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实验室
在社交媒体上,打工人最常被灌输的一种职业焦虑,是被告知“无论你的学历有多高,在哪个行业工作,都会面临35岁后的工作危机”。
于是,年轻的打工人们早早开始筹谋,琢磨着如何开辟一条新赛道,为自己的职场生涯留条后路。
他们发现,有一个行当,不仅对学历和专业的要求不算高,而且资历越老越吃香,这个行业就是——干装修。
打工人爱上从事蓝领行业已不是新鲜事。大多数人早在一两年前,就开始探索这条赛道,只因厌倦了职场上的勾心斗角,想要转而尝试一些身体疲惫、但心理轻松的工作。
“当时最热门的几大职业,分别是去农场放马牧羊,成为每天10条狗的上门喂养员,还有去应聘公司保安。不过这些工作共同的缺点,就是无法长久地做下去,没有职业发展的空间。”
决心在蓝领行业深耕的人们,之所以会看上装修这行,是因为它恰好满足了大家对于长期主义工作的要求。
“这行就和理发师、厨子一样,是大家的生活刚需。其次是前期投入较小,只要去报班学习技术,再采购几样基础工具就可以入门当学徒。另外工作时间还灵活,无需打卡,收入还可以跟普通白领持平。活儿好的师傅在大城市只要踏实肯干,一年还能赚个十几万。”
从办公室白领转型为装修队长,乍一看是件跨度很大、难度很高的事情。但其实普通人最快只需要6个月,就能从0基础学到精通。
“市面上的技术培训学校,课程周期最短的只需要3个月,学费在2万元以内。有的全日制学校还包吃住,让你能安心地脱产学习。你想学的装修知识,大多都能在网上找到教程。不像你去干小吃摊,还得额外花几万元买秘制配方才能开张。”
对打工人而言,比起卡点送外卖、去快递站搬运重达上百斤的货物,装修算是一门相对性价比更高的工作。
“大型的餐厅和商铺,一般都会找规模比较大的装修队干活。个人接到的项目,一般都是给小型公寓或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做一些基础工作,比如墙面粉刷或地板铺设。单个项目的工作量不大,普遍在一个月内都能完成。同事关系简单,还能一边刷墙一边冥想,工作氛围比在办公室卷成一团乱麻好多了。”
“学了装修的技术,不仅给自己发展副业多一条出路,以后自己装修房子也能少踩坑少走弯路,可谓是打工人最实用的技能之一。”
无论原来是程序员、销售还是办公室文员,选择转型去做装修的年轻人,动机往往十分相似。“大家都是在原本的行业里,感到倦怠或是赚不到钱了,才能彻底打开格局,注意到装修这样一种看似略有门槛、干活辛苦,实则十分靠谱的职业。”
尤其是对那些饱受大厂“内卷”和“KPI轰炸”的人而言,干装修带来的踏实感,成了眼下最被看重的优势。
北漂4年的何其,原本是国贸大厦里一位朝9晚9的金融分析师。去年公司业务量开始下滑,让他动了跳槽的念头。于是他利用专业优势,认真分析起各行各业的利弊,竟得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结论:“在抗经济波动性较强的行业中,干装修居然是最保险的选择之一。”
“装修行业的市场需求,有其特殊的‘对冲’效应:经济上行,买房的人多,装修需求自然增加;而经济下行,倒闭的商铺一多,重新装修的业务也随之多了起来。”
许多在原本的行业,已经到达收入瓶颈的人,也会抱着不破不立的念头裸辞,开始干装修。“大家不再指望着每个月的固定工资,而想着能用一门手艺,自己给自己开工资。”
深漂两年的小马,原本是一名房地产公司的中介。他说自己负责租房和卖二手房时,需要每天在朋友圈里发广告,平均每3个月,才可能成交一笔订单。
“但干装修基本上每个月都来活,自己接到活,也没人来抽成。以前是给老板搬砖,现在搬的每块砖,赚到的钱都能落袋为安。”
打工人平时上个班,最期待的就是发“窝囊费”的那一天。“结果工资一到手,大概率只会兴奋一秒钟,但被工作折磨的痛苦却又得继续了。”
而每当被甲方折磨、被领导敲打后,自己明明想撂挑子直接走人,想想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年终奖还没等到,就会对自己说,再忍忍算了。
有人说,月薪是年轻人最难戒掉的一种瘾。但对于转行干装修的年轻人来说,自己付出的每一场劳动,都是实时结算的,因此反而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松弛感。
今年30岁的北漂小贾,曾经在某大厂当营销经理,虽然平时总要加班,但好在每个月的收成也算是可观。直到乳腺结节以每年一个的速度增长后,小贾彻底想通了。“在高压环境下工作的每一天,说实在的都是在用身体换钱。虽然每月的工资是定时打到卡上了,但难保这些钱最后不会统统送进医院。”
