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欧亚新观察
呈现多元观点
认识复杂欧亚
近日，俄知名政论调查记者济加尔刊文指出，当前俄精英对俄乌冲突的反对态度已经发生巨大转变。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精英阶层陷入了惊恐状态。随着西方国家实施制裁和旅行禁令，俄罗斯的富人和有政治背景的公民开始相信，他们以前的生活已经结束了。战场上的损失迅速增加，许多人认为这是一个灾难性的错误。俄罗斯最大的造船公司前负责人罗曼·特罗琴科在2023年4月泄露的一次电话交谈中对另一位商人说："我们深爱的俄罗斯落入了白痴之手。他们信奉的是怪异、过时的十九世纪意识形态。这不会有好结果。它将以灾难收场。"在另一段被泄露的谈话中，著名音乐制作人伊奥西夫·普里戈任（与瓦格纳集团的那位普里戈任无关）称俄当局及领导人为"该死的罪犯"。冲突爆发时，一些身在国外的寡头拒绝返回俄罗斯，其中包括俄罗斯最大私人银行的所有者米哈伊尔·弗里德曼（Mikhail Fridman）。
但那是当时的情况。进入2023年后，精英们开始支持战事。越来越多的音乐家开始前往新占领土演出。10月，弗里德曼从伦敦返回莫斯科，他认为在西方受制裁的生活难以忍受，而俄罗斯的情况相对舒适。寡头们对战事的抱怨也没有了新的记录。事实上，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对话发生。
这是因为俄罗斯的精英们已经学会不再担心冲突。他们的结论是，即使他们并不完全支持战事，但这也是生活中可以容忍的事实。因此，他们挑战克里姆林宫决定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已经完全消失了。俄罗斯精英们现在不是在讨论是否支持总统，而是在讨论另一个问题：战事如何结束。
他们有不同的答案。一些人认为，战场上的大胜可以让总统宣称取得了部分胜利，从而暂停战事。另一些人则认为，总统不打到基辅是不会罢休的。一些人相信，对总统来说，真正重要的是与西方对抗，而不是在乌克兰取得胜利，因此，无论当前的冲突如何，他都会攻击欧洲的另一个国家。但也有一些悲观主义者认为，这个问题的前提本身就是错误的。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符合总统的政治利益，因此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一直打下去。
他们如何学会停止担忧
俄罗斯精英转向总统有多种原因。其中一个原因是，随着当局对不同政见者的打压，他们变得更加谨慎。与此相关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明白抗议毫无意义。但他们发生变化的最大原因可能是，他们开始从根本上不同的角度看待这场战事。如今，他们认为俄罗斯占了上风。毕竟，莫斯科正在战场上取得稳定而缓慢的进展。乌克兰被打得遍体鳞伤，兵力不足，在炮弹方面处于巨大劣势。而西方国家对基辅的支持正在减弱，危及乌克兰获得军事物资的渠道。
一位俄罗斯寡头表示："作为胜利者被人遗弃固然不好，但作为失败者被人遗弃就更糟糕了。这位寡头说，俄罗斯的一切都变了：对总统的态度、对乌克兰的看法以及对西方的看法。"我们必须赢得这场战争，否则，他们不会让我们活下去。当然，俄罗斯也会崩溃。"
有了这种观点的转变，寡头们现在正在讨论在乌克兰什么样的条件下才能取得胜利。对于相对乐观的人来说，任何一次成功的大规模进攻都足够了。对这些精英来说，这样的胜利会让总统感到满意，并打破乌克兰收复更多领土的预期，即使这并不能阻止该国保卫它所剩下的领土。他们认为，这种攻势最有可能的目标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
对哈尔科夫的全面攻击将是可怕的。这座城市在1919年至1934年间曾是乌克兰的首都，战前曾是乌克兰和俄罗斯文化、科学和教育的中心。如果俄罗斯试图攻占它，哈尔科夫残存的基础设施将遭到近乎彻底的破坏，导致人口迅速减少，因为本已匮乏的基本服务将无法维持。到那时，留在这里的人们将不得不在俄罗斯的占领下生存。
