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版“散文诗”,如何再造当代心灵乌托邦?

剧版“散文诗”,如何再造当代心灵乌托邦?
2024年05月16日 20:56 看-电-视

文 | 芷潇

广袤无垠的彩虹布拉克原野上,烟花绚烂,星子闪耀,哈萨克族少年缓缓从夜幕中引马走来,与裙角飞扬的汉族姑娘对视,那眼神的潜台词是,“我清楚地看见你。”

这是剧集《我的阿勒泰》中最后的诗意留白。播出4天,每天2集,一集40分钟,这部从风格到体量均贴近电影质感的“剧版散文诗”,在今夏奇袭为了人们的“赛博氧吧”。

粗粝又真实,明媚且宁静。来到北疆之北,一切都回归了生命的本质,包括爱。

初见《我的阿勒泰》,仿若“返乡剧”大潮中对草原景观的一块补足,细细甄别,它却因原始质朴的文化气质而鲜有对标。在那里,少年在大城小镇之间的挣扎更温和,于理想与世俗的讨论更开阔,人与土地的联结更紧密。

从《去有风的地方》《春色寄情人》,到《我的阿勒泰》,影像乌托邦不断扩容,心灵理想和审美图像被重新解构。诗化的风景如何鼓涌人们对爱的呼唤,寄寓对理想的热切追寻,描摹现实生活匮乏的人生体验?透过山林寂静,田园叙事意蕴绵长,散文剧蓬勃新生。

散文改剧,微调哪儿了?

对于书迷来说,剧版《我的阿勒泰》更像是一位“最熟悉的陌生人”。这部糅合了同名原著、《羊道》三部曲、《遥远的向日葵地》、《记一忘三二》等多部李娟作品的改编剧集,实际上是贴合影像表达后的艺术再创造。

从投射作者真实经历的主角李文秀,到原创角色巴太,《我的阿勒泰》从原著中筛选出以李文秀、张凤侠为主的亲情故事线,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调整,将主角与麦西拉的暗恋故事摊开,任由一段草原纯爱故事撩拨心弦,为质朴的文字赋予浓烈情绪。

具体表现,就是文字旁白与剧情穿插进行,保留风格调性不变,为故事注入更多详实的发展支线,从而引申更多讨论空间。

第一集开头,大雪茫茫,原野空旷,呼吸都冷凝出分明的雾气。就在这无风无晴的日子里,李文秀写下“没有一行脚印,通往我的家”。借由原著序言里倒置的一笔,故事重回到2001年,开启了主角“贫穷、虚荣、敏感又热情”的青春年少。 

与李娟的亲身经历相似,主角李文秀高中辍学,心怀写作梦,曾辗转至乌鲁木齐打工,屡屡碰壁后回到阿勒泰,与母亲共同经营着一家小卖部,却依然坚持着向杂志社投稿。受讲座老师的启发,她回到自己生长的起点,“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而剧中女主的闺蜜“托肯”,在打工中偶遇的高晓亮,以及后者与张凤侠之间的感情线,则是影视化过程中做出的情节调整。

从原著来看,李娟的文字近似于一种平实札记,记录着她、母亲及外婆随牧民迁徙、流动的日常——开杂货铺,当小裁缝,去大山深处采野生木耳……春天沙依恒布拉克草原上鼓胀的帐篷,夏季牧场上喧嚣盛大的阿肯弹唱会,入冬后瓷实的迢迢雪路,野性而柔情。

但剧集需要受更明晰的故事线牵引,虽不及生离死别、风云突变,也至少是偶有波折、葆有悬念。艺术性和商业化之间,《我的阿勒泰》找到的权宜之法,是融合新旧迭代、原野之恋、理想之思等多重线索,设置下“不那么紧迫”的谜底

于“爱”,当巴太牵着自己心爱的小马,用文秀听不懂的哈萨克语表白,雾霭茫茫,可少年人的情感火热赤忱;于“生活”,托肯一心改嫁却又无能为力,不自觉陷入争议漩涡;于“受伤”,文秀身处追逐写作理想的困境,“踏雪”之死引成长阵痛……

观众固然对故事的走向感到好奇,但醉心于细腻的过程,结局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我的阿勒泰》之改编,变,也不变。微调的是散文化故事脉络,不变的是与原著如出一辙的生机与性灵。

这部入围了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精品短剧,选择深入北疆大地,捕捉每一个富有颗粒度的瞬间——雪山、草场、山林,浑然天成的风景,和未经规训的人

画面中,远处山谷闪耀着金光,遍地繁花细密如织,成群牛羊漫山遍野,夏牧场的青草经过雨水洗礼,盎然又鲜亮。少男少女,来往牧人怡然自乐,生命力穿透影像,“散文”得到了更直观的影像表达。

总的来说,《我的阿勒泰》作为偏垂直的当代民族剧,之所以能获得良好市场口碑的,主要得益于改编尺度的得当。原著文字之“灵”,要求影像表达不得落俗;而笔触之“碎”,又为提炼主线故事增加了难度。

所幸,这部“散文诗”依然具有纯粹、美好的力量,也让我们看到了文学与影视双向奔赴的良好样态。

相信土地,呼唤理想和爱

“我还是个有用的人,对不对?”

