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广平
桂花飘香的季节,我被调任桂花镇分管纪检工作。我的心情此刻就像窗外的天空那么晴朗,那么蓝。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新怡会做出这种事来。
一
晌午,接到举报电话:吴家村第一书记新怡欺骗利兰婆婆,还从利兰婆婆银行账户上取钱,占为己有……
“这事管不管?”电话那头的青年厉声质问。
“管。如果属实!”我把电话搁到左肩听着、应着,签字笔在线索登记表上沙沙游走。
“我叫吴峰,叔叔老吴是村干部、非遗传承人。反正我说的这事比珍珠还真!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如果错了,把我眼珠子抠下来当灯泡踩。”举报人口吻冷峻,语调决然,仿佛这事已板上钉钉。
放下电话,我有点心不在焉。正准备夹菜的筷子都伸到了对面我妈的瓷碗里。
我妈皱眉看了看我,一本正经地道:“跟新怡有关?”暂时只有我妈知道,当时我正跟从市直机关到村挂任第一书记的新怡谈恋爱。
我妈早就说过,找老婆啊,找对旺三代,找错毁十八代,所以从家庭背景、三观到工作、外貌,都要考虑清楚。
但她传授的十条择偶观,我耳朵只筛剩一条:人品。所以,新怡的人品应该不至于是这样的啊?
下午一上班,我就和核查组的小张一起去了村里。我让小张去找新怡了解情况,我则去找了吴叔面谈。但值班的女孩告诉我们说,新怡和吴叔带队到山东参加全国非遗展演,去了好几天,不知傍晚能不能回。
我们又打算先去走访利兰婆。那女孩却叹了口气,说,利兰婆两个月前……走了。唉,老人一生无儿无女,老伴几年前也走了。循着女孩的手指,望见不远处一间破屋,瓦面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在风中抖动。
小张提议到银行核实。行长调取了当天的视频,供我们反复看。一会,当班的中年女柜员被叫了过来,她说:“不用看了。取款的就是新怡。那天下午三点,小小的营业厅挤满人,新怡取完号,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因为急着去开会,她还很客气地找我通融。”
我问她怎么认识新怡的。女柜员说:“吴家村的漂亮女书记谁不认识啊?那鹅蛋脸、蛟龙眼、挺挺的鼻梁、白白糯糯的皮肤,又温婉又可人……我娘家就是吴家村的,这几年,吴家村可大变样,以前无人知无人问无人去,现在,她在村里搞什么乡村旅游,搞什么非遗体验,搞桂花节、桂花宴、桂花饼,活动翻着花样来,活动多游客就多,游客多村民挣钱就多,我娘家兄弟几个天天喜得眼睛眯成缝……我听说,她还卖保险,每年都带村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来购买银龄安康保险……”
说完,她甚至翻出了业务底单,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们去问吴峰。那天新怡刚走,吴峰就来了……”
几方面印证下来,小张扬起下巴,拉长声音宣称:“铁证如山啊。”那得意洋洋的劲不输晌午来电话的吴峰。
我不愿、不敢却不得不信。新怡啊新怡……我把一声叹息匀成很长很长的呼吸,悄悄地吐出去。
二
新怡确实肤白貌美,家境优渥,条件很不错的。她是90后,比我小十岁。我俩挺志同道合的,只是在消费观念上有些不一样。
比如她带我去买衣服,只让我挑她觉得合适的试,试满意了就付款,从不问价格,也不问我喜欢不喜欢。虽然我的工资倒是支付得起,衣服我也都挺喜欢,但我总觉得……是不是贵得有点离谱?她对自己也不小气,一双5000元的巴黎世家新款靴子,说下单就下单,再细看,她居然又因为对方不包邮,不买了……她确实挺会花钱啊。
我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在村里长者饭堂里低头吃着晚饭。突然,一只白嫩的纤手端起我面前的桂花奶茶,咕咚咕咚牛饮起来。我抬头一看,新怡正一头汗地坐在我面前——她和吴叔赶回来了,一脸风尘仆仆。
她笑嘻嘻地问我怎么突然来村里了,又悄悄地问我是不是想她了?她笑起来,一对娇艳的梨涡直甜到我的心坎上。可我没心思笑,她把老人家的钱如此大大方方地占为己有,还这么无所谓的样子?我盯着她,满是疑惑、无奈、失望。
我没有犹豫,直接告诉她我是来查她从利兰婆账户取款的事。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然后也没解释什么,站起来说:“饿死了,我先去打饭。”说完就走开了。
这时,村干部吴叔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坐过来,问:“来查利兰婆的事?吴峰举报的?”
我点点头,一脸疑惑。
“就知道是他。胡说八道的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撕碎他的嘴、把他眼珠子抠下来当灯泡踩……”吴叔一边吃饭,一边跟我解释起来。
原来,两个月前,利兰婆婆在家中去世,因其是孤寡老人,新怡赶紧组织村两委办理其丧葬事宜,并按照规定向保险公司申请赔偿金——幸亏新怡老早就帮老人家办了保险,不然她一个孤寡老人,后事的钱都没人管——但保险公司告知说,申请审核、审批仍需要一段时间。
可丧事不能等啊,新怡便主动先行垫付丧葬费用。保险赔偿金拨付后,老吴叔就委托新怡到银行去取赔偿金,并按实际支出结算给新怡垫付的部分,这些村里都有账目可查的。吴叔说着,气呼呼地放下筷子:“你说,她哪有欺骗群众?哪有占他人财物?不就是为了让老人早点入土为安嘛。”
远远看到新怡已打好饭,正朝我们这边走来,吴叔又小声向我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吴锋曾多次追求新怡未果。
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窗外飘来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新怡笑嘻嘻地坐下时,我轻轻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她又爽朗地笑了,一对梨涡让我深深地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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