不过，尽管这种结果很可怕，但它却是俄罗斯精英们所倡导的最不可怕的愿景。据一位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商人称，总统不会因为赢得乌克兰东北部的胜利而满足。他唯一能接受的结果就是占领基辅。总统与乌克兰首都有着一种特殊的、近乎神秘的联系，他认为基辅是俄罗斯文明的摇篮。普京对基辅-佩切尔斯克修道院情有独钟，2013年他最后一次正式访问这座古老的东正教修道院时，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里。该修道院是多位受人尊敬的俄罗斯圣人和历史人物的安息之地，其中包括总统深为敬仰的俄罗斯帝国首相斯托雷平。普京甚至特意为斯托雷平塑了一座雕像，现在就矗立在克里姆林宫附近。普京希望保留这座修道院，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俄罗斯没有像轰炸其他乌克兰城市那样对基辅进行猛烈轰炸。(俄罗斯新任国防部长、虔诚的别洛乌索夫也对这座修道院情有独钟）。
如果俄罗斯发动第二次攻占乌克兰首都的战役，军方很可能会从白俄罗斯开始进攻，就像2022年冬天那样。届时，俄罗斯军队很可能会像当年一样驶过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周围的放射性废墟。但莫斯科的许多人认为，这一次，随着俄罗斯军事力量的加强和乌克兰储备的削弱，他们的国家可能会取得胜利。在俄罗斯精英看来，乌克兰人只是太累了，无法再进行顽强的防御。
没有退路
然而，对总统来说，俄乌冲突并不仅仅关乎乌克兰，乌克兰甚至不是这场战事的主要部分。相反，俄罗斯总统身边的人说，他认为俄乌冲突只是与西方冲突中的一条战线。这意味着俄罗斯在战场上取得的成功可能不足以取悦总统。为了打败布鲁塞尔和华盛顿的真正敌人，普京可能认为他需要攻击一个北约成员国。
俄罗斯精英认为，最有可能的目标是爱沙尼亚或拉脱维亚：这两个波罗的海国家都有大量俄罗斯少数民族。莫斯科将按照熟悉的套路行事。首先，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成员会让这两个国家中讲俄语的人声称他们受到新纳粹政府的压迫，需要克里姆林宫的援助。作为回应，俄罗斯军队将越过边境，控制两国东部地区的城市，如以俄语为主的爱沙尼亚城市纳尔瓦。北约的基本原则是，对一个成员的攻击，无论规模有多小，都是对所有成员的攻击。通过夺取纳尔瓦，普京将测试北约是否真的愿意为了俄罗斯边境几平方英里的领土而冒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风险。
过去，俄罗斯精英们并不愿意冒核战争的风险。但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相信北约不敢做出回应。在他们看来，西方国家已经疲惫不堪、四分五裂，因此对与俄罗斯的斗争不感兴趣。他们认为美国总统拜登和欧洲领导人软弱无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认为北约不会一致团结起来保卫受攻击的国家。相反，俄罗斯精英认为，北约会被恐慌和混乱淹没，根本不会采取任何行动，从而破坏西方政府的信誉。
在美国总统大选之前，这样的挑衅可能会对俄罗斯特别有帮助。克里姆林宫甚至可能认为，这样一场危机会致命地削弱拜登的胜算。如果拜登在波罗的海地区的紧急状况中磕磕绊绊，就会展现出美国总统的软弱无能，并证明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关于北约已经过时的论断。
当然，普京也可能试图在不攻击波罗的海地区的情况下削弱拜登。我的大多数消息来源都认为，普京只需在乌克兰打赢更多的战役，就能给拜登总统带来打击，而且他也会尝试这么做。克里姆林宫希望削弱拜登的实力，以便特朗普能够获胜，因为特朗普候选人对俄罗斯有强烈的好感。例如，特朗普承诺如果当选，将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冲突。
但并非所有俄罗斯人都认为特朗普当选后战事就会结束。有些人认为，战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结束。一位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商人告诉我，总统太喜欢这场战事了，战争帮助他动员了社会，关了一些持不同政见者，杀了另一些人，并迫使大多数其他人离开了这个国家。战争还让精英们团结起来，他们现在觉得自己在西方不受欢迎，并将总统视为过上好日子的唯一希望。因此，战事意味着总统面临的压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小。
乌克兰无休止战事的前景让俄罗斯的精英们感到恐惧，他们仍然希望战事能够结束。他们梦想着尽快回到2022年2月23日的和平时代。但现在，他们沉默了。他们看不到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