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欧洲杯上飘扬。一只白鸽已飞过无尽的海洋，仍然不肯在沙滩安眠。39岁的C罗一点都没变，仍然紧咬着后槽牙，脸上充满杀气，脚底刹那芳华，顶在葡萄牙队的最前头。老男人看欧洲杯，容易犯困，容易动情，容易给自己加戏，见天见地见自己，满眼都是岁月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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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良师益友，富有生活的智慧。我喜欢默默观察他们，有时候偶然一句话，也会像吉光片羽，给我一些启发。有一位友人无心插柳，将孩子培养成了音乐家。他说孩子小时候学钢琴，到最艰难阶段时，厌倦了想放弃。孩子专门找他谈心，说不想学琴了。这个父亲想了一下，说可以不学，这是你的自由，但你要将过去几年学钢琴的费用还给我。孩子很生气，说你这个爸爸不讲道理呀。这个父亲举例说，就像我让你跑腿去买包烟，烟没有买到，你回来是不是要把钱还给我。孩子想了一下，说你这人没意思，又练琴去了。
后来，这个孩子去美国读了音乐学院。这位父亲并没有刻意培养孩子做音乐家，但他告诉孩子的一句话，给我很多感触。他说，经验告诉我们，生活中美好的事，总是来之不易，而那些容易的事，每每无益。我不觉得这些话是说教。这是生活的真相。伟大的克罗地亚10号卢卡·莫德里奇在自传中同样写道，“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总是来之不易”。我喜欢看这些运动员的故事，他们大多出身凡微，有的甚至于穷困，像莫德里奇从小在难民营里长大，像罗纳尔多在小渔村里诞生。他们除了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更有丰富的生活阅历。
这届欧洲杯上有三个老男人，莫德里奇、罗纳尔多、舍甫琴科，活得各有味道。他们人到中年，但一点都不油腻。他们的故事解腻。
许多人都熟悉莫德里奇的故事梗概，6岁时曾和爷爷在山里牧羊，一家人在战火中成为难民，在难民营里接触到足球，慢慢走上职业道路，最终在皇马星光闪耀，拿到了金球奖。莫德里奇场上场下都很沉稳，人们热衷于讨论他神乎其技的传球视野，其实他是一个很有生活智慧的人。“我曾遭遇太多坎坷，不得不迅速成熟”，这是莫德里奇给自己的评价。他会经常反思自己言行。莫德里奇说球员心态最容易飘，所以喜欢找阅历丰富的朋友聊天，从而葆有朴素从容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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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里奇喜欢谈家庭教育。他回忆自己父亲的言传身教，有一件事给他很大启发。他住在难民营时，只能在停车场狭窄的车缝里踢球，有一次球踢到了别人车上。车主很生气，用螺丝刀捅破了他的足球。小莫回家偷偷哭，父亲知道原委后，找上门让那人赔孩子足球。踢到车固然不对，但如此粗暴地对待孩子，同样不对。第二天，小莫得到了一个新足球。父亲据理力争，必争一球，让战火中的孩子讨厌懦弱。小莫的父亲曾是一名足球运动员，因伤退役后转而参军，那时候经常还要上前线。
大约是2017年，我到清远服务中国足协主办的16年龄段的一个国际邀请赛。当时，中国孩子是一支某省足协带的队伍，外国孩子则来自瓦伦西亚俱乐部。中国孩子父母零零散散坐在看台上，只要裁判一吹中国孩子犯规，他们就集体开骂，“裁判你眼瞎啊”，后来甚至上升到了日泥马的程度。足协一位工作人员实在听不下去了，很客气地请他们文明看球，结果被一起骂，最后这位工作人员羞愧难当，愤而离席。
小莫回忆自己的父亲来看他训练，说父亲曾经是专业运动员，但观看训练时从不下场指挥。有一次，几位家长在场下指导孩子声音太大，父亲直接过去用狮子吼将他们镇压了。这就是不同的教育。莫德里奇是长在难民营，但是他接受的家庭熏陶很高级。清远那帮孩子的父母，大金链子小金表，胳肢窝里夹着黑皮包，虽然生活得很从容，但教育孩子的水平着实有一些LOW。莫德里奇的经历很励志，但在球商和情商上面，更有宝贵的激励因素。足球之所以能造星，除了有赏心悦目的球技，还有多姿多彩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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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仔细体育场上的人，会有太多的良师益友。乌克兰核弹头舍甫琴科在欧洲杯赛场上略显悲情。但我们看他在乌克兰风雨飘摇的时间里，怎样重新定位自己，就会觉得舍瓦真是不简单。战争开始时，他刚卸任热那亚主教练，此前一份工是乌克兰国家队主教练。舍瓦在国际足坛有一定的影响力，在乌克兰需要这种影响力的背景下，他迅速将自己投入到了大时代中。他先是做了总统顾问，在欧洲从事慈善活动，然后做了乌克兰足协主席。舍瓦的职场从球场变成了战场，变成了更大的竞技场。
他有从事公共服务的抱负。2012年的时候就曾短暂参与过这事，但那时候可能资源不够，时机不到，并没有成功。我们总是用英雄、伟大，抱负、理想这些词形容球员。他们中许多人确实很有抱负，但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实现抱负的路径。通俗说就是一个人怎样给自己找路，找一条怎样的路。这里面充满了人生况味。舍甫琴科在战争期间做了很多事，这些事将在乌克兰历史上记取一笔。这些事情的背后有勇气，有决断，有将自己擅长的事发挥出最大作用的睿智。
我曾经在一篇评论中表扬乌克兰人，很多反对乌克兰的人留言批评我。其实我想说，我们看待大事也好，名人也罢，如果稍微用一点“世俗”的视角，会更有心得体会。这种世俗就是将心比心，将自己的生活经验代入，咀嚼咀嚼看有没有化学反应。又比如，很多人喜欢C罗，也有很多人讨厌他。但C罗对我来说，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典范。他始终追求统治力，要做球队的大哥，哪怕千夫所指，我一往无前。你可以不喜欢，但不妨看看这些人对自己有多狠。
莫德里奇说，“我曾遭遇太多坎坷，不得不迅速成熟”，这就话评价三个老男人很贴切。莫德里奇、舍甫琴科、C罗，他们都将老去，但故事常新。我很喜欢琢磨他们的故事，这是足球最有魅力的地方。我常想，我们喜爱一项运动，或者喜爱一个人，这份喜爱有怎样的意义。李宗盛有一首歌人们耳熟能详：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
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
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就当他们是个老朋友吧。一位良师，一位益友。旅途漫长，我们开车上路，有时找不到路，爱是代驾，不是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