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城日记 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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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18日 星期一 广州

这两天都在思考文人艺术里边很重要的一个概念,“荒寒”,朱良志先生几天前在中大哲学系讲座里重点提到的概念。有必须认真对待。

须注意的是,荒寒一定是属于艺术家的,造物主造物,只有真性,严格意义上是“无性”,“荒寒”之类,子虚乌有。所以,我们最终是要从艺术作品上去感受荒寒之美,也只有艺术作品上的荒寒之美,才是真实的(因为荒寒只属于文化)。

我们看一种客观景致,而命之曰“荒寒”,命名的一刹那,便远离了自然,瞬间堕入文化的无尽泥淖里。文化的粗暴评判,与自然何干?自然景致,必是无性的,否则便非自然。所以,我们一说“荒寒”,便失去自然之真性,枷锁自套。人类多情,强加造物。对造物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必是悲哀——只不过又只是人类的悲哀,因为自然何来悲哀?

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人对荒寒感,拥有如此高的审美上的趋同性呢?很费解。老外有无“荒寒”感?如无,足证概念给我们制造了太多的遮蔽和隔离。

朱先生也提到了八大。关于八大,之前是非常关注的。有读书笔记曰——

有问欧洲人近来研究中国画之特点者。黄宾虹答曰:欧人近来研究中国画者不取四王,以其甜而近于市井;不取石涛、八大,以其悍而近于江湖。复叹曰:其识见不可谓不高。(采自《黄宾虹谈艺录》,河南美术出版社 2007年9月版 页50)

按:欧洲学者对于中国绘画的见解,真的如此眼高于顶?不一定。想必是黄宾虹借欧洲人的口,来一抒自己的看法:四王,甜而近于市井;石涛、八大,悍而近于江湖。又,此前笔记尝论其事——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见《文心雕龙 体性》)按:以此揆之,黄宾虹是才力派,八大山人是性情派,吴昌硕则是血气派。

且慢!

越想便越觉八大有“宇宙境”,也算是一种“荒寒”吧。

朱良志先生在岭南大张文人艺术,令人感慨。

宋徽宗宣和画院制度曰:考画之等,以不仿前人,而物之情态形色俱若自然,笔意高简为工。(引自《诗之旅:中国与日本的诗意绘画》,高居翰 著 三联书店2012年10月版 页14)

按:宋徽宗网罗天下画手,聚之翰林图画院,按要求进行创作,诞生了大批精品。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但在日本著名学者内藤湖南看来,这些作品几乎都是“解释性作品”,艺术价值并不太高。后来,“人们认为具有鉴赏价值的绘画并不是出自画院的画家之手,而是由文人创作的所谓文人画。”而文人画的一大特点,就是十分注重表达自己的主观心境。(见《中国绘画史》,日本 内藤湖南 著 中华书局 页179)由于文人士大夫的介入,中国绘画进入了遵循艺术本体规律、获得自由发展的路径。“豢养文士仿佛是赞助文艺似的,而其实也是敌。宋玉司马相如之流,就受着这样的待遇,和后来的权门的‘清客’略同,都是位在声色狗马之间的玩物。”(见《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11月版 第七卷 页247 )鲁迅对“豢养文士”的看法,同样适合用来评价北宋的“豢养画家”。

“司马相如污行无节,但有浮华之辞,不周于用。至于疾病而遗忠,主上求取其书,竟得颂述功德,言封禅事,忠臣效也。”司马相如“不周于用”,“玩物”状态看来不太严重。

撰文/张演钦

编辑/王绮彤

审校/赵旭虹

核发/张演钦

责编|王绮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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