“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大树下,困扰少女许久的问题,被母亲轻松化解。生活的大坝对理想实施了残酷而完美的截流,阻止其进入物化的下游。剧中的李文秀,仿若现实中盘桓在理想和现实路口的每一个人——在海中挣扎着,游不上稳妥的岸

这或许是除了质感以外,《我的阿勒泰》得以感染众人的另一原因:阿勒泰既是未经玷污的理想他乡,更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可归属的故乡。它向人们展示出了一种虔诚纯真的生活秩序,去相信土地,去大胆呼唤爱和理想。

剧中,自带侠气的张凤侠,总是“语出惊人”,不经意间输出值得经久回味的字句。面对李文秀看丢了奶奶,她豁达表示“我经常把她弄丢,再找回来不就是了”;而当李文秀不理解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她劝说:“你可以不认同他们,但是你不可以居高临下地改变他们。”

活得通透且坦荡,是阿勒泰给予人们的底气。脚踩土地,抬头即可见天,向下有健康充足的供给,向上有澄澈宽广的空间。于是荧幕外挣扎在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借由辽阔的心境视野,开始放慢行进的节奏,向内探索。

这种力量尤其流露在爱情脚本的摹写上。《我的阿勒泰》选择在纯净的原生环境中,让观众看见尚未被物化、异化的田园牧歌式纯爱。

“哈萨克文化里,人与人之间产生友情或是爱情,是由于被看见,所以在哈萨克语中,‘我喜欢你’的意思是,我清楚地看见你。”

微微泛红的耳根,闪躲的目光,偷偷恶作剧的男孩。自然孕育的少男少女,纯善笨拙,不加修饰,向实用主义至上的现实世界发出冲击。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阿勒泰》的价值正在于张扬、展现现实生活中所匮乏的东西,庇护带给人们希冀的微弱烛光。但剧集并不一味地堆砌美好,它的底色是真实,它的节奏是流动。满屏诗意之下,是值得思考的隐痛。

横亘在苏力坦面前的问题是,时针的转速太快,游牧传统与现代化进程的文化冲突,让他不知如何与世界接轨。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奶奶,偶尔还会想起沈阳,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地方。而想要冲破世俗束缚的托肯,执着对抗着陈旧的价值体系。

与《去有风的地方》《春色寄情人》略有不同的是,《我的阿勒泰》探讨了乡愁之于个体的意义,还涉及多元文化下的身份认同。时代大潮中的少数族群,适应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身负多重使命的女性,是否还拥有追梦的权利?不同选择,映射着不同的人生。

市场从不缺少以“家乡”为题的影视作品,却鲜少观照传统游牧民族、非典型原住民的生存境况。追求永恒,而不迷失于瞬间,从内容稀缺性和探索意义上看,《我的阿勒泰》亦给予了市场向垂直领域开拓的信心。

可抵达的“乌托邦”们

去阿勒泰寻找巴太,去大理寻找谢之遥。在影旅联动愈加密切的当下,“被看见”的现实乌托邦们不再遥远神秘,反而“触手可及”。

在今年的爱奇艺世界大会上,平台曾以“读一本好书,看一本好剧,去一个美丽的地方”为slogan推出了“文旅合作新生态”项目,《我的阿勒泰》正是重点推介剧目。飞猪数据显示,自开播以来,平台阿勒泰旅游搜索热度大增超5倍,机票预订量环比上周增长超50%。

这样的爆发式增长已不是首次出现。各地方文旅通过加强与头部视频平台的合作,利用影像的高流量和广覆盖,进一步打造文旅品牌。

无论是《春色寄情人》带来泉州古城打卡热,还是《另一种蓝》重返“瓷都”景德镇,从小镇、田园、海滨扩容至草原,都将视角收缩至具体、明确的地域景观,随剧集播出同步释放文化魅力。

但将文旅推宣前置,对于大部分剧集而言还是一张冒险牌。从“承接”到“预设”,化被动为主动,需要制作方在风格定制之上,有更扎实的内容、技术和班底,扩大成功出圈的概率。

在《我的阿勒泰》的弹幕留言中,常常出现“类似纪录片”的评价。李娟笔下的北疆,“灿烂恍惚,斑斓浩荡”,与时下短视频流行的“县城文学”不同,它的视角是平视的,不止有时代洪流下的脚步慢行,还能从原生态的人文景观中攫取生命力。

因此,影视剧对地域气质的把控,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观众对旅行需求的判断。《故乡,别来无恙》中,成都是与北京差异鲜明的对照组,知足常乐的城市节奏,鼓舞着观众在蜀地暂缓片刻;《去有风的地方》里,大理的风很治愈,豌豆尖、普洱茶、鲜花饼令人心向往之。

文旅联动愈加频繁,影视剧打造的现实“乌托邦”愈加容易抵达。目前,阿勒泰文旅局除了联合爱奇艺设置旅游专线、共办线下活动外,还联动南航布置主题航班,“凤侠小卖部”“巴太树”等都有望成为新晋热门打卡点。

如同《我的阿勒泰》中所指出的,“去爱,去生活,去受伤”。当散文诗成剧已成为新的可能,当文字联系视听、实感汇聚成丰富的生命体验,当代人的那些困惑与疲乏,会得到更行之有效的精神疏解。

谁是下一个“阿勒泰”?火热的剧集市场,期待下一个“心灵乌托邦”的到来。

主编:罗姣姣

文:张芷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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