个颇有些玄妙、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对深水而言却成了频繁造访不请自来的老朋友。小曼手机上的语音备忘录保存了很多条记录——走在路上随机想到一段旋律,就会赶快哼唱录下来,等要写歌了再拿出来筛选、扩展。即使遇到状态不佳灵感枯竭的时候,也是“休息一下,过两天就又回来了”。灵感库总是保持在丰盈的预存状态,这样的节奏当然让他们的创作毫无时间上的压力,做计划、定KPI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有些多余,经纪人甚至要求他们“别写歌了,因为太多了”,现在的歌都已经做到2024年了。
深水乐队在排练
后来乐队还加入了鼓手辛意,成了“三人行”,不过在创作上他们并没有固定的主导,一首作品谁先有(吵)想(赢)法(了)就由谁来主导。心态是好玩的,创作也是认真的,这样的态度成就了他们作品高产的同时也颇受乐迷喜爱。
主题:七情六欲 人间无常
深水乐队的作品主题大多围绕男女感情中的种种琐碎,当下的情绪、心境被捕捉并表达,让人在超现实的音乐氛围中也同时找得到现实中的共鸣。
发行于2019年的首张专辑《Diving》即以不走寻常路的虐恋主题问世,分析拆解了爱情中的种种境遇:甜蜜的,苦涩的,心碎的,厌倦的,控制与受控的,平静沉默的。
如专辑介绍中写道:“Diving(潜水)是一种下沉的状态,过程是缓慢、柔软而轻盈的,当潜入深处时,复杂而清晰的幻想开始显现——先是陷入温柔而炽烈之中,在甜蜜之外却也看到了下潜般的沉沦。”
专辑封面来自王博随机选的一幅画,倒也和专辑够贴切,管道的两头汩汩涌出的水,充满整个水池,体现潜水的意象;鲜明的撞色体现两性间的差异和融合,与专辑的重口味相暗合。
专辑《Diving》封面
After The Party ,Deep Water
“我理解的《Diving》就是沉迷生活的旁观者,甜蜜与否我不太知道,每个人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轻松是我们想带给大家的。我们沉迷于生活,又爱观察生活中的琐碎,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王博说。
2020年,疫情的爆发并未打乱深水发歌的节奏,有备无患的习惯在此时不只是一句凡尔赛的口号,而变现成了应对现实的从容不迫。2月14日,乐队发布EPSugar》,三首歌组成一部关于爱情的三幕剧:《Honey!》——缠绵缱绻——我爱你,我的眼中便只有你;《In The Boring Day》——若即若离——我爱你,会用尽全力;《And Then Leave》——劳燕分飞——我爱你,失去以后还想觊觎你。
EP《Sugar》封面
Honey! ,Deep Water
小曼将这个过程描述为“新鲜感 - 焦虑感 - 挫败感 - 平静感”。无数人都会经历的爱情阶段,像卡布奇诺一样,苦涩与温柔相互渗透,无力区分,但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回甘,给这个特别的情人节贡献一点别样的“sugar”味。
如果你感到被同理而共情了,这并不奇怪,真诚的情感总会直抵人心——《Sugar》的诞生本是来自乐队成员自身和身边朋友的真实经历,有感而发所成。相应的,录制也全部选择了真实乐器,以让音乐中更多些温暖的气息。写实的态度让你感受到他们不定义自己风格的选择并非只是随便说说。
2021年,深水乐队集合改编了9首来自朋友的已发行作品,以他们的“深水”式表达,组成第二张专辑《Friends》,从细腻的视角来讲述生活中的友情、爱情,把喜欢的歌唱出自己的风格和味道。
相比首专《Diving》沉郁、黯黑的色调,陷溺不可自拔的情绪,《Friends》的编曲多了不少轻松和明亮。清晰、鲜明的节奏给人以释放的快感,小曼自由慵懒的声线让人甘愿在长“梦”不醒的幻境中微醺,感受夏日里Mojito带来的清凉舒爽。
Overcast ,Deep Water
2022年春,Deep Water的同名专辑《Deep Water》发布。新专辑又一次沉入深水,探寻、搅动底层的欲望,帮你释放压抑的能量,也给你温存的抚慰。多样的风格呈现——后朋、后摇、电子、Dream pop,表达不同的心境和状态。如专辑介绍中所说明的:这十一首歌也是“十一篇波诡云谲的灵感生活日志”,“没有以小见大的远向包袱,都来自介时的情绪与爱情。”
We Can Go ,Deep Water
《Plague Me With Your Love》和《Indeed》浓厚的金属味仿若受困于爱之牢笼的呐喊;以中文作词的《We Can Go》有如春日暖风拂去阴翳,在周五下班后奔赴一场快乐之约;《You》《And I》是“你”、“我”之间多愁善感的轻声呢喃、小心翼翼。多面的情态,正如多面的深水乐队,带给你熟悉也带给你惊喜。
听深水的歌,你很容易感受到成都这座城市的气息:随性。无论是专注细微情感的歌词、风格多变的编曲、刚柔相济的演奏,还是主唱松弛自在的声线,都像这座城一样,忙碌与放松、纠结与快乐、投入与释然始终同在,水乳交融自然自洽。
对于同样具备这个特质的深水乐队,或许是和城市气质冥冥之中的同频共振,随性地活在当下,哪怕有痛,也能乐在其中。以目前的创作节奏,我们只需要静静期待一张又一张的新专辑,进入他们的深水世界,体验变幻的流速与温度,欣赏折射进来的光晕所造出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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