不想再被工作的压力摧残,小贾在社交平台上发现,很多工作了几年的年轻人,都开始转行做装修了。
吸引小贾的最大原因,是装修行业的工资尚可。“干得好的师傅,时薪算是中、高水平。口碑好、业务多的话,干上两个小时,可能就顶你在办公室坐一天。虽然离开大厂后,我不指望能赚到同等水平的薪资,但也无法接受一个月赚两三千的生活。干装修入门上道之后,薪资不会太差。”
在琢磨一番后,小贾决定找起师傅,从装修行业的细分领域——美缝开始做起。
“经过我的了解,水电工的薪资在装修行业比较低,即使是在大城市,时薪大多不会超过500块;泥瓦工倒是赚得相对较多,遇到旺季,一年挣小几十万也有可能。只是对体力的要求太高,每天需要搬起40斤的地板砖,而我自己也才80斤。美缝就轻松多了,不仅时薪不低,而且每天推着小推车即可干活,比泥瓦工轻松多了。”
曾经还有35岁焦虑、怕被社会淘汰找不到工作的小贾,干上装修后就松弛了很多。“毕竟是手艺人,就不太担心被社会淘汰。领导平时总要求你一个人就得是一只队伍,但薪资却不是一支队伍的薪资。干装修就不一样了,自己就是一家公司,赚得不一定很多,但个体户干活儿没有中间商抽成,就是纯赚。”
有的年轻人担心,装修行业虽然时薪不低,可不是天天都能接到活。但在小贾眼里,这恰好可以给自己留足时间来休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本来就是最科学的工作作息。此外,也不必背负什么业绩压力了,有活的时候多干点,淡季就回老家陪陪家人。”
自从干上装修后,小贾甚至连睡眠都好了许多。“之前睡觉前总会盘算自己的存款,再干几年就可以退休,归根结底是怕失去稳定的经济来源。如今白天干活干得够呛,晚上就直接呼呼大睡了,哪还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被工作摧残得不轻的打工人,总会想转行干体力活。但无论是去麦当劳炸薯条,还是去街边卖淀粉肠,都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这些体力活的时薪都不算高,当你在炸薯条炸累了的时候,难保你不会想念坐办公室的时光。
但干装修不仅能让你满足温饱,甚至还能攒点小钱。已经干了泥瓦工的90后小伙大橘子,决定转行干装修的理由,是自己家装修的时候,打听到给自己家贴瓷砖的装修师傅,一年就能赚上20万起步,“一听吓一跳,简直是比我坐办公室赚得都多了。”
职场受了点小波动后,大橘子动了转行干装修的心思,“毕竟我是男生,有力气,也不怕脏累”。“一开始,我还担心干装修的门槛会不会太高,后来发现只要你学好了技术,再找个靠谱的师傅,加入装修小队,就可以像众包骑手那样开始接活了。”
“在办公室里你总得和同事勾心斗角,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干上装修后,虽然有时候也会遇上要求刁钻、态度蛮横的业主,但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自己踏实肯干,基本都自由自在的,不用考虑这么多。”
如今,大橘子把泥瓦工当作自己的副业,一天的日薪在1000元左右。“虽然不是每天都有活,但我也没打算把这个当做一辈子的事业。只要有技能傍身,就算在家闲着的日子里,我也没有曾经失业时那么焦虑了。”
Ending:
第一次得知装修工的年薪,居然可能高至30万的人,往往会对这么高的工资感到震惊,也难免在被工作折磨的时候,动了想干装修的念头。
但对于大橘子来说,这个行业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首先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日薪很高的项目,而且这份工作确实又脏又累,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还要面临甲醛过量、吸入粉尘的健康风险,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在用身体换钱。”
“总之,根本不存在闷声发大财的行业。不想清楚就转行干装修的话,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是为了缓解乳腺结节才干上体力活,结果没两个月就腰间盘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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